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真的有明顯的變化嗎？
閑散下來的鐘名不由得開始想這個問題。
李志詠也是，羽一凡也是，樂音也是，他們似乎都看見了自己身上微不可查的異樣，而且各自關(guān)注到的東西都不同。
室友覺得他心里有郁結(jié)，所以稍微開導(dǎo)他。
那樂音呢，她想改變他成什么樣？
自己看自己總是看不真切的，要說變化是一點感覺不到，他還是那個自閉的他。
不過要說推測和預(yù)感，確實有那么一些。
把最近的事情按時間捋一遍，那個特別的節(jié)點就很明顯了。
他和混亂的最后對峙。
鐘名爆發(fā)了能力，在那瞬間剝奪了混亂的情緒，贏得一線生機。
事后的某次分析他突然意識到，這絕不是沒有理由的爆種，怒吼一下就能發(fā)揮出超常的力量。
這其中一定有某種緣由。
這個奧秘恐怕就是……能力升階。
他之前有查過升階的的相關(guān)檔案，值得記錄在檔案里的近幾十年來只有十幾起。
所謂值得記錄，指的是低階升到B級以上。
而這些記錄中的人升階的契機各不相同，有的人在戰(zhàn)斗中升階還算正常，有的人甚至在莫名其妙不知道理由的情況下晉升。
沒錯，說的就是李曉鏡，因為開學(xué)前一晚熬夜異能升階，第二天差點干掉一幫人。
雖然不知道該如何令異能升階，但是卻可以觀察到升階的預(yù)兆。
那就是異能獲得新的分支能力。
那十幾份檔案中多半有著類似的記載——異能出現(xiàn)新的使用方式，逐漸變強，直至最后進(jìn)化成一個新的更強的異能。
那么事情就很糟糕了。
越強的能力伴隨越強的代價。
謝念云所說的靈魂脫離身體，就是新的代價嗎？自己能看見尹冰蘭，也是因為新的能力？
真是一點也不值得高興啊。
“想什么呢，走了?！?p> 樂音的聲音打斷他的思考。
亂七八糟想一堆其實沒什么意義，該怎么過還是怎么過。
接過電影票和可樂爆米花，看了一下電影名字，鐘名忍不住問道，“為什么是動畫電影？”
“不然呢？你想看什么？愛情電影嗎？泛著酸水那種？”
“……沒，只是有點出乎意料，沒想到是低齡動畫片的大電影?！?p> “你也對此有偏見？覺得是小孩子看的？”
鐘名當(dāng)然沒有，只是覺得沒有意思。
電影開始，沒什么出乎意料的劇情，一段突發(fā)的事件之后，長得奇怪的大頭角色開始拯救世界。
打斗激烈，不見血。
冒險、友情、智慧。
最后反派必然會被打敗，痛哭流涕幡然醒悟大徹大悟，一派祥和。
就像故事的結(jié)尾，大家都快樂平靜地生活下去。
確實是小孩子看的東西。
成年人喜歡看什么呢……血與性？
“你的心很黑暗啊?！?p> 旁邊伸來一只手，抓了一邊鐘名拿著的爆米花。
“你是誰？”鐘名皺眉，身體警惕地遠(yuǎn)離。
“路人?！?p> 一邊嚼著爆米花一邊說話的含糊聲音。
鐘名抓住他又伸過來抓爆米花的手。
“別那么小氣?！?p> “剛剛這里應(yīng)該是沒人的?！?p> 鐘名觀察著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人，這是一個青年男人，臉上沒有一點稚氣，也不顯得過于成熟，大約是二十多歲。
胡子刮得干干凈凈，頭發(fā)梳得一絲不亂，整潔嶄新的襯衫外套，里面是同樣干凈的白色打底衣服。
只一眼，就能看出他的一絲不茍。
“算了。”男人收回手，然后整理整齊的領(lǐng)口，“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黑色?！?p> 代號？
鐘名瞳孔一縮。
“不要緊張。”看到他幾乎要跳起來，黑色連忙擺擺手，“我只是來和你聊聊天的?！?p> “一身白色衣服的人名字卻叫黑色，有點不搭?！辩娒⒕o他，同時拍了一下樂音的手臂。
“我也這么覺得，我更喜歡白色，白色潔凈又美麗，可惜?！焙谏H為贊同地點頭。
“可惜沒有取名的權(quán)利？”
“可惜我的心是黑色的。”黑色面無表情道。
“嗯?！辩娒c評，“像個非主流中學(xué)生。”
“哦？你想看看嗎？”
