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這日,沈筠正指揮著眾人包餃子,忙得不亦樂乎,卻聽門外有人通報,趙良娣到了。
沈筠心中甚是奇怪,自上次在假山后一別,沈筠也只有在去給太子妃定省的時候才與她見見面,連寒暄都極少,這大除夕的,她忽然跑來干什么。
正想著,趙悅已進(jìn)來了,二人敘過禮,見沈筠往她身后看了看,笑道:“陛下說想看看冬至,就派人來接他進(jìn)宮了?!?p> 沈筠聽了,面露憂色,她便又道:“放心吧,是聞將軍親自來接的。一會兒也會親自送他回來?!?p> 沈筠這才放心地點(diǎn)點(diǎn)頭,眾人一時無話。
直到落英道,“承徽,餃子都包好了?!?p> “哦,那就下鍋煮吧,時辰也差不多了。”又轉(zhuǎn)過來對趙悅道:“良娣還沒用晚膳吧,要不就一起吃點(diǎn)?”
見趙悅竟欣然應(yīng)允,沈筠心中微訝,我就是客套客套,你倒真不客氣。
一時餃子上桌,二人謙讓一番后,趙悅率先吃了一口道:“承徽的手藝果然不錯,怪不得殿下那么喜歡?!?p> 沈筠只得客氣道:“哪里哪里。”
卻聽趙悅繼續(xù)說道:“往年春節(jié)二位殿下不在時,父兄都會把我接回家中,可今年他們遠(yuǎn)在邊關(guān)...原本想著身邊有冬至,倒還不至于寂寞,可沒想到他今天又被接進(jìn)宮去了。我想著你也是一個人,所以...”
沈筠心道,所以你就跑到我這兒蹭吃蹭喝來了?
那趙悅見她不說話,便自顧自接著說道:“況且,你救了我和冬至,我是真心感激你的。”
沈筠陪笑道:“這話良娣說過多次了,其實(shí)大可不必如此,妾也只是為殿下的骨血著想。”
趙悅嘆了口氣,又道:“我知道,因你父兄的事,你不可能與我化干戈為玉帛,但你也應(yīng)該明白,當(dāng)時他們也是各為其主,況且戰(zhàn)場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當(dāng)時若我父兄手下留情反受其害,那今日我還不知是個什么下場,畢竟,我沒有你那么招人喜愛,驚才絕艷?!?p> 這些道理沈筠其實(shí)一早就想明白了,只不過心里一直過不去那道坎而已,尤其聽到她最后那一句,反倒有些訕訕的不好意思。沉默了半晌,才道:“都是些前塵往事了,隨它去吧?!?p> 趙悅一聽,知道她心中未必真的可以全然放下,但至少不會再如鯁在喉了,心下稍稍安定了一些,想了想,道:“那個...我剛才說了,對你是真心感激,以后你要是需要我?guī)兔κ裁吹?,盡管開口,我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p> 沈筠見她說到“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的時候,不同于之前的期期艾艾,而是字字鏗鏘,眉目間流露出一股英氣,心想,當(dāng)真是將門虎女。再兼她本就是個容易心軟的人,想著趙悅平時那樣驕矜,如今能這樣說話已是不易,于是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
二人用過飯,又說了幾句閑話,天色便漸漸暗了下來,待到點(diǎn)上燈后不久,窗外忽然炸開一朵禮花,接著又是更多的禮花噼啪作響,在夜空中陸續(xù)綻放,大家都被焰火吸引,紛紛走到戶外觀看,沈筠大概從沒有想到過,自己有一天會和趙悅一起站在廊下看焰火,然而這一切正在發(fā)生,只能說命運(yùn)是個神奇的東西。
待到焰火燃盡,外面有內(nèi)侍通報說:“稟良娣、承徽,聞將軍送小殿下回來了,已在竹舍門外。”
趙悅忙道:“快去把孩子抱進(jìn)來。”
于是二人站在廊下等候,卻見聞安親自抱著孩子進(jìn)來了。
趙悅忙過去將孩子抱了過來,那孩子原本有些哭鬧,此時回到娘親懷中,終于漸漸安靜了。
此時聞安才道:“末將本不該打擾兩位娘娘,但東宮的命令,是讓末將親手將小殿下送還給趙良娣,末將職責(zé)所在,請兩位娘娘見諒。”
趙悅聞言道:“聞將軍言重了,說起來還要多謝將軍護(hù)我孩兒?!?p> 聞安聽罷,只抱拳拱手道:“末將不敢”。
正待告辭,卻聽沈筠道:“將軍護(hù)送小殿下辛苦了,還不曾用膳吧?我這里正好還有些餃子,將軍若不嫌棄,就將就吃一些吧?!?p> 聞安忙道:“末將不敢”,卻還是猶疑了一下,沒有馬上告辭。
沈筠見狀,便笑著吩咐落英去下餃子,又對聞安道:“將軍不用著急,正好我還有事相托,況且餃子都是現(xiàn)成包好的,只需稍待片刻,并不耽誤什么,我們自去內(nèi)室說話,將軍稍后便在外間用吧。”
言畢,請趙悅進(jìn)了內(nèi)室。
不多時,落英便進(jìn)來道:“承徽,聞將軍用完了?!?p> 沈筠笑道:“這么快?也行吧,給郡君的餃子下好了嗎?!?p> “已經(jīng)好了。”落英正說著,一個小侍婢已經(jīng)提來了食盒。
沈筠點(diǎn)點(diǎn)頭,又去桌上取了一張紙箋,隨手一折放在食盒上,帶著那小侍婢出來對聞安道,“這個食盒,煩請將軍待宮宴結(jié)束后轉(zhuǎn)交清河君,至于上面的紙條,是給殿下的?!?p> 聞安領(lǐng)命而去。
趙悅見他走了,也告辭出來,臨走卻還是忍不住問:“承徽為何只給殿下一張白紙?!?p> 沈筠笑了笑道:“來來回回不過就是那些話,又何必寫出來呢,意思殿下知道就行了。”
趙悅聞言,初時有些錯愕,隨即一笑,搖搖頭,便走了。
彼時聞安先到蕭琮處復(fù)命,蕭琮打開紙箋,只見一片空白,愣了片刻之后莞爾一笑,便讓聞安快去給靈犀送餃子。此時聞安卻不合時宜地打了個嗝,就見蕭琮面色一沉,忙拱手道:“末將失禮了,殿下恕罪。”
蕭琮卻低低嘆了口氣,揮手讓他退下了。
好容易熬了十多日,熬到領(lǐng)完上元節(jié)的宮宴,蕭琮一回東宮便直奔竹舍,出發(fā)時已派內(nèi)侍先來通報過了,沈筠也早早的在竹舍門口迎候他,蕭琮一見她,不等她行完禮,便牽著她往屋里走,又道晚宴沒吃飽,非嚷著要吃餃子。
沈筠心想,你倆還真是親兄妹,口中卻說:“元宵節(jié)吃什么餃子,自然要吃元宵了?!闭f完便讓落英去煮元宵。
蕭琮卻氣悶道:“不行,他們都有餃子吃,我也要吃?!?p> 沈筠一愣,隨即哭笑不得地道:“他們吃的餃子是別人包的,現(xiàn)在給你煮的元宵是我親手做的,你要吃哪個?”
蕭琮一聽,終于笑了,伏在她耳邊低聲道:“那我還是先吃...你吧?!?p> 待到小廚娘煮了元宵來,聽到內(nèi)室的動靜,悄聲對落英道:“姐姐,這元宵...”
落英睨了她一眼道:“賞給你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