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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傳奇志之肆羽易天記

第六十七章 誰獨(dú)有慧根事事透徹看清(二)

明傳奇志之肆羽易天記 代安澄 4356 2020-10-06 12:00:00

  “哎喲!說起來皇上可別不信,世上居然有那么巧的事呢!像京城這般的繁華地,臣女以前哪里見過?就是十個北平也比不上呀~一到了就想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嘛,沒想到偷偷上街,竟碰到有人的馬驚了蹄。臣女以前在云南學(xué)過馭馬之術(shù),看那馬兒撞翻了好多人,趕快上去想馴住它。

  “可臣女畢竟是弱女子啊,驚馬是多大的力氣,哪能靠巧勁拉得動?白白害臣女濺了一身的泥!

  “這時來了三位公子,幫著臣女一頓忙活,終于把那馬給降服了。待定心一問,其中兩位不是別人,正是魏國公府的兩位哥哥??闯寂没翌^土臉,就讓臣女隨幾位嫂嫂和小姐去府里整頓一下。

  “受了這樣的恩情,國公府和王府又是姻親,那臣女當(dāng)然要去拜見一下魏國公爺了!沒想到說著說著馴馬的事情,就扯到了武學(xué)上面,公爺同臣女簡直一見如故??!”

  “哦?你不止會馭馬,還會武?能和徐卿聊得投機(jī),看來造詣頗深么?!被实垡琅f笑語,看著她的眼神卻若有所含。

  天晴仿佛一點沒注意到:“會呀!跟部里的漢人師傅學(xué)過的,不過師傅們都笑話臣女‘有形無力’,真要動起手,只能來些花拳繡腿?!彼樣槗蠐项~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不然也不用靠三個人幫忙,才能降得住一匹馬了?!?p>  “呵呵呵~什么‘有形無力’,是‘有心無力’吧!”皇帝神色一松,笑著解道。朱棣微抬視線,片刻間,就感覺皇上看徐天晴的目光已經(jīng)軟了回去。“徐卿家學(xué)淵源,武學(xué)兵法,那都是一等一的。你一個小姑娘,就學(xué)了些皮毛功夫,怎么比得上?”

  “皇上說得是呀!所以臣女才這般景仰國公爺啊。臣女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孤兒,自小無父無母,就厚著臉皮,想請公爺做臣女的義父,也好多多請教武學(xué),長進(jìn)長進(jìn),可公爺還沒答應(yīng)呢!臣女后來就同殿下說,就算公爺不答應(yīng),也不打緊,臣女是真心仰慕國公府的門楣,這漢家姓總是要姓徐了,嘿嘿……”

  聽她這么說來,事情從頭到尾不過是個巧合,且是她死乞白賴,魏國公并未答應(yīng)要收她做義女什么,一邊的太孫面色終于好看了些。

  朱棣則在心里嘆了一聲:不錯啊徐天晴,眼睛不過眨了三兩下,就能編出一套這樣完美的說辭,既幫魏國公撇清了和她的關(guān)系,又沒有推翻他的所說打他的臉,兩邊都不得罪。更重要是,連消帶打扮無邪,皇帝不但未對眼前這個初次見面身懷武藝的“蠻女”心生忌憚,反而更覺得她不裝不藏,天真率直。

  “呵呵……好啊,既然你這么想姓徐,徐卿,朕就賜了這個義女給你。這么可愛的女娃娃,要不是朕的兒媳婦,朕都想認(rèn)作干女兒了?!边@皇帝倒沒亂講,光干兒子他就認(rèn)了二十幾個,快和親兒子一樣多了。再說眼前的天晴明眸顧盼純真爛漫,外加一張巧嘴,哄得人上天入地,欲仙欲飛,長輩怎會不喜歡?