黑色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胸口位置，發(fā)出邦邦的沉悶聲音。
絕不是敲擊肉體能發(fā)出的聲音。
而隨著他的動作出現(xiàn)的，是詭異到無法理解的一幕。
手指點到的地方慢慢變得透明，隨后擴大形成圓形空洞。
里面是純黑色的心臟。
密密麻麻的血管包裹與連接著這個跳動的心臟，黑色的血液泵入泵出。
要是再粘稠一點，就跟石油一模一樣了。
“你是個……什么東西？”鐘名驚疑道。
“太失禮了，我就是一普通人類?！焙谏俅吻们眯靥?，像是按了某種開關(guān)一樣，身體恢復(fù)成原來的樣子。
普通人可不會有一顆純黑心臟，渾身流淌奇怪的黑色濃漿，還能直接露出內(nèi)臟給別人看。
“不管是什么都好，說出你的來意。”鐘名說道，警惕已經(jīng)悄然拉滿。
“當(dāng)然，就是我來找你聊天的。”黑色頷首，“不過在此之前，我問你一個問題。”
“你覺得，異能者該不該存在？”
什么意思？測試與組織的相適性嗎？接下來就是宣傳理念拉他入伙了？
“異能者存不存在與我何干？難不成要消滅我不成?！辩娒卮鸬臅r候心里其實想著奇怪的東西，像這種奇怪組織的成員一般都是邪惡的家伙，一句話不對就擼袖子掀桌才正常。
反正現(xiàn)在的情況不對，好像他真的只是來聊天一樣。
黑色依舊慢條斯理，“抱歉是我沒說清楚，假如，可以選擇的話，你會選擇沒有異能的世界嗎？”
“假設(shè)沒有意義?！?p> “假設(shè)當(dāng)然有意義?！焙谏πΓ熬彤?dāng)是我先了解一下你?！?p> 鐘名沒再多說，思考一會，說道，“無所謂。”
“竟然是無所謂嗎……”黑色摩挲下巴，“選擇了選項之外的第三個答案啊，或者說……是放棄選擇?！?p> “如果你是期待我說些怨恨世界的話，那你就要失望了，痛苦的命運換個世界也不一定變好，埋怨無濟于事?！?p> “看來你有些不好的回憶啊?！?p> “我還以為你知道呢，畢竟你都找上門來了，還以為被扒了個底朝天?！?p> “我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我只是看見了一顆同樣強大的黑色心臟，過來看看而已?！?p> 鐘名訝然，“你不是為了混亂的事來的。”
真是路過？
“這不是挺巧的嘛，過來稍微看一眼之后認(rèn)出你來了，至于混亂那個人嘛，他已經(jīng)瘋掉了，死了就死了，沒人會惋惜的?！?p> 通通是一群冷血無情的瘋子吧。
“那么，你也是來看電影的？”
鐘名說著，看了一眼屏幕，此時正播到激烈的地方，打掉小精英后幕后大boss出現(xiàn)了，場面變得驚心動魄。
黑色也看了一眼，然后津津有味地停不下來了。
“那倒不是，只是我是這家影院的老板而已，我就住在旁邊?！彼贿吙措娪耙贿叧榭栈卮?。
“我是羊入虎口了？”
“放心，我不會對你做什么的，我是遵紀(jì)守法的好公民?！?p> 和混亂那種人一個組織的，會是什么好家伙？這話或許他自己都不信。
“那黑色心臟是什么意思？”
“心靈的窗臺?！?p> “異能？”
黑色打個響指，“是我的能力，你的問題太多了。因為我也問了你一個問題，作為交換，剛才的不算，你可以提……兩個問題，考慮好再問?！?p> “你們組織的首腦是誰？在哪里？”鐘名不假思索。
“這也太……直率了，你不問一下我們的組織嗎，比如我們的目的，或者問一下我為什么認(rèn)得出你?！?p> 黑色撓撓頭。
“所以你要回答嗎？”
黑色聳聳肩，“如果你想知道的話。我們的首領(lǐng)叫‘倒影’，要是想知道真名的話很遺憾，我也不知道，他現(xiàn)在在影子世界，也很遺憾，你是沖不過去宰了他的?！?p> “倒影？影子世界？”
光聽名字就很麻煩。
竟然真的隨口就回答了，鐘名分析起黑色的話語的真實性。
“還有疑問嗎？”
“不是兩個問題？”
“我禮貌地問一問?！?p> 鐘名無言地看著他。
“那么接下來進(jìn)入正題?！焙谏辉谝獾財倲偸?，“關(guān)于管理局以及我們。”
