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伯牙無奈地笑了一下。
“騙不過你呢?!彼穆曇?,越發(fā)輕了起來,“家里那棵梧桐樹,因為工程原因,被鋸掉了。我很抱歉,沒能替您保留住它?!?p> 愣了愣的顧奶奶,小聲喃喃:“被鋸掉了啊?!?p> 那棵樹,承載了她和顧爺爺很多很多的回憶,很多很多的美好和過去。
忽然聽到這樣一個消息,顧奶奶未免有些難過。
“您和父親的那些東西,我都保存著呢?!鳖櫜啦蝗炭吹筋櫮棠淌涞哪?,趕忙開口。
顧奶奶回神,點點頭:“他都已經(jīng)不在了,那些東西留不留,其實也是無所謂的。我現(xiàn)在啊,只想看著我心愛的小布里安,健健康康,快快樂樂長大?!?p> “他一定會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我們都會的?!鳖櫜栏┥恚陬櫮棠痰拿夹穆湎螺p輕一吻,“剛才英國打來了電話,那邊我有些事情需要處理,就不能陪著您到出院了?!?p> “知道你很忙碌——能在百忙之中,抽空來中國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鳖櫮棠绦α艘宦?,“快回去吧,別讓他們等急了。你是我的驕傲,兒子?!?p> “我會想念您的?!鳖櫜榔鹕恚瑢χ櫮棠涛⑽⒕狭艘还?,然后轉(zhuǎn)身離開。
顧小樂醒來的時候,沒有看到顧伯牙的身影。
他有些失落。
整理好思緒,顧小樂專心致志照顧著顧奶奶。
在不久之后,有喬莉的幫助,顧小樂和顧奶奶,還有喬莉三人,坐上了回國的私人飛機。
時間已經(jīng)接近十一月中了。
喬莉看著整天忙于學(xué)習(xí)的顧小樂,絲毫沒有時間去做別的事情,決定在下一個周末,帶他去學(xué)校附近的咖啡館坐上一坐。
顧小樂聽到喬莉的詢問時,只是猶豫了一下,然后緩緩點頭。
這個周末,顧小樂特意將腦中調(diào)好,起了一個大早。
他為顧奶奶熬好了粥,打理了家中的花園,這才換上一雙干凈的鞋子,穿戴整齊地出門。
喬莉已經(jīng)開著車子,在路口等他了。
看到今天的少年,打扮得很是陽光帥氣,喬莉難得吹起一記口哨。
“小樂同學(xué)今天很酷。”她笑盈盈地望著朝自己而來的少年。
少年面上多了一分紅暈。
他害羞了。
略有些靦腆地打開車門,嗅到熟悉的紫荊花香,顧小樂心沉淀了下來。
關(guān)門坐上車子,顧小樂這才低著頭輕輕地說:“奶奶說,去咖啡館不能邋里邋遢的?!?p> 顧奶奶和顧爺爺曾經(jīng)在咖啡館約會過,所以顧奶奶對咖啡館的印象非常好。
喬莉哦了一聲,踩著油門開起了車子。
一路上,她難得沒有多說話。
車子左拐右拐的,在一處胡同口停了下來。
顧小樂下車,隨著喬莉走進了胡同深處。
這胡同他還沒見過呢。
這里啊,都是一些中式的店面,都是木質(zhì)建筑。
而且看上去,都是有些年頭的——其中不乏寫著繁體字的老店面,可惜顧小樂不是很認得繁體字。
這一條胡同的路,和B市的外面也有些不同。
外面的路啊,那都是柏油鋪的,這里它是青石板的。
就像是……
突然走到了幾十年前的中國一樣。
“這里保留著的,都是民國時候留下來的建筑。不過都是經(jīng)過翻建裝修的,安全得很?!眴汤驇е櫺吩谧罾镱^的一間店面停了下來。
這家咖啡廳延續(xù)了之前那些店面的木質(zhì)建筑,帶著濃濃的民國時期的味道。
有一位服務(wù)員見他們二人要進去,很紳士地彎腰鞠躬,然后為他們打開了那一扇厚重的玻璃門。
道過謝之后,喬莉帶著顧小樂走進去,輕車熟路地繞過邊上吧臺,來到靠窗的一張桌子前。
“你想要和什么咖啡,自己點吧,我請客。”服務(wù)員來之后,喬莉把菜單推過去。
“一杯不加糖的英式咖啡吧?!鳖櫺房戳丝床藛?。
“好的。一杯加糖的英式咖啡,一杯加糖的美式咖啡,再來一份馬卡龍,謝謝?!眴汤?qū)⒉藛芜f給服務(wù)員,甜甜一笑。
顧小樂歪著頭,很是不解。
他點的是不加糖的啊。
“小孩子家家的,喝什么不加糖的咖啡啊——那么老成,一代都不像是小孩子。小孩子呢,一定要和甜甜的咖啡?!眴汤蜻肿煲恍Α?p> 顧小樂哦了一聲。
目光四下打量,當(dāng)滑過大廳時,少年的目光緩緩頓住。
大廳不是傳統(tǒng)的舞廳,那里擺著一架瞧上去有些年頭的三角鋼琴。
鋼琴的四旁有著圍欄,看起來咖啡廳的主人很在意這架鋼琴。
“想聽聽它的故事嗎?”喬莉注意到他的視線,順著過去一看,唇畔牽起一抹笑意。
心頭的好奇心被激發(fā),顧小樂下意識點點頭。
“在那個戰(zhàn)火紛飛的年代——”喬莉咳嗽一聲,聲音輕輕地講起了一個故事。
在那個戰(zhàn)火紛飛的年代,人們有的大魚大肉,頓頓山珍海味,滿漢全席;有的吃著米糠,喝著渾濁不堪的水。
那時候的B市,因為臨海,所以一直偏安一隅,是個靜謐而美好的城市。
直到有一天,那些黑漆漆的大船從海面飄蕩而來,用震耳欲聾的炮火聲,打破了這里的寧靜。
故事的主人公,是B市一個世代從商的富家弟子。
富家子弟從國外留學(xué)回來的那一天,他看到那些一身綠色軍服的人,站在碼頭上,戎裝待發(fā)。
他們雄赳赳氣昂昂,一臉激動的模樣,險些就讓人誤以為這是一支正規(guī)的軍隊。
可惜他們不是。
他們是野獸,沒有人性的野獸。
他們用手中的槍支刺刀,還有那些炮仗,將整個B市轟得破破爛爛,坑坑洼洼。
到處血肉橫飛,到處斷壁殘垣。
人們絕望地哭泣喊叫,憤怒地起身反抗。
可是他們怎么反抗呢。
那些魚叉,那些砍肉的刀子,在冰冷的槍支面前,像極了新生的稚兒。
富家弟子看到軍隊侵入了自己的家。
他被母親藏起來,被父親警告不準出聲。
富家子弟就這么看著那些人,做了骯臟不堪的事情——他們穿得整整齊齊,干干凈凈,卻神態(tài)猙獰,像極了癲狂的虎蟲豺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