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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汐如墨

第十一章莫知我哀

潮汐如墨 敬紫 4474 2020-09-27 16:50:00

  傅子睿送潤男回來,傅氏的背站的直直的在府門前等。

  她眉眼笑著柔柔地說:“潤兒回來了,回來就好,終是得到父親的認(rèn)可啦?!闭f完抱著傅潤男的牌位送進傅家祠堂,就是傅濟敏住的草堂旁的懷廬。

  這里有齊慧,傅潤羽,還有齊卿的。

  傅子睿跪在祠堂,看著一個一個的靜默的牌位,記著父親說的話:飄風(fēng)苦雨終,閑客草堂輝。沒有過不去的風(fēng)雨,沒有不去做事的人,白凈凈的臉上落下晶瑩。

  傅子睿拿些紙錢一張一張放進盆里,看著紙錢燃燒成灰飛舞。

  父親的話猶在耳邊,父親站在青竹旁和她講齊卿,齊卿的胸懷大志,齊卿的身中巨毒。父親說報仇不是殺掉一個人,殺一個人也是不能換回失去的。要看失去的人為了什么,要讓自己知道做什么才是大義。

  國沒了,家就沒了。

  傅子睿借著火光看著身旁的傅氏,傅氏的臉上沒有眼淚的。

  傅氏看看傅子睿,撩起她的落發(fā)放到耳后:“你們都是像他的,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我就在這兒看好咱們的家?!背聊粫?,看著懷廬外的青竹,口中吶吶:“你們都像他的?!?p>  草堂旁的青竹微搖,傅子睿低聲的說:“娘,父親過些時候會回來的?!?p>  當(dāng)夜傅子睿帶著黑羽走了。

  棲鳳閣里,齊玉琛和小北下棋。小北一手暗暗的摸出兩個棋子摩挲,一手指著籠子里的鳥說:“你跳一下給哥哥看看,哥哥可會夸你好看的?!兵B兒不動。

  小北嘟著嘴哄著道:“要不你叫一聲給哥哥聽聽,哥哥會喂你的?!?p>  齊玉琛蹙眉拿起白棋下完說道:“這回不能讓你的,你讓它叫我哥哥,那它叫你什么呢?”小北假意氣呼呼的站起來,打開籠子的小門,鳥幼幼的走了幾步停下,沖著他們叫著,毫不留情地飛走了。

  小北指著小鳥飛走看不見的地方兇兇的說:“你別回來了,也不會叫哥哥。”齊玉琛看著,想著她是怎樣放掉兔子的模樣,是不是也是指著兔子跑掉的方向,似這般生氣呢。

  齊玉琛抬頭專注凝視她,似笑非笑道:“是不喜歡了嗎?還是沒有毒藥了?”

  小北貼近他謹(jǐn)慎的呼吸,生怕呼氣大了吹倒他,瞪著眼睛看他。齊玉琛看小北謹(jǐn)慎的樣子,十分好笑,故意冷著臉說:“你的鳥妹妹飛了,那籠子也不能閑著。你把書背下來吧,背不下來的話以后的懲罰就改住鳥籠了?!鼻『眠M屋送參茶的采薇聽了個尾,答應(yīng)了一聲。

  誰知晌午吃飯時誰也找不到小北了,采薇就通告到齊玉琛。

  齊玉琛披上衣服緩緩的來到棲鳳閣南,一棵桂花樹下站住,看著前面儀態(tài)溫和的說:“和事想不開,掉下來可不好。若是做只鳥,也是有落地時的。你若出事,怎么和你家人說你,難不成就說你是裝鳥,沒飛好掉下來了。若讓他們傷心豈不如書上說'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你可知?”

  樹上傳來小北哀哀的聲音:“我想看看再抓一只鳥,籠子有鳥了住不就沒事了?!?p>  齊玉琛搖搖頭,水汽泠泠的回她:“要是抓不到鳥,你就在樹上當(dāng)個鳥嗎?”

