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戰(zhàn)事起(一)

　　這天晚上睡到半夜，賀蘭模糊中聽到類似上輩子放炮又或者放煙花的聲音，半睡半醒間還以為是自己又做了夢。

　　只這時吳爺爺穿著衣服便從屋里沖了出來高喊：“老大家的！賀蘭！快點(diǎn)起來！趕緊的！”

　　焦急的狀態(tài)不亞于家里著了火，比上次吳清竹的嗓門還大許多。

　　這聲音是賀蘭有史以來聽到吳爺爺聲音最大的一次，賀蘭被嚇得一激靈便醒了過來。

　　現(xiàn)在五月份的天，并不是很冷，衣服穿的也單薄了些，賀蘭起身穿上外衣趕緊從屋里跑了出來。

　　正這時就看到一個黑影正在往外沖，正好擦身而過，賀蘭嚇了一跳，還以為遭了賊，再細(xì)看開門的身影才發(fā)現(xiàn)是吳清泉。

　　這時吳母跟清梅也是一臉迷糊的走了出來：“爹，這是咋啦？”

　　懶得多解釋，吳爺爺用著慌張的語調(diào)說著：“趕緊收拾東西，我們?nèi)ド缴??！?p>　　然后拄著自己平時不怎么用的拐杖著急的轉(zhuǎn)悠著，然后想著自己接下來要做什么。

　　吳母更加的迷糊了，什么也不知道，突然見自己爹這樣，莫不是做了什么夢？于是便不緊不慢的開口道：“怎么還往山上走？發(fā)生啥事了？”

　　“要打仗了，我們不躲起來等著大軍碾壓，然后我們再逃嗎！”

　　“啥？”

　　“還費(fèi)什么話??！趕緊的呀！”

　　“那，咱家糧食咋辦？還沒收呢！”

　　“哎呀！還管啥糧食，命重要還是糧食重要！”吳爺爺氣的拐杖在地上一杵一杵的，來表達(dá)自己此刻焦急的心態(tài)。

　　吳母見吳爺爺像是想起什么事情似得拄著拐杖往外走，于是便喊著旁邊的賀蘭：“蘭丫頭，先扶著你祖父去村尾集合，如今村長不在還得他老人家跟里正去主持大局，這天黑路又不好，你看看好了?！?p>　　“唉，我知道了娘，我們?nèi)デ懊娴饶！?p>　　賀蘭跟吳爺爺?shù)届籼玫膹V場后便看到已經(jīng)有好多人扎堆的站在一起，亂糟糟的討論著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賀蘭時不時的便往往人群中后面看去，也好確認(rèn)吳母她們有沒有來，到了哪里。

　　越來越多的人聚集過來，又等了會兒就看到吳清泉跟鐵牛拿著鑼鼓從后面跑了過來。

　　里正走過來開口問：“都叫了沒？挨家挨戶的都來了？”

　　“都叫了，我挨家挨戶的敲鑼打鼓的都喊了，鐵牛跟另外一個小子也去了隔壁兩個村子的橋這邊喊了幾嗓子，見有人應(yīng)了才回來。”

　　里正聽到回答后也是松了一口氣，又轉(zhuǎn)身站在最前面：“都別多說話，只跟著走就行，到了山上我再跟你們講怎么回事。”

　　里正都開了話，也沒有拒絕的理由，眾人都怕里正叔再發(fā)脾氣，沒有開口便拿著自家的行李跟著大部隊(duì)往山上走。

　　這次跟上次不一樣的是啥也顧不得多拿，只撿重要的東西掛滿身上便跑了出來，況且東西整理多了也沒法拿上去，他們家還有一個老人腿腳不便，東西帶多了反而是累贅。

　　村里的老弱婦孺相互扶持著便往山上走去，吳清泉走過來先是接過母親手里的東西，又讓自己姐姐去扶著祖父上山，而大部分東西都被吳清泉接過來自己背在背上，大大的包袱顯得他的身體越發(fā)瘦小。

　　賀蘭伸了伸手就想接過來一個包裹：“太沉了，還有很遠(yuǎn)的路?！?p>　　“不用，我可以的，男子漢大丈夫，這才多少的重量?！眳乔迦炊疾豢促R蘭遞過來的手就繼續(xù)往山上走。

　　吳母拽了一下賀蘭后便繼續(xù)往山上走：“咱們鄉(xiāng)下的男孩子可不能嬌養(yǎng)著，這點(diǎn)苦就受不得以后怎么養(yǎng)家糊口的？”

　　“泉哥兒不是讀書人嘛，平日里也沒怎么干活，待會兒說不得肩膀就得累的直不起來?！?p>　　“這你就小看泉哥兒了，每年農(nóng)忙的時候，干的活計(jì)可不比他哥哥少呢?！眳悄刚f這話的時候頗有些自豪，他的兩兒子對待都很孝順，平時重點(diǎn)的活計(jì)也都搶著做。

　　聽得吳母這么說了賀蘭也沒在堅(jiān)持，拎著自己手里的東西便跟著部隊(duì)往山上走。

　　走到半路便看到另外兩條路走來了不少的人，里正讓眾人停了下來，先是走過去跟這些人打了招呼便組織著眾人繼續(xù)往山上走去。

　　這一路走的人氣喘吁吁，天快亮的時候吳村長才讓眾人坐下歇了歇。

　　吳爺爺一家人坐在一塊啃著干餅子，喝著涼白開，只想趕緊吃完好坐下歇一歇。

　　最終吳母還是沒忍住，咽下嘴里的干糧，便開了口：“爹，這到底咋回事？”