“是要訴說管理局的陰暗的一面以及你們的正義性了嗎？”
“從混亂那聽到的？差不多，可以這么說。你應(yīng)該知道‘天穹’的存在，管理局的最上層，統(tǒng)領(lǐng)所有異能者?！?p> 鐘名心思活泛起來，表面卻是默不作聲。
“天穹是個全能的系統(tǒng)，它很強大，管理局依靠它而存在，可是它太強大了，當(dāng)它發(fā)生畸變，沒有人能挽救一切。”
“所以你們的目的是摧毀天穹？”
“這是手段不是目的，我們的目的是，解放異能者?！?p> 鐘名冷笑，“因為一群被天穹壓制住的極端份子，想要憑借異能為所欲為嗎？美其名曰解放？”
“不不不，看來你不懂天穹的真正用途?！焙谏珘哼珠_嘴，“天穹當(dāng)初被建立，是為了消除異能！”
鐘名一驚。
天穹，究竟是個什么東西，剛剛裝了一波懂哥，現(xiàn)在生出想要仔細(xì)問清楚的想法，鐘名略一猶豫，還是不動聲色。
他的話不可全信。
“那是一個豪賭，一個瘋狂的計劃，可是他們卻成功了，天穹被建立起來了，異能者受到管理，經(jīng)過代代運行，異能越來越弱，但是，天穹卻在負(fù)擔(dān)下畸變了，它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安全剝奪異能的系統(tǒng)，它在隨著時間扭曲?！?p> 黑色說到這，壓低聲音，“天穹已經(jīng)爛了，它只會殺死異能者?！?p> 一陣沉默。
鐘名思考了好一會，問道，“扭曲不是你們中某個人的異能，是天穹的畸變造成的？”
黑色打個響指，“沒錯。并且這不是個例，事情陸陸續(xù)續(xù)發(fā)生過幾起，被管理局上層壓住了，只是，時間推移，等到壓不住的時候，那就無藥可救了，鬼知道天穹會變成一個什么樣的怪物?！?p> “管理局的人不是傻子?！辩娒従彽溃八麄儾粫恢捞祚返淖兓?，他們或許已經(jīng)有摧毀天穹的提案了?！?p> “誰知道呢？”黑色露出一個笑容，那里面充滿了無盡嘲諷，鐘名卻知道那不是對著他的，而是，某種未知的東西。
他一定還有某個關(guān)鍵的東西沒說。
會是什么？鐘名知道的東西太少了，他只是個悠閑的高中生，怎么忽然就卷入了這種巨大變動里？
天穹消除異能的關(guān)鍵步驟是什么？管理局上層人的是怎么樣的？那個組織里又都是什么樣的人？黑色的話語有幾分真實他又隱瞞了什么？
他什么都不知道。
另外，管理局是不是被滲透和腐蝕得千瘡百孔了，黑色怎么什么機密都知道。
“我了解了?！辩娒伎剂撕靡粫?，“那么你和我說這些是為了什么？說服我加入組織？”
“當(dāng)然，我們歡迎你，我們團結(jié)一切可能的力量?！?p> “我要是拒絕呢，防止我回去把信息上報，當(dāng)場把我殺掉？”
鐘名一邊說，一邊朝四周看了看，雖然是周六早上，影院里的人不多，他們挑了個旁邊沒什么人的座位，所以一直沒有人注意到這里。
黑色連連擺手，“不不，我們的組織不是那種野蠻暴力的組織，至于這些信息，其實沒什么價值不是嗎？”
鐘名古怪地看著他。
光是這些確實沒什么直接損害組織的能力，但是鐘名知道，管理局關(guān)于混亂的背后可能存在的組織進(jìn)行的調(diào)查一無所獲，已經(jīng)接近停止了。
那個組織隱藏得那么好，可現(xiàn)在他突然跳出來巴拉巴拉一大堆，坐實組織的存在，不是在給管理局提醒嗎？
難道說組織確實不存在，只是一個小團體，這時候出來是為了混淆視聽，以達(dá)到不為人知的目的？
鐘名晃晃腦袋，把沒有根據(jù)的猜想甩出腦袋。
他更相信黑色是個二五仔，黑色整個人一直就給他這樣不靠譜的感覺，不，甚至是有瘋癲的潛質(zhì)。
“那我拒絕?！辩娒f道。
黑色聽到之后竟然什么也沒說，只是微微點了點頭，“那么再見，享受電影，和約會?！?p> 鐘名有點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要起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