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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傳奇志之肆羽易天記

第一百四十三章 Be the one(一做)

明傳奇志之肆羽易天記 代安澄 4703 2020-11-11 12:00:00

  “今次有件不大不小事,要與大家知會。這位何足言何少俠,近日機緣巧合下,與本尊一晤,甚為投契,本尊已決定收他為徒,改名普言。衛(wèi)志,從今往后,便讓他在你手下,聽你調(diào)遣罷?!?p>  彭衛(wèi)志立刻上前作禮。

  “屬下謹遵大護法令?!?p>  在場眾人你看我我看你,還是教中長老華遠執(zhí)清咳一聲,道破疑慮:“何大俠名揚江湖,雖然從未有人見過他真容,但既然大護法說就是這位少俠,我等自不存疑。只是圣教所圖,干系重大。彭香主統(tǒng)領(lǐng)的中壇更是中流砥柱,但有疏漏,后患不小。何少俠一入我教,便跟隨彭香主左右,直接領(lǐng)命,這似乎……操之過急了些啊?!?p>  華遠執(zhí)向來小心謹慎,天青初來乍到,他肯定不信任。彭瑩玉點點頭,道:“華長老所慮有理。不過普言并非新入,他原屬西壇聞慧堂,本就是我教中人,歃過血,磕過頭,焚過香,立過誓,倘若賣教求榮,必遭天誅地滅。況且,還有本座擔(dān)保。華長老,可放心了吧?”

  西壇?華遠執(zhí)愣了愣,又道:“那何少俠原來,必是受南疆老人調(diào)令了?!蹦辖先耸窃颇仙蚴系拇?。白蓮教干的是殺頭滅族的買賣,非同小可,整個教中也只有彭瑩玉等少數(shù)高層知道才南疆老人的真面目?!皷|西兩壇向來平起平坐,互不干涉,讓彭香主來代管南香主手下的人,會不會……”

  “華長老縝密周到,難免擔(dān)心。不過圣教各壇,無論東、西、中壇,原本就同氣連枝,只因地域疏遠、往來不便才不得不明分彼此。借此機會,正好親近。何少俠遠離家鄉(xiāng),近年來多在北地活躍,假如凡事都要請那邊示下,未免不便。華長老放心,衛(wèi)志不過虛長了何少俠幾歲,這才名分左右,絕不會真將何少俠當(dāng)成下屬,頤指氣使,令南香主不快的。何少俠往來南北,對各地風(fēng)物人情,想必獨具心得,正好為衛(wèi)志解疑答惑。大家商討教務(wù),切磋武藝,齊心為本教出力辦事,豈不甚好?”

  說話的正是天晴如雷貫耳的“假彭和尚”彭衛(wèi)志。這還是天晴第一次看到他的真容,只見他年屆不惑,生得相貌堂堂,說話時笑容和氣,大有讓人如沐春風(fēng)之感。教中敬愛他的人應(yīng)該不在少數(shù),就連那個看著最兇相的我德堂堂主鐘大友,張了張口,還是閉上,似是不想拂了他的面子,一顆豹頭左右轉(zhuǎn)轉(zhuǎn),最后向著彭瑩玉粗聲道——

  “大護法,只不知上次那個事,大護法預(yù)備怎樣處置?”

  彭瑩玉并未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向著另一人道:“祝波,管伍的下落,查探得如何了?”

  “稟大護法,管伍至今行蹤不明。據(jù)街坊四鄰說,中元節(jié)前他妻兒就出了焦作,說是丈人過世,要回娘家祭奠。偏偏這時候,官兵直撲云臺山,炸了本教賴作據(jù)點的窯洞,舍無堂藏在其中的儲積大半盡毀,山上放哨的七個兄弟都沒來得及發(fā)信號,就給炸死了……家小總共三十三人也全被官府收押,如今關(guān)在開封府大牢,堂中弟兄們還在打探消息,想方營救。管伍之妻是濟源人,離焦作不遠,咱們?nèi)艘讶ゲ檫^,發(fā)現(xiàn)他丈人確實沒了,但他們一家從七月起壓根沒現(xiàn)過身……”

  “還查的什么查!我早說那管伍尖嘴猴腮,一雙賊眼,鐵定靠不牢!當(dāng)初老祝你讓他做副堂主,就大大失策!如今那廝八成已拖家?guī)⊥犊苛顺ⅲ浇鹆瓿韵愫壤比チ?。云臺山那些個囤米囤糧、刀械火槍,還有教中弟兄姊妹幾十條性命,就是他給狗皇帝納的投名狀!”

  一個小小的白蓮教分壇副堂主,除非拿著彭瑩玉的頭,否則能給皇帝納什么投名狀?這家伙真是胡說八道。天晴想著,又快速瞄了彭瑩玉一眼。不過這種情況下,彭和尚要提出“再給叛徒(及其后代)一次機會”,真心有點難啊。

  “投靠朝廷也好,另有緣故也罷,橫豎活要見人死要見尸。誰能找到管伍的下落,給大伙兒一個交代,就是下一任舍無副堂主。祝波,管伍如何先不論,眼下關(guān)在開封府的三十三人,都是教中的姊妹子侄,必要設(shè)法快些救出來。這段日子里,副堂主相應(yīng)教務(wù),就由普言暫代吧,堂中其他人也不必分心。普言,你若有不懂的,盡可以問堂主祝波。”彭瑩玉心想,經(jīng)營之道不外如是,天青既能管理上百商戶的商會,上手管舍無堂一攤子事應(yīng)該不成問題?!靶l(wèi)志是中壇的香主,他也會幫你的?!?p>  “屬下謹遵大護法令?!碧烨绺硇l(wèi)志有樣學(xué)樣,抱拳禮道,說完又向彭祝二人拱了拱手。