　　賀蘭也扭頭看著吳爺爺，大家都有一種預(yù)感，吳爺爺隱瞞了一些事情，應(yīng)該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吳爺爺?shù)椭^，現(xiàn)在的腦子雜七雜八的都不知道在想什么，有吳清竹之前說的話，也有吳村長走的時候說得話，還有自己幻想的各種場景的畫面。

　　“爺爺……”吳清泉也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見爺爺不吭聲便喊了一聲。

　　“現(xiàn)在不是說話的地方，等到了山上我再跟你們講?！眳菭敔斨袁F(xiàn)在不講便是怕消息泄露有那不聽話，不要命的婦人再跑去縣城去找死。

　　“唉，今年真是個亂世??！也不知道這天什么時候能平定下來?！眳菭敔斻皭澋目粗?，感慨著。

　　“爺爺，都會過去的，您別擔(dān)心，爹和清竹哥一定會平平安安的回來的?！?p>　　賀蘭想了想還是開口安慰了一下吳爺爺，同時也希望家里人能聽的下去，打起精神來。

　　“蘭兒說的對，咱們還是別多想了，趕緊收拾收拾，待會兒又該走了，瞅這個架勢怎么著還要有個半天才能走到。”吳爺爺又看了看他們所呆的位置，又看了看往上走的路。

　　“娘，你知道為啥隔壁村的也來咱們避難的地方嗎？”

　　吳清泉看著后面另外兩個村子的人數(shù)，不由得想問問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就讓這些人知道呢。

　　“唉，這年頭，活下來都不容易，咱們都剩下老弱婦孺的，到了山上還得跟野獸掙食，人數(shù)多了不就能多一些活下來的可能嘛?！?p>　　“哦哦，我看到翠花姐了，就在左邊最最中間的位置。”

　　“現(xiàn)在沒時間打招呼，到了山上再說吧?！?p>　　“唉?！?p>　　在里正的一聲號召下，眾人也只能無奈的站起身往里繼續(xù)前進(jìn)。

　　終于，在中午的時候到了他們上次住的地方。

　　看著這個山洞，眾人頗為感慨，這才多久，沒想到又回來了。

　　“上次家里的人都在，這次就只有了我們這些人了，唉，世事無常啊?！?p>　　“老哥哥，別灰心，他們一定能安全的回來的?！?p>　　里正走著走著就走到了吳爺爺?shù)纳韨?cè)，一起看著這個山洞不知道在想什么。

　　這時旁邊走過來一個人：“里正叔，我們也跟著來了，到底啥事你就說吧，這一路上讓我們走的也不安心?！?p>　　里正先是看了看三個村子的村民，嘆了一口氣：“城里要打仗了，三聲炮響，這場仗怕是不小。”

　　一群人喪氣的坐在原地，都不知道說什么。

　　打仗就意味著死人，誰也不敢保證自己家的人就一定能活，況且他們城中的人數(shù)并沒有太多，真的抵抗起來也只能是依靠城墻。

　　當(dāng)即就有很多婦人癱倒在地，哭喊著自己男人的名字，還有的想沖下山去找人的。

　　“害死個人哦！哪個要下山？也不想想你男人去了城中為了個啥？把家里的孩子養(yǎng)大，奉養(yǎng)好老人才對得起他們臨走前的囑托。”

　　不管這會兒山上有多亂，這會兒的城墻里也是人心惶惶，吳清竹跟范先生便在城墻的后方等著傳喚。

　　時不時都能聽到外面“咚咚的撞門聲，還有陣陣的廝殺聲，各種聲音混雜著透過風(fēng)聲穿進(jìn)門來，震得地面都像是跟著顫抖。

　　“所有人員聽令，排隊(duì)，二十人一組，排好隊(duì)，輪番上陣，替換上前面的人，往前上，你們只需要把所需要用到的兵器石頭和弩箭給前面的人搬上去，如果到最后，城墻上沒有人便需要你們頂上去！如果城門被破，你們都活不下來，都給我拼了命的守著！能活下來的，都有厚賞，將軍在后面看著，只管往前沖，要是有立了大功的還能加官進(jìn)爵！出人頭地！”

　　這個兵士顯然陣前動員業(yè)務(wù)還不熟練，說的話也沒起到多大的效果，從后面幾個腿軟的兵士就能看出來。

　　一個看起來三十多的男子坐在地上，嘴里還嘟嘟囔囔的說著不想死的話語。還有一個站的挺直，只是發(fā)抖的腿，以及濕了的下半身爆漏了他此刻的狀況。

　　最嚴(yán)重的也就是兩個暈倒的男子，身材瘦小，皮膚發(fā)白，一看就是沒有吃過什么苦的人。

　　這軍士看幾個人這種情況也知道成不了事，讓自己手下的人把幾個人拉到了后方去。

　　看著剩下的人也沒有多說什么，又重新排好隊(duì)列便站在了后方監(jiān)工。

　　吳清竹趁著忙活的空擋在人群尋找著他爹的身影，找了好幾圈也沒看到有熟人，又望了望對面城墻下奔跑的身影，覺得應(yīng)該是在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