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標準的假面具
有什么聲音一直在耳邊吵,好像是自己的手機鈴聲。
已夏的意識明明還在夢里沒有徹底清醒過來,卻下意識驀地睜開眼,是床頭的手機正亮著。
她一下坐起來,“喂,乘務長。是要走了嗎?”
聲音里,還有剛醒轉帶著些弱氣的微啞。
“什么,還要再等兩個小時?那還不如取消算了。晚上還回得了家嗎?”
抱著手機,已夏坐在被子里,聲音突然大了些。
語氣里滿是不情愿,和電話那頭的人絮絮叨叨地抱怨。
掛掉電話,已夏很有些煩躁地踢了踢腿,把堆在腰間的被子,全都踢到了腳邊。
似乎還不解氣,又向前摔去,任由自己趴倒在被自己踢成一團的被褥里,哀嚎了兩聲,“煩死了,煩死了。”
顧寒慕這會兒并不是很困,只是慕已夏在睡,所以他為了避免弄出動靜,也就半靠著床頭閉目養(yǎng)神。
已夏的手機響的時候他就睜開了眼,正想去叫醒她,就看小姑娘自己醒了。
然后稀里糊涂地坐起來,和電話那頭的人嘀嘀咕咕地抱怨。
大概是房間里太暗,她醒得突然,又太專注在電話內(nèi)容上,居然根本沒發(fā)現(xiàn)房間里多了個人,然后還一個人踹被子發(fā)脾氣。
原來平時總是細致周到又溫柔的小姑娘,也有這樣的一面,好像更多了些鮮活。
顧寒慕突然就很想逗逗她,所以就故意保持著沉默,看她到底什么時候會發(fā)現(xiàn)自己,又會是什么表情。
只是顧寒慕?jīng)]想到,睡著了都能保持這么淑女儀態(tài)的姑娘,下一秒就很孩子氣地拿被子出氣。
兩條修長緊致的腿那么晃著,本來也不算特別長的睡裙都快滑到大腿根了,然后又整個人毫無形象地趴在被子上。
小顧機師就看著無比順滑的睡裙,很貼心地沿著她的曲線,伏上她薄薄的背脊,駐足在她翹翹的臀上。
堪堪沒過臀緣,似乎高處風光獨好,裙擺,便不肯再挪步了。
慕已夏這樣子實在有點不雅觀,顧寒慕本該提醒她的。
可不知道什么心思作怪,話到嘴邊,卻只是翕動了下唇,聲音默默咽了回去,就這么不動聲色看著她。
這大概就是男人普遍的邪惡劣根性。
賴賴地在床上趴了一會兒,已夏慢吞吞地蠕動著爬起來,準備起來喝水。
動作散漫,一側肩上的吊帶都滑落了下來,慕已夏也吊兒郎當,并不急著去拉。
轉身坐到床邊去找拖鞋,站起身繞過床尾去拿電視柜上的水,這才抬起一只手去拉和她一樣散漫的肩帶。
視線下意識掃過墻邊那張床,繼續(xù)往前走。腳步很突兀地頓住,身體差點都沒反應過來,幾乎要把自己絆倒。
慕已夏有些艱難地側回視線,光線雖然不甚明亮,依舊足夠她看清墻邊的床上靠著個人,正安靜看著她。
“啊~”
她下意識地叫了一聲,雖然她大概看清那是顧寒慕,也不是什么闖進來的陌生人。
但生理性的條件反射,快于腦子的冷靜分析,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驚嚇,還是讓她叫出聲來。
“你什么時候回來的,我怎么一點不知道?”
已夏停在床尾開口,意外地連拉肩帶的手都忘了動作。
顧寒慕眼神不明地看著不遠處的慕已夏,其實很想問一句,“你要不要先把手里的動作做完?”
她剛才從床上爬起來的時候,他的目光就一直跟著她。
顧寒慕靜靜看著她,她整個人落在身后不太明亮的背光里,像一幅靜謐的剪影畫。
并不能太看得清,卻又覺得通融清透,仿若空氣里的塵。
突然覺得自己有些無端的心浮氣躁。
顧寒慕第一次覺得這種無聲無意,甚至都談不上任何尺度的舉止,也會這么撩撥人的心弦。
手心發(fā)熱,很想伸手去拉起那根肩帶。
流動在兩個人之間,有些微妙而隱約尷尬的氣氛,很快就被一陣門鈴聲打破了。
兩個人同時愣了下,已夏有些慌張無措地看向顧寒慕,向房間中間快走了兩步,很小聲地開口,“是誰啊?”
