外面下了今冬的第一場雪,北院的地上鋪了薄薄的一層白,不能完全覆蓋住黑色的地面,看起來一塊黑一塊白臟兮兮的。
溫姝好耐著性子等了半天,可這個婉兒始終將嘴巴閉得死緊。
“最后問你一次,他是誰?”她沒那么好的耐性,擱以前早摔東西打人了。
“我不知道姑娘在說什么”
婉兒內(nèi)心天人爭斗之后,已經(jīng)平靜下來,她可以什么都不要,但不能背叛喜歡的人。
“行,你是三娘的人,我自不便強留?!?p> 溫姝好站起來,走到跪在地上的婉兒身后,貼著她的耳邊說:
“但你要知道,三娘最是循禮守法之人,你這發(fā)簪加上點添油加醋的故事傳出去了,什么下場你可知道吧?”
耳邊傳來溫?zé)岬暮粑?,她卻半邊身子都冰涼了,整個人嚇得癱坐在地。
溫姝好并不在乎她的痛苦,做為侍女除夕夜不在前庭做事到處亂跑嚇人,害得她跟那個傻妹妹落得個人死魂亡的下場。
“給你三日,自己看著辦吧?”
婉兒不敢多做停留,她顫抖著起身,行了個禮退出去,踩出去的每一步都沾上了雪漬。
三日之期,時光飛逝,如果不托盤而出,她會是什么結(jié)局已經(jīng)可以預(yù)見。
婉兒不敢去聯(lián)系那個人,怕溫姝好在她身邊安插了眼線。
到最后一日時,溫姝好還沒有得到回復(fù),長明安排監(jiān)視婉兒的人也說并無發(fā)現(xiàn)異常。只是她比以前還要安靜,作息規(guī)律幾乎不與人說話。
“你說她怎么想的?”溫姝好聽完長明的匯報,費解的問。
長明不了解婉兒,但他預(yù)感這件事的結(jié)局不會如溫姝末所想那般順?biāo)臁?p> “她很固執(zhí),內(nèi)心遠(yuǎn)比外表看起來堅韌?!?p> 這兩天明顯降溫的厲害,溫姝好三月生,畏寒怕冷。
以往在南樓住著的時候,就寢時總要放三四個火爐才好,現(xiàn)今每個房間只分配一個,櫻子怕她冷經(jīng)常將自己房間的拿過去給她用。
長明將煨好的熱茶倒了一杯,遞給溫姝末。
她自然的接過來,也不喝,就暖在手心里。長明心思細(xì)膩,看人準(zhǔn)。
“你說得對,這種人指望她開口是不行了?!?p> 溫姝好略一思索,微笑道:“你把事情傳出去,別跟我們北院的人扯上關(guān)系,做事利索點?!?p> 昨晚下了一場大雪,中午又出了太陽,將院里堆積的雪融化成了污水,泥濘不堪。
相府一時間謠言四起,不知從哪兒傳出來的消息,說除夕夜兩姑娘的意外都是因為她們發(fā)現(xiàn)了有下人在假山那兒茍且。
如今女的已經(jīng)被抓住了,還找到了證物。如果男的明日辰時之前不自己出來認(rèn)罪,就將女人沉湖治罪。
這則消息一出瞬間引起了下面人的傳播,各種猜測四起,甚至有人說看到了誰跟誰眉來眼去的肯定就是他們,要去檢舉。
一夜難眠,很多人今夜都沒睡好。溫姝好是因為激動,明天就該有結(jié)果了吧?
婉兒一夜未睡,她穿好衣服甚至涂了點淡胭脂,靜靜地在梳妝鏡前坐了一夜。
第二日,卯時剛過,西院里突然傳出有人自盡的消息。長明第一時間趕去查看情況,西院前堂都沒人,全圍到側(cè)院侍女的房間去了。
“怎么回事?”他拉住了一個認(rèn)識人的問。
對方表情很悲傷,是個與婉兒關(guān)系挺親近的人。
他將長明拉到角落里,小聲說:“婉兒姐死了!用發(fā)簪刺穿了脖子,血濺一地,太慘了······”
長明想過婉兒可能會走極端,只是沒想到如此剛烈。
他回去跟溫姝好匯報情況,沒將婉兒的死描述的太細(xì)致,只淡淡的說了一句:“她畏罪自殺了?!?p> 溫姝好等了一夜是這么個結(jié)果,滿臉疑惑:
“死?為什么?會不會是那個男人殺的?”她來回質(zhì)疑婉兒為何會死,有什么理由自殺?
她的人生還太短,不能理解有人會為了別人去死,明明只要說出來就好,自己又不會要她的命。
“應(yīng)該不會,她梳妝鏡上還放了張紙,留了遺書。”
長明比起她稍微能理解些,有的人就是可以為了其他更重要的事物去死。這些東西別人或許不屑一顧,但他們就看的比自己的命還重要。
溫姝好心里激起強烈的好奇心,追問他著:“寫了什么?”難道是另一個人的名字!