  小北頂撞的結(jié)結(jié)巴巴的回他:“那,那也不是未可的。”

  齊玉琛好脾氣的聽完,款款袖子說:“那你就在此當(dāng)個半天的鳥好了?!?p>  小北中氣不足的說:“書上說'士可殺不可辱'我不想住在籠子里。”

  齊玉琛搖搖頭要走又折回來,他看到桂花樹后的鳥籠子拆的七零八落的,一個拙劣模樣略像燈籠。就低下頭笑了,溫雅的走回屋子。

  明天是中元節(jié)了,是該準(zhǔn)備做幾個兔子燈,母妃最愛兔子的。裹緊薄毯,咳了一聲,最近身子更單薄了些。

  稍會兒小北躡手躡腳的回來,小手里拎著拆得亂亂的鳥籠骨,還有不成樣的叫做燈籠的東西,款款站在那里。

  “我可以和你談?wù)剢??樹上的景色實在差些,你在的地方景色還是好的。今天你的衣服很好看,我想看看你是怎么搭配的。你是大人啦,會不介意的?!?p>  齊玉琛打開書,面色深沉指著書上一句話說:“真性有為空,緣生故如幻,無為無起滅,不實如空花。你越想要的東西,就是越抓不住的,這世間不是有就是無,哪有長久的?!?p>  小北也是癟著嘴,眼睛看著他低垂的眼睛委屈的說:“書上說的話可不都是對的,書上說'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喜歡的人就應(yīng)該不分開,分開了就是喜歡的不夠?!?p>  齊玉琛心頭一緊,眼幕垂下,淚盈睫內(nèi),臉色緋紅放軟口氣:“你尋來的可是做燈籠?這樣的丑,委實拿不出去的?!苯衼砣?,拿些紙張和油彩備著。

  掌燈時分,小北的那只丑燈做完了。小北揉揉肩,瞇著眼睛瞄著齊玉琛在給做好的兔子燈上色,兔子模樣乖巧,亦動亦幻。在看自己的也是不錯的嘛,長長噓了口氣。也學(xué)著齊玉琛在燈上歪歪扭扭的寫了兩個字'流星'。

  齊玉琛不抬頭,不溫不火的問她:“怎是流星?”小北彎彎著眼睛也是慢慢的回:“天上最好看的不是月亮,他太冷又孤單。倒是星星滿天都是,緣分也是會有的,都是在天上,豈不是天定姻緣?!饼R玉琛面上平靜,把燈掛在門廊,回來坐在榻上。

  小北也把燈放在門廊處,夸張的說:“你做的真好看,是狗嗎?”齊玉琛俊目翻起,哼了一聲,又看手中的書。

  小北走到跟前乖巧的兩手放好,青煙裊裊的站著等。齊玉琛好氣又好笑的點了她的頭,:“等夸嗎?嗯,雖然不成樣子,也可以稱作燈的,坐下暖暖吧?!闭f完攏攏衣袖,喂她吃了一口端上來的茶食。把手伸進衣袖捂著腹部,最近腹內(nèi)疼痛次數(shù)減少,卻更烈些,該不是大限將近吧。

  采薇進來換了燈燭,放下剛做好的月牙白斗篷,說一會冷了披著。理些軟榻上的散發(fā),紅著眼睛退出。

  齊玉琛的頭發(fā)又白了許多,帶著面具的臉也是更顯蒼白,有時候行動更像個耄耋老人,氣喘吁吁。

  小北也跟著吃點東西,覺得有些累窩在他身邊,有一搭沒一搭翻著齊玉琛給她的書:“你看的書好看嗎?”齊玉琛不說話,拍拍她,就像拍一個嬰孩。

  過了一會,小北呼吸均勻,翻了個身尋著貼上溫?zé)帷}R玉琛搖搖頭把毯子給她蓋上,想想又把斗篷罩在她身上,在燭下深深看著小北。小北喃喃:“好看嗎?”齊玉琛臉紅了,一時無法回答,手摸摸自己的臉,還好有面具。再看小北,還是閉著眼睛,就把胳膊伸進她的頭下,微微的撫摸。