顧寒慕則在很短暫的訝異后,淡定地從床上起身。
走到已夏面前,語氣低緩沉穩(wěn),“不知道,我去看一下。你先去衛(wèi)生間整理一下?!?p> 一邊說著,很自然地替已夏把手里的肩帶拉了上去。
慕已夏的視線,隨著他的動作落到自己肩上。
看那修長干凈的手指很正經(jīng)地松開肩帶,毫無猶豫拖拉地撤開。
好吧,可能是她心理陰暗了,但她的臉,還是在昏暗中微微紅了下。
衛(wèi)生間的門關上,顧寒慕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指尖。
還是沒忍住……
有些無奈地捏了捏眉心,向門鈴響個不停的房門走去。
打開房門,是唐凡站在門外。顧寒慕挑眉看他,“有事?”
“哎呀,我女朋友她們組不是沒開到房嘛,她想讓她們組的同事也去我那歇會兒,這不我也待著不合適啊,我就來你這唄。”
唐凡一邊解釋著,一邊就要推開門往里進。
呵,剛把自己轟出來,這會兒反倒還要來蹭他房間?
顧寒慕掃了唐凡一眼,另一只手擋在門框上,頎長的身體攔在門口,涼涼地開口,“我這不行,你去找別人。”
“為什么?靠,你這么小氣,報復我剛才把你趕走?”
唐凡沒想到顧寒慕不讓他進,氣得嚷嚷。
顧寒慕有些鄙視地睨了他一眼,聲音依舊平靜,“我說了我房間藏了人,所以你不方便?!?p> 唐凡愣了愣,看著顧寒慕一本正經(jīng)的臉,又探頭看了看顧寒慕身后,昏暗一片也悄無聲息。
上下打量了顧寒慕一遍,語氣有些遲疑和戲謔:
“我怎么這么不信,你都從我那回來半個多小時了,真要在房間藏了人,你能到這會兒還這么衣冠端正的樣子?”
顧寒慕眼里的嫌棄重了些,眉心擰了擰,“她在睡覺。”
略頓,又波瀾不驚地補了句,“你思想太骯臟?!?p> 邊說就要關上門。
唐凡被顧寒慕眼里,毫不掩飾的嫌棄打擊到了。
他抵住要關上的門,有些了然于胸的語氣:
“人下意識的反應最真實了。正常情況下,藏了人和你穿戴整齊并沒有什么必然聯(lián)系。
而你卻回答我是因為人家在睡覺,說明不是你不想,只是暫時有客觀原因而已,是嗎?”
唐凡有些看好戲般沖顧寒慕抬了抬下巴:
“我思想骯臟?有本事等人家醒了,你也別亂來哈?!?p> 這次小顧機師直接沒說話,面無表情地關上了門。
唐凡雙手插回褲子口袋里,痞痞地吹了個口哨,轉身走了。顧寒慕明顯就是被人說中還不承認。
敲了敲衛(wèi)生間的門,顧寒慕開口,“沒事了,出來吧?!?p> 衛(wèi)生間的門打開,慕已夏從里面出來。
已經(jīng)換回了制服,只是沒有穿全套,就穿了襯衫和裙子,頭發(fā)也還散著沒有梳起來。
慕已夏走到房間中間,似乎為了緩解之前的尷尬,她用手指梳了梳自己卷曲的長發(fā),很溫柔地笑開。
“你什么時候回來的?你是貓嗎?走路都沒動靜的,我居然完全不知道。起來突然看見你嚇了我一跳呢?!?p> 言語間帶著些輕松的玩笑。
顧寒慕這才意識到,自己之前認識的慕已夏,并不是完整和百分百真實的慕已夏。
也不是不真實,只是大部分時候,慕已夏都習慣了當溫靜好脾氣的淑女,所以骨子里那點肆意的小脾氣,都收在了不易察覺的角落里。
如果不是她獨自一人或者太意外的突發(fā)情況,她都不會輕易在人前展現(xiàn)出來。
顧寒慕突然就很想念,剛才那個更鮮活任性的慕已夏,也很想揭掉她這張面對大多數(shù)人的“標準面具”。
不知道哪來的自信,他就是覺得自己應該是不一樣的,慕已夏應該在他面前毫無保留才對。