長明心里微微一緊,抿著嘴吐出了兩個字:
“不悔……”
婉兒臨死的時候留給那個男人的話是不悔,她帶著自己滿滿的深情離開的,沒給留下的人增添任何負(fù)擔(dān)。
溫姝好心臟猛地一落地,感覺有點不舒服。為什么這么對待自己?人不應(yīng)該最愛己再愛人嗎?
“你傳出去,戌時之前希望那個人能將婉兒的尸身帶走安葬,不要讓她魂無歸處?!?p> 正在與長明交代,突然,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你做了什么?”溫昭久用著質(zhì)問的語氣,帶著一臉微慍走了進來。
他穿著石青色的狐裘披風(fēng),肩頭落著幾顆雪花。
自買長明以來,他兩還未好好說過話。溫姝好帶回長明本沒打算多理他,因為看著長明就會想到溫昭久,那個冷心冷血的笑面狐貍。
“我能做什么?哥哥你這是何意?”溫姝好不理解他莫名其妙的怒意。
溫昭久寅時便要入宮伴學(xué),學(xué)傅的課才剛剛結(jié)束,十甫就告訴他西院出事了。
他雖然一直沒搭理溫姝末,但府里所有人的異動都自有人告訴他。知道前幾日溫姝末叫了婉兒去不知說了什么,如今又聽婉兒自盡的消息,難免不讓人往一塊兒聯(lián)想。
“你出去。”溫昭久深沉的目光盯向長明,他后悔不該將這個奴買回來,溫姝末的小心思小計謀全是他在助紂為虐。
他發(fā)出命令,長明一動未動,多余的眼神都沒給。
呵,真好啊,他可真是自找麻煩,搞了這么個東西回來。
溫姝好眼看著他笑容越來越明顯,知道他已經(jīng)氣到不行了。雖然她心里很高興,但還是趕緊命令長明道:“剛給你說的記住了,先出去吧?!?p> 她瞇眼笑著又加了一句:“我跟哥哥單獨聊聊?!?p> 主人發(fā)了話,長明就不能再留著了,他利落的轉(zhuǎn)身出去,沒絲毫猶豫。
溫昭久笑容淡了下來,陰陽怪氣的說:“姝末在馴獸方面倒是頗有建樹?!?p> 自兩人心照不宣溫姝好的身份以來,他就一直稱呼她“姝末”,以前對著溫姝末那般親熱的叫“妹妹”卻是再也沒有過了。
“我什么都沒做,只是替姝好姐姐報仇呢?!彼卮鹆藴卣丫眠M門時的第一個問題。
這件事沒必要瞞著溫昭久,他知道實情就不可能攔著自己。
溫姝好輕輕的走上前,踮起腳尖拍了下他肩膀上的雪漬,狐裘的毛都黏成一坨了。
濕滑冰涼的觸感令溫姝好的指尖一顫,這種觸感太過熟悉,某些十分不好的回憶又要爭先恐后的涌出來。她趕緊撤回手后退了一步,看來他兩就適合保持距離才對。
……
溫昭久聽著她講完了整件事,只是在她和溫姝好的身份方面一直模糊不清。兩人并沒有互相信任,隔著窗戶紙?zhí)岱缹Ψ健?p> “沒用的。”
聽完后,他只淡淡的說了這么三個字。
溫姝好問:“什么沒用?”
溫昭久一路行來,又被房里過多的炭火熏著,早有熱意。他順手解下披風(fēng)拎在手里:
“我說那個男人不會出現(xiàn)的?!?p> 他要有心害怕心愛之人受到非議,那早在辰時之前就應(yīng)該有所動作,可見此人是個涼薄的。
溫姝好不信:“不可能,婉兒傾心相待,必定那人也是如此的,要不然她為何愿意付出生命?”
她又譏諷道:“你莫若說男子都是這般無情無義?”
在溫姝好看來,所有一切的付出都該是擁有了對方的同等相待才對,一多一少便有失公平。感情就應(yīng)該你給我多少,我還你多少。
“今日戌時便有結(jié)果,你可與我打賭?”
溫姝好一仰頭便接話道:“賭就賭!”她輕蔑一笑:
“你若輸了便許我一件事,隨我開口!”
在她看來這賭約她大概率是贏的,溫昭久也不推諉,一口答應(yīng):
“好,我贏了也是同樣的籌碼?!?p> 兩人用人心定了一場賭約,不得不說在對人的了解上溫姝好還遠(yuǎn)遠(yuǎn)不及她哥哥。
戌時已過,尸體早已涼透,只可惜她愛的人沒有勇氣站出來為她安魂。
溫姝好按約定和溫昭久站在去西院唯一的那條道路上,長明和十甫各舉著一盞昏黃的燈籠陪在一旁。
沒有人來,連個鬼影都看不見。
“死心了吧?”溫昭久淡淡的問,語氣中并沒有打賭贏了的喜悅。
溫姝好早就在雪地里站的四肢冰涼,她往手上哈了口氣:
“我輸了,你有要求隨時開口?!?p> 原來人心這般難測,那個傻女人這是讓人騙了吧?那種男人怎值得······
一個情深不壽,一個薄情寡義。這場戲,可謂是看盡了人性的至善至惡!
河煢煢
這幾日次次凌晨更新,我會盡量調(diào)整好的。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