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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末多少事

第五十五章 君子可欺之以方

漢末多少事 勤奮的圓珠筆 2092 2020-10-19 22:27:29

  “不知先生此番前來有何見教?”胡昭既然能在這里等上自己一個月,肯定是有事的。

  既然能等一個月,未必就不能讓他留下更久,尤其是在聽說他身處王佐境之后,張佑的欲望更加強(qiáng)烈。

  胡昭從袖中掏出兩本書,正是張佑用活字印刷的來的產(chǎn)物。

  不消得胡昭細(xì)說,張佑心中已經(jīng)明白了一些,說起來,此時的自己,除了這個之外,也并沒有讓這位大佬等上一個月的資格。

  果然,胡昭開口問道:“此物可是你所著?”

  “不錯?!?p>  “不知抄書一本需要多少時日?”

  這個年代,大多用的是毛筆,書寫速度并不快。

  像糜竺這樣的一冊書,認(rèn)真抄的話,估計(jì)起碼也需要十天半個月的功夫。

  張佑開口道:“半日足矣?!?p>  張佑說的半日,是在刻完字的情況下,單單排版到裝訂完成的時間。

  當(dāng)然,無論印哪本書,字總歸只有這么多,活字印刷中,這些漢字也是可以反復(fù)運(yùn)用的。因此,張佑說的時間并無半點(diǎn)夸張之處。

  盡管胡昭心中早已經(jīng)有了猜測,聽到張佑的話,依舊倒吸了一口涼氣,但他的震驚還未結(jié)束。

  “一本需要半日,同一冊書,抄一百冊,也只要一天。”

  “家有藏書數(shù)車,皆是孤本,可否借縣長之手抄錄數(shù)份,作為回報(bào),縣長可自留一份?!?p>  胡昭是個君子,因此有什么說什么,他為著書而來,不過并非為了自己,而是為了那些他手中的孤本。

  在他看來,一冊書總歸容易遺失,誠如當(dāng)年始皇焚書坑儒,若是在各地都有藏書,又豈會蒙受如此之大的損失?

  不同于糜竺,糜竺有私心,而他完完全全是為了盡可能的給后世留下一些精華的東西。

  依靠自己一人,又實(shí)在杯水車薪。

  機(jī)緣巧合之下看到了糜竺的書,他料定一定存在著他不知道的著書之法,自然是喜出望外。這才不遠(yuǎn)千里來到了這里。

  在他看來,他開的條件也算得上誘人了。

  畢竟在這個年代,書是一種身份的象征,是一份巨大的財(cái)富,尤其是他自己的藏書,能被他所收藏的書,更是本本精品。

  老實(shí)說,張佑對此確實(shí)是沒什么概念的,在后世,不是沒有書讀,而是書多的讀不完。

  他理解不了書這個字在這個時代所代表的巨大意義。

  張佑不理解,不代表徐庶不理解,此刻他聽的已經(jīng)是兩眼放光,恨不得馬上替張佑答應(yīng)下來。

  張佑并不需要這些書,相比之下,他更希望將胡昭留在身邊。

  徐庶的表情他看在眼里,或許在當(dāng)世的任何一人看來,這都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張佑算得上是一個很實(shí)在的人,他做不到胡昭這樣無私。但這并不妨礙他尊重這樣無私的人,在不損害自身利益的前提下,他并不介意盡可能的幫他一把。因此,盡管他并不覺得那些書對他有什么大用,依舊開口答道:“既然先生是元直的老師,此事也不過舉手之勞罷了,佑自當(dāng)盡力?!?p>  要留下胡昭,他還有別的辦法。

  “不過佑心中有惑,可否請先生教我?”

  張佑同意胡昭的交易,他自然是心情大好,少年人能好好學(xué)習(xí),不懂就問,也不是個壞毛病,胡昭當(dāng)即說到:“老夫知無不言。”

  “敢問先生’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民可‘此話何解?”

  胡昭微微皺眉,他博覽群書,這種事情也遇到過不少:“此話根據(jù)斷句不同,意思也有所差異,若要問著書之人的真正意圖,卻是無人可知了,千人千面,一書千人看,其意也會多有不同?!?p>  這是一句在后世很有名的斷句。根據(jù)標(biāo)點(diǎn)的不同使用,也有著截然不同的兩種意思。

  第一種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而第二種則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不得不說,胡昭的解釋有一定的道理。但追根到底,書的存在是為了傳遞一股精神,一種信念,一千個人心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或許確實(shí)是莎士比亞心中所愿。哈姆雷特是天使,莎士比亞希望讀者在他頭上套上各式各樣的光環(huán),但絕不希望會有人說他是個惡魔。

  而張佑之所以拋出這個問句,恰恰就有著天使與惡魔的兩種截然不同的解釋。

  他并非是為了從胡昭手中得到答案。

  張佑開口說道:“古人之言多歧義,佑心中有惑,故閑暇之余也常常鉆研,如今倒也有些見解,所謂‘古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鑒之,亦使后人而復(fù)哀后人也?!?p>  張佑借用了《阿房宮賦》中的一句話,大意是古人沒有斷句,導(dǎo)致了如今我們讀他們書的時候多生歧義,我們知道不斷句會有歧義,依舊不斷句,也會讓我們的后人對我們寫的書產(chǎn)生歧義。

  胡昭聽懂了,在他看來,張佑能有抄書之法,已經(jīng)是利在千秋。沒人比他更清楚斷句的重要性,如果在斷字上面還能有研究,后人稱他為圣都不為過。

  “此話當(dāng)真?”

  “當(dāng)真?!?p>  其實(shí)早在幫助糜竺著書的時候,張佑就發(fā)現(xiàn)了這個問題,漢末的人并沒有標(biāo)點(diǎn)符號這個東西。

  有時候張佑甚至覺得古代能讀書的人,以他們的聰明勁,在后世讀個清華北大不成問題。

  沒斷句不說,還崇尚微言大義,真真正正的每一個字都要靠猜。

  “有此妙法為何不流傳于世讓世人盛贊?”

  “小子人微言輕?!?p>  “我愿為你正名?!?p>  張佑沉吟了一番,繼續(xù)開口說道:“先生可愿助我,我愿以斷句之道相傳。”

  他并不需要這個名聲,相比之下,他更需要一個王佐之才的輔助。

  胡昭的回答讓他驚訝:“老夫這一命若是能換來世人的斷句之法,不說區(qū)區(qū)認(rèn)主做仆,即便赴湯蹈火亦是在所不辭。”

  說罷,他竟起身下拜:“孔明見過主公?!?p>  這比張佑想象中來的更為簡單,只是不知為何,他竟然生出了一股慚愧。

  這或許就是欺君子以方,而恰恰,自己卻是做了那個小人。

  張佑起身,同樣下拜:“佑心中有大志,故出此下策,先生品行高潔,佑自不敢以主事,愿拜先生為師,望先生不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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