心念至此,站在窗邊的顧寒慕就慢慢走過來,手伸向那張柔軟恬淡的臉。
有不同于女性輕柔細膩手感的手掌撫上自己的臉龐,雖然溫柔卻仍帶著些果斷硬朗。
陌生的觸感和突兀的動作,讓慕已夏一時怔在原地沒有動,只是傻傻地看著眼前的人在自己面前改變著焦距,直到自己身體的觸覺被腰間的一只手驚醒。
眼里涌上明顯的迷惑,驚訝和慌張,慕已夏側頭,手則去拉停留在自己腰間的手。
下意識往后退了兩步,想要躲開顧寒慕毫無預兆又有些荒唐的動作。
本就站在兩張床中間,往后退一下就撞到了床沿,慕已夏被床擋住了去路,而跟著她往前的顧寒慕卻沒有停。
已夏腳無法再退,只好身體往后躲去,一下失去了重心,整個人向身后的床倒去。
顧寒慕攬著她腰的手用了些力,護著她不倒得太重,卻又絲毫不阻攔她往后倒去,反而順勢欺身而上,壓在了已夏身上。
輕輕捏了捏已夏柔軟纖細的腰,聲音里有些散漫的輕浮,“現(xiàn)在動靜夠大了嗎?不會發(fā)現(xiàn)不了我被我嚇一跳了吧?”
身體交疊地倒在床上,四目相對。已夏又慌又尷尬,臉頰立馬泛起紅暈,神色慌亂幾乎不敢和顧寒慕對視,只好側眼胡亂看向四周。
嘴里吐出的話還要強作鎮(zhèn)定,“你別鬧了,快起來,你太重了?!?p> 可心里卻忍不住腹誹,動靜大不大的需要壓到她身上嗎?會不會太親密了些?
就算關系很好,但這樣開玩笑是不是有點不合適?而且現(xiàn)在自己應該更被嚇到了才對吧。
顧寒慕看著慕已夏的臉上滿是羞澀和驚慌無措,可嘴里卻還要逞強,裝作什么事都沒有的樣子。
想把她溫靜假面具揭下的念頭就又深了些。低下頭,他就嗅見淡淡的少女芬芳。
慕已夏的眼睛噌地睜大。顧寒慕的臉從她臉側經(jīng)過,耳垂有奇異而敏感的癢,她整個人都突然有些繃直僵硬,脖頸和后背都泛起細密的顫栗。
腦袋使勁躲閃著,抵在兩人之間的手用力了些。
因為湊得太近,已夏反而無法看清顧寒慕的臉。
她大腦空白,不知道現(xiàn)下是這么狀況,除了勸顧寒慕別鬧了,好像就說不出別的話來。
顧寒慕看著慕已夏臉上豐富變幻的表情,心下那點不知所謂的小情緒才不知不覺地散開。
只是唇碰到她的肌膚,出乎意料的好觸感,細膩幼滑,溫軟無暇。
像一座不為人知的山谷,里面繁花和煦,可只有風過,才隱隱約約帶出谷中幽香,顧寒慕此刻便是這樣的心情。
少女身上淡淡的清香,綿軟的觸感,像是摻雜了迷藥一般,誘著他不停探求更多。
已夏只覺得顧寒慕完全不聽自己的,緊緊壓著自己,掐著她腰的手越來越用力,她忍不住皺了皺眉。
當另一只手覆上她心口的時候,慕已夏覺得自己腦袋里有根弦猛然斷開了,大腦嗡嗡作響。
“你,你知不知道我是誰?你到底怎么了?”
已夏握住那只手,覺得自己的聲音都忍不住有些抖。
顧寒慕這時候,大概真是不知道身下的人是誰了吧,或者說明明知道是誰,卻又覺得之前認識的那個慕已夏,和眼前這個不是一個人。
小顧機師自認對女人有一定的了解,可當他把手按上已夏的腰,還是覺得那腰出離了正常人的薄和纖細,讓他指尖一頓。
似乎稍微用力,就被被他折斷,可隨后又升出一種扭曲的邪惡。
可能人類對過于脆弱單薄的東西,都有種原始而矛盾的破壞欲。
因為太擔心,所以忍不住想毀滅。
顧寒慕用力攬過已夏的腰,果不其然,他一只手臂就能把她環(huán)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