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9章 大勢
“楊長老?！?p> 秋水妍秀眉輕揚，放下戒備。
且不說這里是冰峰范圍，就是不在大青宗，秋水妍也不認(rèn)為楊雄突然出現(xiàn)是欲要對她圖謀不軌。
她熟悉楊雄。
所以只是好奇。
“不知長老此來，所為何事？”
秋水妍白衣飄飄站定云叢，如九天仙子，通靈徹骨，楊雄都忍不住眼瞳一亮，飄向前來，在三丈外落定，笑道:“楊某彼此前來，只為向圣女殿下解釋一件事?！?p> “今日劍坪，并非黃鴻出手，而是在下。”
什么？！
劍坪上阻止外門執(zhí)事維護(hù)宗門鐵律的不是黃鴻，是楊雄？
他還來了個賊喊捉賊？
秋水妍秀眉一凝，冷冷望著楊雄，道:
“即是違背宗門鐵律，想必楊長老應(yīng)當(dāng)比我這個圣女更清楚后果，又何必同我說這些？”
楊雄無奈，道:“還不是因為那葉無塵。我知道，圣女與他略有交情，所以這才前來解釋一二。畢竟，同我這個金光峰長老而言，圣女日后若是有心追查，定會明了，倒不是我來把話說開?！?p> 楊雄坦蕩。
“畢竟，你未來是必成宗門高層的人選，地位早晚會超過我?！?p> “只要圣女不插手，師尊那邊自有我來解釋。想必，師傅他老人家應(yīng)該可以理解的?！?p> 裘毅能理解？
理解自己的門徒，違背金光峰一脈一直維持的宗門鐵律？
秋水妍聞言眉心一震，算是徹底明白楊雄的來意了，不由陷入了沉默。
她不傻。
甚至于，對大青宗的秘聞，她知道的并不比楊雄少！
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明白了楊雄今日寧愿違背宗門鐵律還要出手的原因。
這，是一場赤裸裸的針對！
對藏神峰的針對！
……
與此同時。
另一邊。
郝裕已經(jīng)打開了話匣子。
“小子，你可知道，我藏神一脈的立峰要義？”
葉無塵聞言心頭一動。
“逆天改命？”
郝裕眼瞳一亮，而后如想起來什么，自嘲苦笑，道:“看來王通那小子給你說的還挺多。”
感嘆一句，郝裕整個人的精氣神突然不一樣了，雙眸亮起，閃爍著熠熠精芒。
“不錯，就是逆天改命！”
“傳統(tǒng)武道，只是循序漸進(jìn)，凝氣漩化靈海，開洞天鑄仙臺，內(nèi)景圓滿，方才可以嘗試觀天地，感悟一絲大道真意。但我藏神峰的神文一道不同，是以萬物為基，擬化大道之文，起始的第一步，就站在了絕對的制高點上。”
道文。
大道之文！
不止是妖族？
葉無塵心頭一動，突然想起自己得到的第三個神文。
密！
正如郝裕所說，它似乎并非來自妖族。
至于郝裕說的這些，葉無塵早就聽王通說過，只是更加通俗扼要，并不意外，波瀾不驚。他知道，郝裕還沒有說到關(guān)鍵。
果然。
“想當(dāng)年，當(dāng)我藏神峰第一代峰主提出這一理論時，宗門大喜，天下震驚，不知多少強(qiáng)者聞訊而來，為我神文添磚加瓦，只可惜……”
郝裕臉上的激動化為唏噓。
“大道莫測，虛無縹緲，想要從茫茫天機(jī)中獲取一絲真義何其之難？數(shù)百載一無所獲，我輩先祖另辟巧徑，試圖從妖族天賦神通入手，此舉雖有違天和，也是無奈之舉，卻沒想到，這引來了大禍?！?p> “妖族知曉后，勃然大怒，派妖族強(qiáng)者無數(shù)欲要滅我青蓮，雖我宗攜東荒萬千強(qiáng)者對抗，勝了那一戰(zhàn)，卻也不復(fù)圣地之名，更為大青宗?！?p> 青蓮圣地！
大青宗！
青蓮圣地的沒落，原來神文一道才是源頭！
葉無塵眉心一顫，郝裕一臉唏噓，沉入追憶無法自拔。