  “陛下盛情,微臣恭領(lǐng)?!?p>  “天晴拜見義父?!碧烨缰x過了皇帝恩典,立刻起身高高興興到徐達(dá)座前奉茶,磕頭行禮。

  “好孩子,免禮了?!毙爝_(dá)接過茶盞喝了一口,伸手虛扶一下,解下腰佩,笑容溫淺,“義父來赴皇上家宴,也沒帶什么物事能當(dāng)契禮,這白玉錯金牌,便湊合了?!碧烨缭G訥受了。

  “好啦,好啦?!被实叟呐氖郑值?,“嗯,天晴,天晴?這漢家名字,又是怎么取來的?”

  “稟皇上,臣女原名叫阿伊朵,在家鄉(xiāng)方言里就是‘云開日出’的意思,這譯成漢話,就是天晴了。”天晴當(dāng)然不懂什么苗疆方言,心說反正西南部落多如繁星,皇帝又怎么搞得清哪家的土話怎么說,便信口胡謅著,“若皇上覺得不好,就再賜臣女一個漢名,一定比臣女自家起的好聽百倍~”

  皇帝對她的恭維還是那么受用,笑道:“朕才不上你的當(dāng)!要是取了不好聽,你嘴上不說,背后還不偷偷嫌?‘天晴’這名字,就算是朕賞你的了。配你這明朗性子,倒也貼切。”

  “嗯!一定是老天爺知道皇上會這么想,所以才讓臣女生下來就叫阿伊朵呢~”

  “哦?老天爺這么給朕面子么?”

  “當(dāng)然要給了!天子天子,天之驕子,皇上是老天爺最驕傲的兒子嘛!”

  “哈哈~哈哈哈哈~”

  兩人一搭一檔仿佛在殿上說相聲,所有人只得捧場傾聽,一些人為天晴的蠢萌發(fā)笑,更多的則為皇帝的寬容暗驚——只有一人滿腔的怨恨怒火,就是寧王妃張恩靈了。

  當(dāng)初說皇上要讓她這個新媳婦入宮覲見,張恩靈得訊大喜,準(zhǔn)備好好表現(xiàn)一番,以實力贏得丈夫拿捏不定的心。

  誰知道,今天都還沒進(jìn)宮城,丈夫就被一個苗女迷了魂!而現(xiàn)在,這苗女跟皇上面前咋咋呼呼好不放肆,皇上不但不氣之惡之,反而愛之憐之,只把她這個正牌兒媳婦冷落一旁,半天都沒說上一句親切話。再微微轉(zhuǎn)頭看一眼夫君,他的注意早被那苗女吸引了去,目不轉(zhuǎn)睛盯著她瞧。

  明明就半個后腦瓢,有那么好看么!

  張恩靈腳下一絆,輕呼一聲“哎——”,委委快要倒地。寧王立刻注意到,回身將她扶住:“怎么了?”

  現(xiàn)場所有的目光果然從天晴與皇上之間轉(zhuǎn)到了張恩靈身上。

  “怎么了恩靈?是暑氣太重,悶著了?”皇帝終于想起她來,關(guān)懷道。

  “稟皇上,兒臣無事……只因徐娘娘說話風(fēng)趣,引人入勝,兒臣聽得入了神,及至聽到精彩處,兒臣想笑又不敢,忍著忍著,居然打晃了……還請皇上恕兒臣失禮?!睆埗黛`聲如樂音清靈,靦腆柔婉。

  “原來如此?!被实埸c了點頭,“四個孩兒都站得久啦,都?xì)w座去吧?!鞭D(zhuǎn)頭向郭惠妃一笑,“你看,我就說十九一定最晚,你還幫著他?!?p>  “臣妾哪有幫著?待會兒見了他,皇上想罵就罵,該打便打。再說,皇上定的未時正,這還差一刻呢?!惫蒎Φ?。

  天晴隨恩靈一同走入屏圍,跟著有樣學(xué)樣,向眾女一一行禮。眾女已聽了她們在外的對答,紛紛覺得寧王妃果然嫻雅有度,舉止都是官小姐的氣派;相比之下,張氏屈膝也屈膝、張氏合手也合手的苗女徐氏就要顯得東施效顰,粗魯許多了。

  “皇十九子谷王殿……”

  “兒臣拜見父皇!”未等通傳聲畢,谷王大踏步進(jìn)殿,行過了禮,看了看側(cè)邊,笑道,“大家都已經(jīng)來了么?這不還沒到時辰嘛!”

