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Good things get better(更入佳境)
“難得有這樣才情,又懂皇上心思,這位張大人,看來要青云直上啦。”
說話的是慶陽公主。她是洪武皇帝的堂侄女?;噬系奶眯衷缡?,唯一遺孤便是這個女兒。按例她的父親受封蒙城王,慶陽只能賜郡主封邑,可皇上和先皇后看著她長大,對她向來極盡疼愛照顧,便破格敕封她做了公主。
慶陽的夫婿黃琛是草根出身的一代名將,在一班混吃等死的紈绔駙馬爺中可謂鶴立雞群,極是出挑——當然這些細節(jié)的人事情報,天晴是無從得知的,朱棣更不會好心科普,全靠郭惠妃后來告訴她。
這回慶陽恰正坐在天晴左近。她素來端然嚴肅,不喜與外人交結,但能把皇上叔父哄開心的人天底下可不算多,又做得如此不著痕跡——若非毫無城府,便是心計驚人了。半為試探半是好奇,她有意便與天晴多搭了幾句話。
“我這堂弟啊武人心性。帶兵打仗是個中好手,溫柔解語可從未見過~王府里那么多琳瑯姬妾,就沒見他特別看重過誰,弟妹可真是天人啊……”
“哪里是什么天人了?鄉(xiāng)下姑娘運道好罷了。要是天人,必當氣度華貴,儀表雍容,有不凡脫俗之風采……唔?就像公主姐姐這樣的吧~”
相隔不遠,朱棣佯做未聞,心中卻鄙笑:哼,見誰都不忘拍馬屁,說得這么天花亂墜,也不怕咬著舌頭!
“瞧我們弟妹的這張嘴!莫非是抹了蜜不成?”慶陽一笑掩口,樂得微微仰合。
“公主姐姐怎么這樣講?天晴是在說心里話??!姐姐一打趣什么糖啊蜜啊的,倒變成像是在阿諛奉承了……”天晴癟著嘴薄嗔道。朱棣在旁自取盞茶一飲,茗香盈喉,荒唐滿心——難道你不是嗎!
慶陽笑過,一手柔握起天晴右掌,一手捋了捋她鬢邊散發(fā),溫言道:“像弟妹這般可愛的小婦人啊,確實值得堂弟捧在手心里珍憐?!闭f著聲音高了高,仿佛特意要說給“堂弟”聽似的。
朱棣回頭微牽嘴角,略略頷首以示領意。這位堂姐和他從小一起長大,他對她亦心存敬重,犯不著為了戳穿徐天晴而駁她面子。
天晴以手心回覆公主溫握,眼中滿是欣然歡喜?!罢婧脋有了公主姐姐這句話,天晴可算有了靠山了,以后再也不用怕王爺兇我了!”
“他對你兇?呵他這脾氣啊就這樣,以后他要是再兇霸霸的,你盡同我說,姐姐給你撐腰。”
“姐姐真是古道熱腸,豈止是‘天人’,更是‘天俠’呢!”天晴接著吹捧一句,話鋒再輕盈一轉,“不過天晴心里也明白啦,我們家殿下呀,雖然面上兇,但那都是因為職責所需。要是治軍不嚴,怎么為皇上為太孫鎮(zhèn)守邊關呢?其實殿下心里面呀,說不盡多少的溫柔體貼~真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郎君了!”說罷還瞇瞇而笑,往“郎君”那邊瞧了瞧,大顯親昵。
被她這么信口亂夸,朱棣三分無語三分惡心外不禁油然而生四分佩服,能這么吹牛不打草稿,臉不紅心不跳張口就來的,恐怕這世上就只有她徐天晴了!