“自那一戰(zhàn)后，東荒妖族示微，但我大青宗也不復(fù)強(qiáng)盛，又是征伐千年之久，更連累我大青宗再無重返圣地的希望。更重要的是，其他宗門見我藏神一脈經(jīng)久無法研究出真正的神文，也逐漸散去，使得我大青宗面對妖族抗衡更加艱難，幸好宗主仁慈，不僅執(zhí)力維護(hù)，更傾斜大量資源入我藏神一脈，只求神文可成……”
郝裕說的緊張，葉無塵都不由有些失神。
“失敗了？”
郝裕抬起頭，慘然一笑，道:“不，成功了。”
“只可惜，先祖為了激發(fā)宗門士氣，未曾嘗試就將其公布于眾，試圖拉攏東荒各宗共擊妖族，可是后來，凡是嘗試煉化者無一不暴斃而亡，各大宗門拒絕不說，妖族攻勢更猛，也正是那一戰(zhàn)，先祖以命相抵，隕落于戰(zhàn)野之上……”
神文創(chuàng)造成功了，卻沒人修煉的了，反而再次引發(fā)大禍……
葉無塵眉頭蹙起。
怎么看，藏神一脈都像是一顆壞了一鍋湯的老鼠屎啊。
這就是各大上峰針對藏神峰的原因？
這時，郝裕似乎看出了葉無塵心里的疑惑，道:“他們仇恨我藏神峰，我能理解，確實是我藏神一脈無力，更消耗了宗門大量資源，所以……”
資源？
他們是把藏神峰消耗的資源當(dāng)成大戰(zhàn)失利的根本了？
葉無塵冷笑。
“但如果贏了呢？”
“如果神文一道人人可以修煉呢？”
“他們還會在意我藏神峰一脈消耗的資源么？”
郝裕聞言猛地抬起頭，眼瞳一亮。
“你能有這樣的想法，為師很欣慰。但，我藏神峰消耗宗門大量資源，卻沒能創(chuàng)造出可以修煉的神文，卻為宗門引來大禍，這是事實。”
“正如你今天……”
郝裕話至一半戛然而止，但已經(jīng)足夠葉無塵理解他的意思了。
他今天的遭遇又豈不是一樣？
因列入外門演武名單就被秦明那般針對，和藏神峰當(dāng)年的處境何其相似？
只不過這次他贏了。
藏神峰，輸了！
輸了，就無話可說！
所以，藏神峰沒落了。
經(jīng)過數(shù)千年甚至數(shù)萬年的茍延殘喘，還是沒落了。
葉無塵垂眉，不再說話。
郝裕依然沉浸在往日的蹉跎中，無法自拔。
“后來，妖族死傷慘重，也退去了，我藏神一脈因先祖以命相抵得以保留，卻再也不復(fù)往日興盛，百年之前，每年還有十?dāng)?shù)弟子崇尚神文一道的莫大未來進(jìn)入此門，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這樣的人越來越少了。”
“如果再這樣下去，我只怕也要放棄了，回歸故地，直至身死魂滅……”
放棄？
葉無塵聞言一振，突然想起那一日郝裕送他上山時和袁幽之間的對話。
難怪！
那時候，郝裕把靈戒交給對方的時候，就已經(jīng)心起退意了！
正在這時，郝裕突然猛地抬起頭，眼底精芒大放，爆出灼灼火光。
“直到，我遇到了你！”
“沒想到，你不僅能學(xué)會撼山蠻猿的力字神文，連云墨金線豹的快字神文也能這么快學(xué)會……你，絕對是我神文一道的天命之子！”
葉無塵聞言心頭一震，不過大多是因為郝裕此時的激動，而不是他說的這些話。
天命之子？
他可不這么想。
“那是你不知道我其實有丹田?！?p> 葉無塵腹誹一句，眉頭輕蹙。同郝裕的激動相比，他更為在乎的，還是今天各大上峰，尤其是楊雄的表現(xiàn)。
“他們不想看到我入藏神峰，是不想看到宗門再向我們這一脈傾斜資源？”
“既然如此，黃鴻又為何不直接對我下手，反而……”
葉無塵話沒說完，已經(jīng)被郝裕擺手打斷，眼底深處閃起點點凝重。
“不是黃鴻?！?p> “如果為師猜的沒錯，真正出手的，應(yīng)該是楊雄！”
楊雄！
葉無塵眉頭一挑，隱隱猜到了一些。
