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要結(jié)婚了

　　春末的蘇黎世，氣溫有時還是偏低的，晨風(fēng)里帶著清冽的涼意。

　　眨了眨眼，睫毛仿佛也能沾染些水氣般，有微微的濕意。

　　慕已夏正站著站臺上，等著去市中心的電車。

　　雖然輝月說伴娘就不用送禮了，但這么要好的姐妹出嫁，已夏還是打算去好好挑一份新婚禮物。

　　手機(jī)突然震了一下，她漫不經(jīng)心地劃開屏幕，低頭看去。

　　下一刻眼睛卻大大睜了睜，閃過不可置信的神色，她握著手機(jī)的手都有些抖，似乎手機(jī)有千斤重，她無力承受一般。

　　“哧～”，電車停在站臺前，發(fā)出一聲低響，車門緩緩打開。

　　已夏仿佛沒聽見，站在原地一動沒動。

　　“Entschuldigung ”，直到有上下車的乘客不小心撞到她的肩膀和她示意，她才回過神來。

　　看了看開著的車門，她也不知道自己腦子里在想什么，就這么渾渾噩噩地邁了上去。

　　電車搖搖晃晃地前行，已夏的眼神好像落在窗外不停變化的景色上，卻又好像什么沒什么聚焦。

　　腦海里一片空白，只有剛才從屏幕上看到的那幾個字來來回回，“我要結(jié)婚了……”這一天終于還是來了嗎？

　　慕已夏覺得自己是有心理準(zhǔn)備的，可真的面對的時候，卻還是滿心滿眼的茫然無措。

　　車到了市中心的中央車站，已夏下了車，仿佛也忘了自己上街的目的，就這樣隨著身旁的人流漫無目的地向前。

　　似乎掩蓋在這喧鬧的假象下，她的心也能不那么空蕩蕩地疼。

　　就這樣順著人潮走到了城市中心的河邊。她在堤岸邊坐下。

　　臨近中午，太陽的熱度漸漸強(qiáng)烈，消融了些許清晨的涼意。

　　可已夏覺得自己仿若置身終年積雪不化的雪山頂，要不為什么她一點感受不到溫暖，只覺得徹骨的冰涼。

　　心像被無數(shù)小針刺過，密密麻麻的疼還混著些酸漲，讓她忍不住想捂住心口，只覺得有什么東西在心里碎掉。

　　她閉了閉眼，似乎有些無力面對。

　　抬手時，手指無意觸到了腕間的一絲冰涼。

　　她低下頭，圓形的藍(lán)紫色寶石嵌在手鐲上，那奪目的十字星光仿佛是無數(shù)太陽光的碎芒匯聚而成，燦爛迷醉。

　　“何以致契闊，繞腕雙跳脫”，已夏的耳邊仿佛又響起這句詩。

　　那與陽光如影隨形，無論如何都不肯消散的十字星光，此刻仿佛一把利刃，生生刺進(jìn)她心底。

　　平日里有多美，此刻就有多疼。

　　實在無力再看，已夏閉上眼，把那精致的鐲子從腕間取下，握在手心許久。

　　似是想把它丟進(jìn)眼前的湖里，可又似乎有些不舍……

　　耳邊突然傳來一個有些滄桑還帶著低低沙啞的聲音，：

　　“Entschuldigen sie die Unterbrechung，aber ihr Augen regnen.”（抱歉打擾你，你的眼睛下雨了）

　　已夏被微微嚇了一跳，猛地睜眼，抬頭看向傳來聲音的方向。

　　堤岸邊站著一個老爺爺，頭發(fā)都已經(jīng)花白，手里拿著一個棉布購物袋，正慈眉善目看著已夏。

　　已夏有些懵懵的，只聽著老爺爺?shù)脑捪乱庾R摸了摸自己的臉，然后有些困惑地開口：

　　“Nein，das habe ich nicht.”（不，我沒有）

　　老爺爺笑了笑，也沒說話，指了指前方的湖面。

　　已夏不解，順著老爺爺?shù)氖种缚聪蚝?，下一秒視線卻盯著湖面無法挪開。

　　倒影里的女孩子雖然臉上沒有淚痕，可大概隨便叫個人看，都覺得那臉上眼里寫滿了難過，是滿滿藏不住的哀傷。

　　有一只天鵝從不遠(yuǎn)處劃水而過，掀起的漣漪暈開，攪散了影中人的愁容。

　　有一顆紅紅的蘋果遞過來，聲音中有心平氣和的豁然：

　　“Wenn du weinst weil du die Sonne vermisst，vermisst du auch die Sterne .”（如果你因為錯過了太陽而哭泣，那你也要錯過星辰了）

　　已夏低頭看著那只不再光滑，有許多褶皺，略有些蒼白的手，默默接過了那顆蘋果，沒有說話。

　　老爺爺臉上的褶皺深了些，拍了拍已夏的肩，轉(zhuǎn)身離開了。

　　已夏回過神來，轉(zhuǎn)頭沖著老爺爺?shù)谋秤昂?，“Vielen Dank，wünsche Ihnen einen sch?nen Tag.”（謝謝你，祝你一天過得愉快。）

　　老爺爺?shù)哪_步有些蹣跚，慢慢往前走，聽見已夏的聲音也沒有回頭，只抬手揮了揮，就算告別。

　　已夏看著陽光灑在湖面上，像許許多多的珍珠，閃著晶瑩的光。

　　有風(fēng)陣陣吹過，拂亂了已夏的發(fā)絲，看著在波光中一漾一漾的倒影，已夏的思緒也慢慢飄搖起來，仿佛又回到了一切開始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