他轉了過去,拎起她左頰面皮,“愛憐”地晃了一晃:“這小東西,平日里可沒見過你這么肉麻呢?!?p> 天晴按住他的手背,不動聲色地將他手指往外掰開半分,嘻笑道:“只是嘴上不說罷了,殿下平日是如何待天晴的,人家可一~件~件~都記在心里哩?!?p> 朱棣微笑著收了手,藏在袖中暗自捏了捏,心罵——個死丫頭,好大的力氣……
公主看著他們這番“親熱”,幽幽間不覺想起了往昔……
“王爺他……是個心重的,以后我若不在了,還望姐姐多開解著些……只盼老天垂憐,能有個人懂他,幫他,替他分擔……那便是走,我也安心了……”
慶陽臉上不禁露出一抹傷感神色:“只可惜了,妙紜她……”似乎意識到自己的追憶不合時宜,她恍然回神,轉目向二人,眼中盡是溫和笑意,“就這樣才好,以后你倆也要相親相愛的,切莫辜負了這老天恩賜的福緣哪?!?p> 兩人一齊笑面點頭,心中則各自咆哮——
尼瑪?shù)挠惺裁锤>??孽緣才是!?p> ……
是日用畢午膳,皇帝又帶著一群兒子孫子們去書房說話,女眷們則由郭惠妃領在一處。臨分別時朱棣望了天晴一眼,“別盡貪玩好好干活”之類訊息第一時間傳到,她若有似無點了下頭,便隨著眾女來到惠妃的萬安宮。
東宮太子妃、朱允炆的母親呂氏沒到多久就自請告離,惠妃知她向來低調恬淡,不愛熱鬧,也不強留,任她去了。
“現(xiàn)在這么走了,待會兒晚膳,豈不又要另找人去叫她?這位大嫂嫂啊,老愛拿個架子,做什么都非要和別人不一樣~”汝陽公主沖口抱怨道。她是惠妃的幺女,在母親面前向來得寵,說話間總有種睥睨的驕矜神氣。
“還不住了口!知道那是你大嫂嫂,也是你能胡評亂說的?都是做母親的人了,還一點規(guī)矩不懂!”惠妃難得對小女兒冷言冷語,數(shù)落得汝陽嘟著嘴一臉委屈。
“好啦,你這么兇她做什么?汝陽也就是想大家一起熱鬧罷了,是不是?”楊妃解圍道。她是寧王的生母,膝下就一個兒子,沒有女兒,為此對皇帝的公主們別有一份疼愛。
惠妃見她如此,也不好拂她面子,只能搖搖海棠扇似在給自己降火,一邊輕轉了轉頭。張恩靈趁機道:“誒?母妃,您看惠妃娘娘這扇子的圖樣,是不是很別致?兒一直想給殿下繡個插屏,殿下嫌花鳥的俗氣,兒瞧這幅駿馬臥茵就很好,殿下一定會喜歡的~”
“嗯,確實好看又不俗,該是蘇州那邊的新樣子吧?!睏铄槃輰⒒蒎纳茸咏枇诉^來?!熬褪窍肜C活不大容易,插屏又是雙面繡,你看,這兒……”
眾人的話題就這么轉到了女兒活計上。張恩靈臨行前剛剛惡補過婦工,此時蛟龍得水虎豹得幽,和婆母還有其他妃嬪公主都聊得大是投機。天晴自感無趣,只能一人坐在角落里擺弄著繡樣子。
“天晴,怎么這般沒精打采的?”惠妃走了過來。
“回惠妃娘娘,哎……我這人粗手粗腳的,從來做不來這些細致女紅,以前在家鄉(xiāng)時,就經常被婆婆姨嬸們笑話,王府里的月娘娘費了老勁也調教不好,到了這里,更加自慚形穢了……”
“那你平日喜歡做什么?難得今天人多熱鬧,大家一起湊個趣也好?!?p> 天晴眼睛忽而一亮:“那,我們來打馬吊吧!”
“打馬吊?”
