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程煜領(lǐng)到主帳時,她的好二哥已經(jīng)屏退了周圍守著的親兵,程煜看向慕霜澄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同情,高聲稟報之后便聽得一聲:
“進來?!?p> 慕霜曜的聲音平穩(wěn)得聽不出一絲情緒,程煜沖著慕霜澄聳肩攤手,表示自己愛莫能助。
從小在宮中伴讀的程煜與這位九公主還算得上熟悉,撩開帳簾,作出一個請的手勢。
慕霜澄撇了撇嘴,徑直走了進去。
慕霜曜對妹妹的疼愛自是不必說的,年長五歲,在搬進東宮前向來是他帶著這個妹妹的,文學(xué)武略皆學(xué)的比皇子們好得多,父皇母后對她的要求向來不是賢良淑德,父皇也曾說過若是身為大燕的嫡公主還過的不自在那這身份還有何用。
是以她從小學(xué)的便不同于另幾個姐妹,別人學(xué)詩詞歌賦,她學(xué)領(lǐng)兵布陣,別人專精琴棋書畫,她一頭扎進校場精通了十八般武器。
便是慕霜曜早就習(xí)慣了自己這個妹妹不同于大家閨秀也不同與其他公主,一抬頭看到那一身粗麻長袍和一臉泥灰也是一口氣哽在了喉嚨里。
“你......你先去帳子里換身衣服再來同我說話?!?p> 知曉皇兄看不得自己如此模樣,慕霜澄忍不住縮了縮頭,想到了記憶中那一位再也沒站起來過的皇兄忍不住鼻頭一酸,趕緊低著頭狀似灰溜溜的離開了主帳。
站在不遠處守著的程煜見這位九公主出來得這么快忍不住心生疑惑,太子殿下雖為兄長,為這位殿下操的心可是比作為父母還要多得多,想著將這位殿下護在黎城卻偷偷跑回了軍營,想來是氣的不輕的,竟是這么容易就放過了她嗎?
還正想著,便見到慕霜澄低著頭走過來,臉上神情不算愉快,“還煩請程校尉帶我去帳子里換身衣服?!?p> 程煜飛快的掃了一眼公主殿下身上的粗布麻衣和手上灰黑的塵土,心下了然,帶著慕霜澄去了離主帳不遠的另一個大帳。
主帳本就是一整片,住著的是一軍主將及身邊的親兵,若本是太子殿下獨自出征到還方便,帶了這么個嫡妹倒是讓親兵們不自在了起來。
此次帶出來的親兵皆是日后能成為皇帝宿衛(wèi)的各家青年,皆算得上是品行武藝家世俱佳,便是日后尚公主也是可以的,見著九公主灰頭土臉的出來,一個個都目不斜視,裝作看不到的樣子,誰不知道太子殿下將他們支開便是為了給這位公主留些面子,現(xiàn)在裝著看不到便是了。
趕了妹子出去,慕霜曜才想起來外面守著的親兵,忍不住有些頭疼,帶著妹妹來了戰(zhàn)場,一是知道妹妹的能耐,若說武藝便是他自己現(xiàn)在也不一定能打得過自己這個妹妹,二便是想為她掙些軍功,日后婚事能由得自己做主,便是低嫁或不嫁也能自己開府立得住,不會任由大臣或是民眾說嘴。
若真說妹妹婚事,他倒是更想從自己日后的這些個宿衛(wèi)候選中親手給栽培一個出來。
......
回到自己帳中,慕霜澄便平復(fù)好了情緒,既然都重來一次,一切也都不一樣了,那便不用想著那些有的沒的了。
“殿下?您怎么回來了?”其葉正收拾營帳,見了慕霜澄還有些詫異,自家主子犯了錯被太子殿下叫去,可從來都是至少一個時辰的,這次怎的回來這么早。
慕霜澄忍不住吹了一口額上的碎發(fā),有些無奈:“去準(zhǔn)備熱水,還有干凈衣裳?!?p> 其葉這些日子看慣了主子為了低調(diào)的裝扮,剛回來時還真沒想起來,想來太子殿下見了主子如此模樣氣的不輕。
忍著笑應(yīng)了是,便出去吩咐雜役去提些熱水來,自己便去清理帳子里的浴桶,北地水貴,便是將領(lǐng)一個月也不見得能好好的洗上一次,殿下與太子殿下入鄉(xiāng)隨俗,便是可以也不愿落下話柄,亦是每日只用熱水擦身,此次是真的身上臟污的不行了。
慕霜澄著這一洗澡便洗了一個時辰,頭發(fā)還來不及完全絞干便隨便束了一下,讓其葉去帶關(guān)子清來主帳外候著,自己直接便去了太子的主帳。
守在帳前的親兵不敢直視慕霜澄,低著頭,高聲通報:“太子殿下!九公主到了!”
慕霜曜看著正與他同桌研究沙盤的程煜皺了皺眉,程煜心下了然,向太子告退后便低著頭走了出去。
慕霜曜見到的便是頭發(fā)半干的妹妹,一身青黑色的圓領(lǐng)袍,頭發(fā)也就隨意的用紅繩扎了一下,眉眼中的稚氣倒是比前幾日少了不少。
慕霜澄不準(zhǔn)備給兄長訓(xùn)斥自己的機會,還不等自家皇兄開口,便搶先到:“我此次回來救下一個剛十二的男孩兒,說是關(guān)庭瑞之子,關(guān)庭瑞當(dāng)年是落了草,此次也入了軍營?!?p> 不出她所料,這個話題果然成功轉(zhuǎn)移了慕霜曜的視線。
便是慕霜曜也忍不住咂舌,“關(guān)庭瑞竟然還活著,還入了軍營?夭夭你修書一封,等會兒尋著人就送回京城,這事兒父皇知道了定會高興的?!?p> 慕霜澄順著他的話點頭,這信剛才便寫好了,就等著兄長一句確定的話。
這事兒算不得軍情,若是由兄長送信回去未免過于正式了。
吩咐下去讓人去由山匪入營的那些個人中去尋人,慕霜曜又拖著妹妹好好的講了下這幾日的經(jīng)歷。
越是往后說,慕霜曜的臉上的寒霜便又凝出厚厚的一層,直到帳外傳來通稟尋著關(guān)庭瑞了的消息才讓他臉上的神色緩了些。
“殿下,關(guān)百夫長已帶到主帳外?!?p> 兄妹二人對視一眼,慕霜曜眼神示意妹妹先去帳后避一避,慕霜澄卻看著他挑眉,壓著喉嚨輕咳了幾聲,用與他八分相似的聲音揚聲到:“傳關(guān)百夫長進來?!?p> 這聲音還是兄長不過十五時候練的,當(dāng)年的太子殿下為了想要溜出宮玩耍,哄騙著她練了好幾日才模仿了個八九分像,想來足夠哄騙身邊的嬤嬤們了。
如今年歲大了,她的聲音雖比一般女子稍稍低沉一些,卻也比當(dāng)年尖細得多,這一下模仿的便有些用力過猛了。
這行為氣的慕霜曜沖她直瞪眼,她吐了吐舌頭,趁著還沒進來,幾步就避到了主位的屏風(fēng)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