  夜深了,齊玉鉞派來下夜的人來報,說那邊打起來了。齊玉琛的手里書滯住,想要緩緩有些麻酸的胳膊。

  覃霈知道大周已開始準(zhǔn)備進攻了。他把傅濟敏的骨灰負(fù)在身上,騎上戰(zhàn)馬站在壽山腳下的大路上。

  人們把此處叫石罅,除了形容狹窄還有一奇處。此處愛多雨,下雨時從不管天上有多晴朗。

  武帝的出征信號就等在覃葉城的狼煙升起時,淄州的喜慶鼓樂也停在了北方的紫色狼煙里。

  一個時辰有人報來,大周伏軍強攻城外的突厥人,突厥還沒有清醒淄州城外哪來這么多人,一時潰敗死傷慘重。突厥人被打得落花流水,逃回去主營啦,城內(nèi)正在尋找離散的突厥王子。

  又一個時辰有人來報,有一些人分幾路在往壽山方向來了,怕不是突厥人里混著王子。

  覃霈對著黑暗說聲讓突擊人準(zhǔn)備,有人消失在黑暗里。

  覃霈望著淄州方向升起的火焰,還有忽遠(yuǎn)忽近的狼嚎聲。老傅,你的黑羽軍動了。身后有馬蹄聲,回頭一看,是傅子睿和黑羽。

  傅濟敏沒有留下任何的交代,覃霈告訴黑羽以后要保護好傅子睿。黑羽沉沉的說,:“將軍,讓我多殺他幾個人?!备禎舫:退f殺人不能解決問題,問題是人。殺人是別人的事,救人是咱們的事。黑羽覺得自己沒救下人,是自己不會救人。他還是要殺人,殺那個使刀的人。

  三個人并肩而站,在黑夜里看著遠(yuǎn)處,似有似無的夜梟聲,凄涼。

  琨陽殿君威冷冷,齊玉鉞把戰(zhàn)書展開,手心里全都是汗。

  覃葉城已經(jīng)搗毀突厥后方支援的糧草大營,截了突厥王子求援的信使。

  他來到琨陽殿后面的鳳棲閣,要和齊玉琛商量。剛繞過長廊就看著兩個人,在鏡湖里放燈。

  齊玉琛凈白長衫,看似神情冷冷的嘴角卻噙著笑望著。

  小北穿著月牙白的斗篷,素白的臉笑瞇瞇和著手閉著眼睛說:“我愿你所愿,我匪你所匪。我愿你發(fā)如星空,身似堯神?!庇质腔仡^狡黠的看著齊玉琛。

  齊玉琛眉頭蹙動,思緒左右沖突。面上卻微笑促狹:“還有呢?”

  小北下顎一挑:“愿我富甲一方,山水入畫!”身后遠(yuǎn)處緩緩傳來聲音:“如你所愿!”齊玉琛回頭看著聲音處,齊玉鉞一臉的陽光暖暖微笑。

  齊玉琛也是一愣,轉(zhuǎn)而笑笑。自從自己戴上了面具,笑容也是擱淺了。

  他們互換了身份,知道的也是寥寥無幾。齊玉鉞伸過手摸摸小北的頭,“你的許愿里可有我的?!毙”毕胂?,搖搖頭:“你要的太多,我的都是給不了的?!?p>  齊玉鉞還是笑著,轉(zhuǎn)過身,看著齊玉琛的頭發(fā)?!案纾覀冮_戰(zhàn)了。第一戰(zhàn)勝了!”

