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來人

　　傅婉書把三皇子牽涉此案的事情如實稟告了趙大人，但審了柳江苑的人三天，他們都沒再開口，包括那個鴇母，遲遲都不曾畫押。

　　趙大人聽完傅婉書的回稟，只說了一句查清之后再議，便不再說話，此案涉及皇子，他只能保持緘默。

　　但同樣讓傅婉書頭疼的是，自己從柳江苑帶回來的那些姑娘，真的沒有幾個回家的，問她們家都在哪，也都不說，只眼淚汪汪地看著自己，叫人心疼。

　　趙大人不理會，程大人也不管，自己只能把她們安排在刑部后院的幾間屋子里，可如此終究不是長遠(yuǎn)之道。

　　“流微，她們?yōu)槭裁床换厝ァ！备低駮欀迹头且獣r刻跟在自己身旁的流微說道。

　　“公子，您真的想不明白?”流微笑了笑，她穿了一套方便行走的長袍，但依舊掩不住婀娜的腰身，亦沒刻意束胸，身姿起伏，讓人一瞧，便知她是個著男裝的姑娘。

　　“你知道?”傅婉書轉(zhuǎn)過身看著她，睜大眼睛問。

　　“公子果然是男子，不懂女人家的心思?！绷魑@了口氣，若有若無地瞧了傅婉書兩眼，又說：“有哪個好人家的姑娘能干凈地從青樓那么一個腌臜地方里出來，她們不敢回去，是怕連累父母被人戳脊梁骨。”

　　傅婉書聞言，眉心皺得更厲害，顧自想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她說的意思。

　　是啊，自己怎么沒想到這一層呢，這時候的女子最注重名節(jié)了。

　　“可她們不回家，也沒個地方去，該怎么辦呢？”傅婉書托著腮思考，流微笑著看他，心想，傅公子竟然也有為難的時候，他本就溫和，皺起眉來，竟還有些可愛。

　　但她眼里溫和可愛的傅公子并沒有困擾很久，只垂著頭想了一會兒便雙眼一亮，“我知道了，我先給她們安排個活計，等時間長了，我再多去她們家里看看，以后再回去也行?！?p>　　“活計?還有女子能干的活計?”流微不解，追問道。

　　女人應(yīng)該在家里相夫教子，哪能做什么活計呢，除非是像自己一樣，做個花樓的妓女，可她覺得傅公子不是那個意思。

　　“怎么沒有了，我要開一家書坊，可以免費借閱，讓百姓們都可以讀上書，正缺人手呢?！备低駮f做便做，提筆就給洗硯去了一封信，要吩咐人帶回府去。

　　她這些日子不再府里，一直是洗硯替自己忙著，不過不知道為什么，這幾日她一直興致淡淡的，看見自己也沒什么高興的樣子。

　　“公子再給洗硯姑娘寫信?”流微看著他提筆落字，走過去瞧。

　　“嗯?！备低駮鴽]停筆，點頭。

　　“公子對洗硯姑娘可真好，都不擺尋常主人的架子。”

　　傅婉書頓住筆，抬頭看著她，腦海里浮現(xiàn)出洗硯的模樣，心里一暖，說：“她是個好姑娘，我和她從沒有主仆之分”她抬起頭看了看流微，又說：“你也是個好姑娘?！?p>　　“公子說笑了，我怎么能和洗硯姑娘比。”流微臉頰有些紅，勾起嘴角垂下頭，隨即抿唇，眸中微冷。

　　說實話，她很嫉妒洗硯，前幾日，洗硯瞧見自己跟著公子回府，差點沒背過氣去，明里暗里的拿話擠兌自己，這要是不跟著公子出來，恐怕早被她堵住嘴扔進(jìn)柴房了。

　　洗硯雖是奴婢，卻一看就是個干凈的人，聰明直率，不像自己這般低賤，被人瞧不起。

　　傅公子是心存正義，光風(fēng)霽月的磊落君子，自己這樣的人，不知還能跟在他身后多久。

　　“大人，有人來了?！备低駮鴦偮渫旯P，把信交給專門負(fù)責(zé)傳信的小廝，就聽有人急匆匆，顫巍巍地來稟報。

　　“誰啊，把你嚇成這樣?！备低駮χ鴨杹砣?。

　　“三…三皇子來了。”那人說完，就趕緊去牢里通知程大人。

　　傅婉書止住笑容，拂了拂衣袖，回身看著流微，“你在里屋等著我，無事不要出來?！?p>　　誰知道三皇子看見流微能不能認(rèn)出來，萬一當(dāng)場要打死她，自己若攔不住，可就毀了。

　　三皇子在正堂的主位上端坐著，趙大人在側(cè)旁恭候，見他神色嚴(yán)峻，心里難免不安。

　　“不知殿下來此，有和貴干?！?p>　　“聽說你們查抄了柳江苑?”三皇子抬眸，冷冷掃了趙大人一眼，問。

　　“回殿下，柳江苑強(qiáng)搶民女，逼良為娼，觸犯北秦國法，證據(jù)確鑿。”趙大人垂著頭繼續(xù)回稟，突覺三皇子渾身升起寒意。

　　“證據(jù)確鑿?”三皇子皺眉。

　　趙大人點了點頭，心里正發(fā)愁，看見傅婉書走過來，忙朝她使眼神示意她別過來。

　　她要是說錯了話，惹怒了三皇子，他的脾氣也不是一般人受得住的。

　　傅婉書卻無視他的好意，直接小跑著進(jìn)了正堂，到三皇子身前見禮，面色如常地問：“不知殿下來此，有何貴干。”