眾人都意想不到她會這樣提議,可思緒轉掠,又覺得她苗家女兒,來中原時日尚淺,不知曉規(guī)矩也是平常。慶陽公主素日嚴厲,換了別人說出這種話來,定會痛加斥責一番,可對著她,只笑盈盈語溫溫道:“天晴你怕是不曉得,皇上有明令嚴禁博戲的。這里是皇宮大內,怎可以知而故犯呢?”
“我也是來了才知道的呀公主姐姐~況且皇上禁的是賭博,又不是游戲,那只要不來彩頭,便不能算作違律吧?皇上不也經常和公卿大臣們下棋么?”
她說的貌似有理,不過就為了玩一玩,冒險觸怒龍顏,卻大不值得了?!霸捠侨绱?,可這總歸不大妥當……”慶陽道。
“哎~那便算了。我也不能只顧自己貪玩,叫各位娘娘為難……”天晴怏怏嘆道,繼續(xù)坐回角落,一手托腮,一手無聊地撥弄繡紙。
張恩靈嗤笑一聲,秀眉一挑,掩口道:“徐娘娘為何心心念念要打馬吊?難道在燕王府時天天都玩,所以有癮頭了?”
“哪有呀~就因為燕王府里的人個個一本正經,我說了不來彩頭,也沒人肯和我玩兒,說王爺最守規(guī)矩,看到一定會重罰的??上以诓坷飼r特地還拜了個漢人師父,很是苦練了一陣,想來中原試試牌技呢……”
惠妃從來容易心軟,見天晴沮喪的樣子著實可憐,便拍了拍她的手:“行啦,就讓你逞一逞英雄,本宮陪你打兩副吧!”
“惠妃娘娘?”“母妃?”慶陽公主和惠妃長女永嘉公主見她就這么松口了,不由驚怪。
“不妨的,皇上若真怪罪,本宮來擔就是……”
惠妃還未說罷,汝陽公主就合掌笑起來:“呵呵~誰不知道母妃以前可是六宮里首屈一指的馬吊高手,真要施展開來,天晴啊你就等著哭吧!”
“真的?”天晴一點沒要哭的意思,反倒雙眼放光,“師父!那請受徒兒一拜了!”說著干干脆脆跪倒在地。
“噫~你這是做什么!”惠妃嚇了一跳,連忙讓開,“就陪你玩?zhèn)€兩副而已,哪里用得著拜師啊……”
“那也是得了娘娘的指點呀!中原不是有句話么?一日為師,終生都為父,那兩副為師也是一樣的啦~”天晴笑嘻嘻起身,搖了搖膝蓋,一點沒有被拒的自覺。
惠妃只能笑嘆一口氣?!澳窃蹅兪孪妊远?,不設彩頭不加注,輸贏都只擔個虛名,成不成?”她方才說得隨性,其實也掂量過輕重。陛下并不真反感博戲,痛恨的不過是有人賭博成癮,業(yè)荒于嬉,為此才一刀切斷。就前幾日,陛下自己還和她下過雙陸呢,這樣程度想來不至于苛責。
天晴拍掌歡笑:“那自然成了~真來彩頭,我都沒東西好賠呢!謝謝娘娘~哦不,娘娘師父!”說著突然飛撲到她身上。
惠妃被震得朝后一搖,下意識將她攬住,正想嗔怪,卻覺她身上又軟又暖,馨香沁鼻,一下子火氣頓消,只能捋捋她的背笑道:“打個馬吊就這么高興,可見是個小博戲迷,待會兒萬一輸了,不能哭??!”
……
說是說打兩副,一張八仙桌四個人,惠妃、慶陽、永嘉和天晴,簡單就組好了局。宮中眾女原先因規(guī)禁甚嚴,自從皇帝下令,合當率為先表,馬吊什么從此束之高閣,能想不能說,能看不能摸,這次聽聞惠妃娘娘帶頭大破封禁,都要來瞧個熱鬧。眼見桌上打得酣暢,更是技癢,個個都想親自下場試試。有道是法不責眾,惠妃娘娘自己都開打了,還怕什么?