  “毛毛躁躁,父皇都沒叫你,怎就自己起來?自說自話的毛病,不知道改一改!”郭惠妃嗔道。

  谷王朱橞搔搔頭咧嘴一笑:“父皇還沒發(fā)話呢,母妃就先開口了,這自說自話的毛病,兒臣是同母妃學(xué)的呀~請母妃大人安了!還有太孫殿下,可都安好?”

  皇太孫似乎拿這位比自己還小上三歲的皇叔毫無辦法,苦笑一聲,道:“都好,都好,不過一見十九叔的精神氣色,孤也只得羨慕了?!?p>  “羨慕他做什么!小猴兒上躥下跳,都做了一藩之守,還這么不莊重。論起懂事來,比你差得遠(yuǎn)了。”皇帝貶了貶朱橞,又笑,“看來得給你挑個厲害新婦,才能治得住你!”

  皇十九子朱橞乃是郭惠妃所出,年紀(jì)輕輕,已是一位戰(zhàn)功頗著的攘夷藩王,受到的寵愛肉眼可見。而他之所以會引起天晴關(guān)注,甚至特意打探,卻是由于另一個原因。

  朱橞見過父皇母妃,又走到一堆皇子皇孫里團(tuán)團(tuán)敘過家禮,見到后排最首那名少年,忽然眼前一亮:“允熥,上次你說再找我挑戰(zhàn),我回去可下了番苦練,這次定要看看你的長進(jìn)啦!”

  朱允熥臉色微紅:“那之后三年已過,侄兒自知天資平平,練上十年也不是十九叔對手,今后再不敢口出狂言了?!?p>  天晴瞇眼暗道,這孩子上次在大寧見過沒注意,原來他竟是爹的親外孫!雖然他跟寧王一般大,應(yīng)該還長她兩三歲,但照輩分,她算是他的小姨了~說來他也怪可憐的……舅爺因謀反被夷族,母親生下他沒多久就過世了,儲君和其他兄弟姐妹又都是異母的;他雖貴為皇孫,在這偌大宮中卻是飄零無靠。要換成了她,估計也只能像他這般低眉順眼,喘氣都不敢大口吧……

  嗯?挑戰(zhàn)?他們要比什么,打架嗎?

  “沒比過沒輸贏,怎知道是不是對手?比一比,也不會掉了你一塊肉啊。”朱橞猶不死心。

  “十九叔不知道,三弟專心讀書功課,已有兩年未曾下場操練。所謂三日不彈,手生荊棘。十九叔倘若真要比,比較書法文章,尚還公平一些。”朱允炆笑著替弟弟解圍。

  “哈!這樣風(fēng)雅,可難倒我,那便不比了吧~”朱橞爽快棄賽。

  天晴望向朱允炆,瞧他言辭中間,似乎還是很愛護(hù)這個弟弟的。也對,朱允熥什么靠山都沒了,性格又這般恭謹(jǐn)柔順,能翻起什么浪?和那烏泱泱一大群心懷鬼胎的皇叔相比,說小天使都不夠表揚(yáng)他的!不過既能真心維護(hù)他,證明朱允炆也不是個刻薄惡毒的人??上Ш萌藳]好報,坐不穩(wěn)江山啊……想著想著,天晴心底不由對他生起一股憐憫來。