　　“我沒事兒就不能來了?！比首勇犓謫栆槐?，皺著眉，有些不耐，看了一眼趙大人。

　　趙大人又和傅婉書說：“殿下是來問柳江苑一案的?！?p>　　傅婉書躬下身子，說“不知殿下要問什么，趙大人已經(jīng)將此案交給小生，殿下若問，小生所知必回?！彼痔а?，直接望向了三皇子眼底。

　　他敢問，自己就敢答，左右已經(jīng)備好了退路。

　　“殿下，此案雖然是小傅公子經(jīng)手的，但一直由我全程經(jīng)管著，您還是直接問微臣吧！”趙大人難得地擠出一絲笑容，站在傅婉書身前，掩住了她半個身子。

　　傅婉書心里突然有些感動，趙大人是怕自己會得罪三皇子吧。

　　三皇子懶得看他二人，直接便問：“都查出什么線索了?”

　　“殿下，柳江苑的鴇母，包括賬房伙計都招供了，已經(jīng)承認(rèn)自己強(qiáng)搶民女的罪行。”傅婉書回。

　　“嗯，不錯?！比首右е溃谅曈謫枺骸叭缓竽?？”

　　傅婉書看著他，眼見他薄唇抿成了一條線，又回：“再無其他進(jìn)展，小生想這件案子可以結(jié)案了，殿下以為呢？”

　　“甚好，著實沒必要再查?！比首铀坪跛闪艘豢跉?，看著傅婉書的眼神頗為復(fù)雜。

　　陳惟敏那老家伙到府里求了好幾次，生怕小傅公子查出些什么，連要處死害了他兒子的人的事兒都忘了。

　　如今看來，這個小傅公子也沒什么本事。

　　但他沒本事，是好事……

　　三皇子陰惻惻地笑了笑，站起身子，冷眼掃視二人，拍著趙大人的肩膀，說了一句：“閑事莫管?！?p>　　隨即抬腿便走了，傅婉書看著他的背影，心里已經(jīng)有了主意。

　　只要拿到官員涉及此案的證據(jù)，她一定要鬧個天翻地覆，看這個三皇子還敢囂張。

　　哼，反派大佬肯定蹦跶不了幾天啦!

　　為了盡快拿到證據(jù)，她只好請程春上刑，當(dāng)她拜托程春的時候，程春還有些驚訝，把以前倆人的分歧拿出來調(diào)侃，又趁機(jī)揶揄了傅婉書幾句。

　　“程大人?！备低駮哌M(jìn)地牢，看著程春正在那鴇母身上下功夫，瞇起眼側(cè)過臉說了一句。

　　鴇母渾身已經(jīng)血淋淋，甚是嚇人，但更恐怖的是還有兩條銀花小蛇纏在她身上慢慢吸吮著傷口。

　　“三皇子來了?”程春說完，那鴇母的眼睛登時亮了，“有人來通傳了，但我沒出去，他說什么了?！?p>　　“三殿下吩咐結(jié)案，將柳江苑一干人等盡快斬殺?！备低駮Ρ犻_眼，看向鴇母。

　　“你…你說…說什么？”鴇母說話的力氣已經(jīng)快沒有了，她有些不信傅婉書說的話。

　　“你不是說三皇子是你的主子嗎，他怎么還要我殺你呢，還要盡快殺掉你，好像真的怕你會說出什么來，畢竟只有死人的嘴是最嚴(yán)的。”傅婉書有些怕那兩條小蛇，不由退后一步，嘴上卻沒停。

　　她表情自然，不像作偽，鴇母一想，她說的話也實在有些道理，可她仍舊不敢畫押供出三皇子，但臨死之際，她一個孤寡之人，拉一些其他的官老爺下水，也不是不可。

　　“我…招?！彼龜鄶嗬m(xù)續(xù)說了一句，傅婉書趕緊叫人拿筆記錄，只聽那鴇母說了一串子人名，其中不乏一些朝中官員。

　　“他們……都不是什么好人，最喜歡強(qiáng)迫別人，還有的人專門…喜歡成過親的，甚至喜歡孕婦，就是他們…告訴我…可以強(qiáng)搶民女，左右有他們照看著，出不了…什么事兒……”鴇母說的口干，傅婉書又命人給她喂水。

　　“早知今日受得苦，前幾日為何不招?！备低駮欀伎此D難地喝著水。

　　“公子這種人，也會心疼我嗎?”鴇母輕笑，看了她一眼。

　　“我不是心疼你，我是心疼那些姑娘，因為你們這些人，有家都不能回?！备低駮鴩@了口氣，示意衙役拿著供紙，讓她畫押。

　　程春挑眉，收起兩條銀花小蛇，勾起嘴角輕笑，自己這兩條小蛇還是頭一次輸給別人。

　　剛才鴇母還死咬著不松口，也不簽字畫押，他一來說了幾句就供認(rèn)不諱了，那他還拜托自己干什么。

　　想不到他這軟綿綿的性子，竟也會誘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