于是鐵打的天晴流水的其他,除了號稱一點不會的楊妃和張恩靈,每人兩副輪過,打了三四十盤,轉眼就近了日暮時分。
天晴十有九輸,幾次堪堪要贏,卻總不小心點炮,讓別人捷足登了先。她們不來彩頭,只用白條計輸贏。沒多久的功夫,天晴臉上就貼滿了小紙,看著簡直像個白眉白須的老公公。
惠妃等人原擔心她對自己牌技寄望甚高,這一來一定大受打擊,誰知她贏了狂喜,輸了卻也不氣,只笑嘻嘻晃著如雪“美髯”說著再來再來。久違打牌本就愉快,再加幾次轉危為安還大獲全勝,眾人更是心情大好。當中最嚴肅的慶陽公主難得地輸了兩盤,給天晴按著硬掛了兩道入鬢“白眉”,終于再也忍不住,追著她又鬧又笑,萬安宮內一派歡然可樂。
此時的武英殿,氣氛卻截然兩重天。皆因皇帝一句“你們掙錢的法子可比朕多多了”的玩笑話,幾位王爺面上紛紛掛起或不解或凝肅或羞赧的表情……
朱權心中百轉。朝鮮國商隊的事果然還是傳進了皇上耳朵,剛剛他那番話半究半探,綿里藏針,似乎是已經知道了實情,想聽聽他們的說法;又似乎是不甚確信,要根據(jù)他們的反應再下判斷。
可憐此前他表盡忠心,甚至暗示自己也認同邊鎮(zhèn)藩權過重,應當斂減,才在太孫那里掙了些好感——要是真讓朱允炆以為是自己暗通屬國,中飽私庫,那所做所有功夫豈不全白費了?
皇上有沒有瞞過太孫?真相他到底知道多少?朱權余光微微側目,朱棣看上去很冷靜。是早一步收到了消息,已有準備;還是和他一樣,在等對方的先手?
“陛下,晚膳宴已備好。”此時進來通報的,是大內六局一司之首、郭惠妃的得力助手陳未陳尚宮。但凡皇家宴席,大小事務歷來都由尚宮局上下操持舉辦。
“好啦!去叫惠妃她們幾個吧。這會兒子,她們在干什么呢?”皇帝又似乎并沒要在商隊一事上刨根究底的意思,輕飄飄把話移開了。
還好……朱權的心終于稍稍定了定。
“惠妃娘娘正和幾位公主、命婦在打馬吊?!标惿袑m稟道。
“打馬吊?!”這下輪到蜀王朱椿吃了一驚。他是惠妃的長子,深知母妃向來柔順,從來不忤逆父皇的意思,明曉得父皇厭惡后宮中人博戲喪志,怎會帶頭犯禁呢?“是母妃、惠妃娘娘提議的么?”
陳尚宮默不作聲。在這宮闈之內,只有帝后才是她的君上,對于親王的問話自不必回應。蜀王話一出口,也意識到了在父皇面前言行失妥,自怨太急欲為母妃撇清干系,如今落了個沒趣,臉上尷尬得紅一陣白一陣。
“惠妃娘娘向來規(guī)行矩步,知文達禮,堪為皇族女眷表率,令人尊敬,絕不至做出奢靡取樂之事。兒臣也同十一弟有一樣疑惑,想聽聽陳尚宮作答。所謂打馬吊應該就是個說法,并非真的在博戲吧?”朱棣望著皇帝微笑請示。
皇帝剛聽聞陳尚宮所報,也是微怔,還以為自己老耳聾聵聽錯了,可見一個兩個兒子都如此說,驚訝很快被一陣怒意取代。
從郭美筠五歲時起,他就認識她,自然知曉她熱衷什么愛好什么??烧缰扉φf的,她隱忍、乖巧,一向順從自己,絕做不出這般膽大妄為的事來。莫非是這些年自己對她太過縱容,今次三個兒子又都回來了,讓她真飄飄然起了么!