  人員到齊,這皇家聚會就算開始了?;实劭粗鴿M堂兒孫,跟農(nóng)民看到大豐收似地喜笑顏開,一個個點名考校。從朱棣起,皇子皇孫們按序上來答話?;实刍騿栠厔?wù),或問藩況,或問功課,有時還問問政見。朱允炆作為副考官,也時不時插言相詢。天晴聽得倍感無聊,想跟張恩靈閑話兩句,卻看到對方筆筆直雕塑一樣坐在那邊,還真是“語莫掀唇,坐莫動膝”了。

  那像她這樣的“女非善淑”,估計這位寧王妃也“莫與相親”吧……

  放棄了搭訕的念頭,恰巧這時輪到了皇二十三子唐王對答。天晴微微坐正了身子。

  要她這次以果爾娜的身份面圣,自是不擔(dān)心他會認(rèn)出自己來,誰料朱棣搞了那么一出,倒讓她有點后悔當(dāng)時報真名了。

  小孩子長得都快,天晴不擅記人,只看了幾眼便覺得,唐王好像跟模模糊糊印象里那個圓臉小男孩不太一樣了。

  唔……才幾個月,他瘦了好多啊。

  那會不會記憶也減了肥,不記得那個叫天晴的救命恩人了呢?

  但愿如此吧!

  過不一會兒,又挨到了朱高熾他們,天晴終于正式打起了幾分精神。

  這回皇帝考了一段《孟子·滕文公》,只見朱高熾朗朗而答,切題工整,言簡意賅,三句說完后便做了總結(jié),皇帝滿意地捋須而笑。

  緊接著就到了朱高煦。

  也不知他皇爺爺是不是存心的,問的還是“正人心、息邪說、距诐行……以承三圣”那段。朱高煦眨巴眨巴眼睛,將大哥的話首句變末句,末句變首句,改了改用詞,又說了一遍,聽得眾人不由竊笑。朱棣一張臉黑得宛如鍋底,只怕要不顧慮是在御前,破口就要大罵這個龜兒子了。

  “可憐這臭小子,等下肯定要倒霉啦……”天晴暗暗幸災(zāi)樂禍。

  轉(zhuǎn)眼就快向晚,郭惠妃溫言提醒一句,皇帝立刻大手一揮開家宴,菜食流水價樣送了上來。天晴吃相隨意,有時甚至伸手便抓,倒也不辜負(fù)自己“野女子”的人設(shè)。

  不久,太監(jiān)劉川上前道:“皇上,太孫殿下,張翰林在外等候殿下,似有事務(wù)求決。”

  朱允炆握拳輕輕敲了敲額角:“哎!孤竟把這事忘了?;薁敔敚瑢O兒去去便來?!?p>  “什么大事,飯都不能好好吃一頓么?!被实鄣?。

  “是上次和皇爺爺提過刑律修訂的事。皇爺爺說過,亂世刑重,平世刑輕。孫兒深以為然,齊民以刑,不若以禮,便教張文耀整理歷朝古法,與《禮經(jīng)》參照,試改一遍,讓他若是做好了,立刻說與孫兒知,只未料到他會這么快?!?p>  “哦,那他應(yīng)該也沒來得及吃飯了。劉川,加擺張案子,讓張翰林一起來用飯?!?p>  不多時,一個修長矯然的身影入得殿中。

  “微臣叩見陛下、太孫殿下、惠妃娘娘?!?p>  “張卿平身吧。”

  “謝陛下。”

  當(dāng)這位張翰林抬起頭來的一瞬,紗圍后的天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倒不是由于他相貌俊秀到讓她驚異,而是因為——他實在太像葉士聰了!就算果爾娜和她那樣幾可互換的相似程度,應(yīng)該也不過如此吧!

  “你是明朝人,那時候我們家祖上還有做大官的呢!”

  “不是不是,那個大官不姓葉,姓張。”

  “想必便是張翰林張侍讀了!”

  “這哪里是張之煥?。俊?p>  ……

  所有人的話語如拼圖一般,嚴(yán)絲合縫地湊整起來……

  你是——

  “張之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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