  鳶都已是空城,齊玉琛把部隊都派在淄州外,配合大周五萬人攻打突厥。突厥人首敗是敗在鳶都人手里的,這是齊玉琛向武帝告知,我們能打,能打外族。這個也是戰(zhàn)書,武帝知道我們鳶都小,卻有個脾氣,寧可站著死絕不被孬死。

  突厥王一時間沒有接到前面的消息,也是茫然。下一步的計劃,要開始嗎?好在手下的善戰(zhàn)大將黑蛇還在,黑蛇咬牙切齒的說:“大王,容我?guī)┤耍瑲⒒厝ゾ韧踝印!焙谏叩氖侄魏堇保菰艘彩锹勶L(fēng)喪膽。說完這句話,帳里亂哄哄的人也是靜下來。

  突厥王心想,這次聽了小兒子的話,以和親的方式進大周都長安,抓那個老婦,誰想?yún)s臨時改在淄州整修,再去長安。結(jié)果淄州就是給突厥準(zhǔn)備的甕,小覷了大周那個女人?。?p>  突厥這么多年的騷騷擾擾,使幾個族落聯(lián)盟,突厥竟也強大了就有了橫行霸道的心。只是大周之前打過自己措手不及,多因自己人不適應(yīng)南方的習(xí)性。

  狼子野心生過了,就不會變成羊的。

  這頭使計和親攻打大周,也是傾巢而出。后頭的頑劣移民趁機搶占草原,也使突厥王失了些斗力,草原是突厥人的命,想想就是頭疼。

  看著黑蛇的陰狠眼睛,打到這還有什么退路,哼!那就打吧。

  “好!給你三十個死士偷襲鳶都,去搶鳶都王,我們要借鳶都重回淄州。鳶都雖在隔岸觀火,也說不了他們的野心是不是和大周一樣,要滅我突厥!”商議完后,大營警戒加固,一時熊火烈烈,烹狗宰羊。

  突厥愛殺戮屠城的習(xí)慣讓周圍的小國紛紛求助大周,愿意終年貢響大周,友好為鄰。

  武帝一連接道多個請求,心里也是要立威大國風(fēng)范,恰好又被騷擾的怒火中燒,就著此事召集了人馬。此時有人送來鳶都的信,是那個孩子。

  信里寫道:大周若是在此時調(diào)動大批人馬駐邊,必會使突厥驚醒防范,就會使戰(zhàn)事延長,耗費大周國力??梢赃吘撤€(wěn)固,補些兵卒之口,緩緩入駐。鳶都愿派人做先鋒奮殺突厥,給他個措手不及。武帝以邊防演練習(xí)之,一蹴而就滅下突厥,武帝可有覺得妥當(dāng)。另已尋到武帝心患,世人渺渺,世人皎皎。

  好一個皎皎!武帝鼻子哼了一聲。想起心底藏起的那個干凈的男人,喝下毒酒的男人。行至案前,寫下諭旨。命淄州附近的埋伏的大周兵,一起攻打突厥,絕不給異族回巢機會。另命附近的不良人傾其所有助鳶都平安,鳶都有多少人大周了如指掌,他們?nèi)舸虮M突厥,也是有為了。

  坐下沉思片刻,派人密查一人,查出后此人不留。

  覃葉城偷襲成功,返回山上營地整頓。這里的警戒艱苦,士兵們休息片刻,補滿水囊干糧,又把繩梯藏好,他們在等大周下一次的沖襲信號。

  帳里,覃葉城看著父親的飛鴿傳書。

  覃霈那里也是平安,幾次嚎叫的聲音被引入掩體,再也沒有了聲音。

  權(quán)謀的口水是戰(zhàn)爭,百姓的遭殃是死離,百姓惶惶的聽著嘶叫,藏起幼兒和財帛。

  淄州侯終于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族人的落逃,女兒的慘死,此時架在脖子上的刀,都是自己命里不該有的奢望惹來的。

  突厥王子帶著剩下的十幾個人并沒有離開城里,他們看到自己人已經(jīng)死傷過半,那些殺手不是商賈就是黑衣人,武功也使得極好。索性就躲到侯府,危險的地方未必危險。

  “老東西,上回我派人問你個畫像,你說是鳶都傅相回的,你不知?!钡蹲佑诌M肌膚幾分,“你說大周為何多次派人尋那畫像的人?”

  有一種保密不是死人,是天下皆知時,當(dāng)事者還以為是秘密。

  淄州侯知道這回完了。突厥殺人沒有理由,多年保命的東西說不說都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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