“說,是誰提要聚眾博戲的?永嘉?還是汝陽?惠妃就這么隨意放任么?”皇帝沉著臉問話。
“回陛下,提議的是燕王府徐娘娘。徐娘娘說,自己之前并不知都內的規(guī)矩,還在苗部苦練了許久,想找人試試技藝?;蒎锬镩_始不允,可徐娘娘苦聲哀求,說不來彩頭便不算‘博’,只是‘戲’,還磕頭拜惠妃娘娘為師,惠妃娘娘才答應下來,幫忙找了幾位以前牌技高超的公主、女史相陪‘切磋’……”
“什么?!是徐天晴?!”不等陳尚宮說完,朱棣腦內一轟。他剛想給十一做個順水人情,大水就淹到他的頭上?!那女的到底怎么回事?她是當真不想活著出宮了嗎!
朱棣頓時又恨又怒,起身向皇帝作禮:“這徐氏實在太不像話了!枉費兒臣特特叮囑她京師不比北平,萬不能胡鬧,她卻還知法犯法!父皇,兒臣請……”
“哈哈哈哈~”皇帝卻大笑,“怎么?在北平你就能任她胡鬧了?”
“呃、這……”
“好了好了,‘不算博,只是戲’,天晴這話說的也沒錯呀。她苦練許久,還磕頭拜師,要是這樣朕還攔著不讓她施展,不得把她給憋壞了么!”皇帝本來還覺得天晴這丫頭確實有點無法無天,可難得看到這個兒子搬石頭砸腳的狼狽相,又想到她明知學成了也沒彩頭拿,還巴巴求筠娘收她為徒的可憐樣子,頓感可樂,反倒寬慰起朱棣來。
“那現(xiàn)在勝負如何,天晴她贏了幾局了?”皇帝竟還有空關心起了馬吊的戰(zhàn)局。
“臣未在萬安宮久留,知之不詳。不過因為不能博彩,眾娘娘均在臉上蘸水貼紙條計數(shù),負一局便貼一張。依方才臣所見,徐娘娘臉上的白條是最多的,已經遮得看不清臉了?;蒎锬锏拿纨嬜罡蓛簟?p> “噗——哈哈哈哈哈~”這次拍腿大笑的換成了谷王,“抱歉、抱歉父皇,兒臣實在忍不住了!那位小皇嫂也太慘了點吧?頭磕了師拜了,藝倒沒學成~母妃久不出手,卻是寶刀未老??!”
“那是你媽,當然不老了!她要都老,你父皇算什么?”皇帝也被逗得又笑。陳尚宮從來都一本正經,面無表情,講起滑稽的場面來,就有種分外怪誕的喜感。
“誒?以前母妃說過,她打馬吊的本事還是跟著父皇學的呢~那父皇豈不成那位小皇嫂的師祖了?”谷王越說越開心,“哎~那可真是長江后浪不如前??!還好不來彩頭,不然四哥堂堂的燕王府都要給輸光了~”
“臭猴兒,越說越離譜了?!被实垡膊还苤扉β燥@尷尬的表情,笑著罵朱橞,“就算不來彩頭,你哥燕王府的面子也不能再給輸了。走起了,用膳去!”
“好了玩夠啦,收起來吧!”惠妃笑說了句。待和公主一起幫天晴把“敗績”一一揭下,便領著意猶未盡的女眷們向謹身殿而去,邊走邊囑咐此事下不為例,以后再不可犯禁云云,路上恰與一隊捧著酒菜觥盤的內侍火者照面相遇。
對方恭退一邊,讓路行禮。突然,人群中傳來一聲尖叫——
“蛇!蛇!蛇——有蛇??!”
只見一條二尺來長的青蛇自草叢中綠箭一樣竄出,直射惠妃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