“金光峰？”
郝裕眼瞳一亮，眼底多了幾絲贊許。
“是，但也不是。”
“先祖仙逝的那一戰(zhàn)，同時隕落的，還有金光峰峰主，明心峰主。”
“自那以后，不止是楊雄，整個金光峰都與我藏神一脈不對付，規(guī)則之下的打壓無所不用其極，這也是我藏神峰一脈這些年來日益衰敗最重要的原因！”
打壓？
那今天楊雄還特地下場對自己的表現(xiàn)贊揚，這……
葉無塵心頭一蕩，突然，終于明白楊雄今天的做法了。
這是……
厚黑學(xué)?。?p> 楊雄今日就是用這種方式，引發(fā)外門弟子，乃至整個大青宗弟子對藏神一脈和神文一道的好奇！
用俗話來說就是。
揭傷疤！
戳你痛處！
讓你在整個大青宗抬不起頭來！
這一招，可比什么背后捅刀子的陰損手段狠多了，是赤裸裸的陽謀！
“所以，這些天，你就在山上好好修煉，一切需要給我說，為師幫你準(zhǔn)備，切莫給他抓住機(jī)會?！?p> 這邊，郝裕還在悉心叮囑，葉無塵瞇起眼睛。
他明白郝裕的擔(dān)憂。
隨著楊雄今天在劍坪上的那番話，藏神峰一脈的歷史會被立刻翻出，整個大青宗的輿論傾向必然會發(fā)生極大的偏轉(zhuǎn)和針對！
但藏神峰這么大，袁幽是神窺，郝裕作為劍坪大長老這些年又為大青宗做了那么多貢獻(xiàn)，甚至很多內(nèi)門弟子都是他帶出來的，他們不好也不敢針對。
但是，作為新入門，并且當(dāng)眾施展神文一道秘術(shù)的自己，必當(dāng)是這股浪潮第一個針對的對象！
“這楊雄……有點意思?！?p> 雖然郝裕說了那么多，但是葉無塵的臉上，哪有半點懼色？眼底冷芒閃過，輕輕一笑。
發(fā)動人民群眾和輿論的力量，在這個世界，確實挺新鮮的。
但是在前世……
早就玩爛了好么！
打壓？
既然是規(guī)則之下的打壓，只要你一個神窺境不敢出手，豈能怕你？！
……
這邊，就在葉無塵心頭清明，從郝?？谥蝎@知藏神峰當(dāng)前面臨的緊迫局勢時，另一邊，秋水妍終于從沉默中抬起頭。
冰冷漠然的眼眸落在楊雄身上。
“他既然有自己的選擇，只要是符合宗門約束的事，我不會插手。”
說完，秋水妍腳下綻起靈光，就要遁走，楊雄聞言大喜。
成了！
只要秋水妍不插手，區(qū)區(qū)葉無塵，他還不是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不！
他的目的又豈止是葉無塵？
見秋水妍要走，楊雄眼底精芒大放，突然作聲:“圣女，等等！”
秋水妍腳步停住:“楊長老還有事？”
楊雄輕輕一笑，道:“旁的事自然是沒有的，只是有句話想說于圣女，希望圣女能傳入冰峰。”
“既是廢脈，何必茍延殘喘，給人希望？”
“反過來說，哪怕是葉無塵真的崛起，練就神文！那以后呢？莫非萬年前的人妖大戰(zhàn)，再來一場？”
“真要是能將妖族神通煉化神文的消息傳出去，莫說是東荒，便是整個九州八荒的天妖，到時候恐怕要再度齊聚大青宗了！”
“那時候的大青宗，圣女覺得，我們可以擋下？”
“今日楊雄前來，只為告知圣女一句話！”
“為了大青宗的未來，哪怕是死，我金光峰一脈，也不會讓藏神一脈，重新崛起，包括葉無塵！”
楊雄說完，拱手離開，離開時臉上掛滿微笑，卻看得秋水妍心頭不由一陣發(fā)寒。
她知道，楊雄這句話不是給她說的，甚至都不需要她帶回去，而是給她的父親秋崖說的！
楊雄引大青宗輿論針對葉無塵只是一個開始，他最終的目標(biāo)是……
摧毀藏神峰！
而且，他所針對的，并非私利，而是大義！
這，才是最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