  祝波點頭回過禮,便接著向彭瑩玉匯報本堂其他教務(wù)。待他說完,其他幾堂堂主、副堂主抑或長老又依次報告。彭瑩玉一一聽取,時問時答。天晴一路豎著耳朵,也沒聽到什么有用的,無外乎是哪地受害受災(zāi)、官府無能、教眾糧食吃緊、需要鄰省兄弟援助,哪堂遇到強蠻、斗智斗勇、大挫朝廷氣焰、贏得百姓稱戴之類……正有點昏昏欲睡,忽聽得彭瑩玉道——

  “今日兩壇八堂弟兄齊至,也算是難得。這一年里,圣姑的下落,都找得如何了呢?”說這話時,他的目光水鳥掠波般從天晴臉上掃過。

  天晴心想,乖乖老和尚居然還不死心,要霸王硬上弓啊。

  堂中不如所料地寂靜一片。過了半晌,凈德堂堂主倉迅出列,為難道:“大護法,有句話,屬下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p>  彭瑩玉早有預(yù)料,聲音沉了沉:“講。”

  倉迅神色凝重:“圣姑這么些年杳無音信,多半早已不在人世。依我等看……不如還是放棄,不找了吧!”

  鐘大友見彭瑩玉默然不語,已料到結(jié)果,忿然道:“哼!徐度蓮、陳善,同那個管伍還不一樣,當(dāng)年叛教,都是有了定論的!為何大護法一個下了格殺令,一個卻苦苦子找了十多年,還要苦苦子求她再回來?這當(dāng)中道理,屬下可一直沒想通!”

  “真胡言亂語!徐圣姑乃是本教尊主,何來叛教之說?難道自己叛自己嗎!怎可同陳善那廝一概而論?!”

  說這話時,彭瑩玉慍色大盛。心知鐘大友的直言已觸了他逆鱗,華遠執(zhí)趕忙補救:“圣姑雖然不告而別,但從未曾勾結(jié)韃子,做危害本教之事,與那陳善有天淵之別。叛徒什么的,鐘堂主未免過毀了?!?p>  “華長老,這話可不對頭了!不曾危害本教?哼!要不是徐度蓮叛教而去,圣教當(dāng)年何至于遭逢大劫,元氣大傷?”鐘大友嚷嚷著,人群中頓時騷動起來,似是不乏敢怒不敢言的同道。

  常德堂堂主、此地東道唐覺中也是彭瑩玉徒孫,立刻站出來朗聲道:“當(dāng)初種種,皆因陳善那叛徒泄露機密,這些事后來都已查明,鐵證如山,與圣姑并無干系。圣姑是因受了陳善挑唆,一時想岔,才有了離教之舉。鐘堂主也是教中元老了,總要分得清是非,不該煽動兄弟們胡想亂思??!”

  “是,是,都要怪陳善!誰成想那廝如此狠毒,為報復(fù)逐其出教,竟將本教堂會通報官府,害得咱們損兵折將?若不是他將事做絕,大護法慈悲為懷,也不會下了格殺令。這確然不能說是圣姑的錯。只是,圣姑失蹤不是一年半載了,大護法,屬下等也覺得再找下去,恐怕白白勞民傷財吶……”和事佬華遠執(zhí)循循善勸。

  “但圣姑終歸是本教尊主,總不能任其不明不白流落江湖。便是她真的不在了,萬一留下了子嗣,按情按理,也該帶回本教來安置的?!迸硇l(wèi)志道。

  “彭香主,這話我可不能答應(yīng)!帶他回來,做甚么?我這我德堂堂主,要讓給他做做么!”鐘大友百忍之下,實在沒法再給彭衛(wèi)志面子,大聲問道。

  “圣姑誕子,那就是徐家血脈,天完傳人了。照理,當(dāng)然不能只做個堂主了,合該為白蓮教主才對?!弊2ú逶挼?。

  天晴聞言,心中不禁一震——莫非這是彭瑩玉的意思?他要她來做教主,都已經(jīng)跟心腹們商量好劇本了?!

  話音甫落,嘩然一片。鐘大友一張紫面皮憋得發(fā)漲,嚷道:“我呸你則個!天底下哪有這種道理?!小崽子也得有這臉!”

  天晴還在為彭和尚的打算心驚,顧不上對號入座,就是顧得上,也肯定不會去鉆“小崽子”的圈,往自己身上套。彭瑩玉火冒三丈,正要發(fā)作,卻聽華遠執(zhí)道:“大護法,容屬下說句話,此事大大不妥!徐圣姑下落不明多年,生死不知,想找到她已是不易,再要找到她的子嗣,只怕更難,此其一。

  “徐圣姑當(dāng)年脫離圣教,便是有意與教中一刀兩斷,她就是真有孩兒,母子連心,又怎肯重回教中?此其二。

  “這些年教中大事全賴大護法主持,功績苦勞有目共睹。徐圣姑也在留書中親筆寫道,自己無德無能,賴望大護法居任教主,帶領(lǐng)教中群英。此其三。事已如此,大護法何不就聽圣姑一言?我等……”

  “住口!”還未等華遠執(zhí)說完,彭瑩玉怒目而視,須髯皆張?!氨咀鹪缇驼f過,此議無需再提!”

  “我等明白,大護法忠肝義膽,必不肯做代主之舉。然而圣教群龍無首多時,相信也非圣姑所愿。為今也只能計行權(quán)宜,還請大護法指定賢能,代任圣教教主之職!”華遠執(zhí)轉(zhuǎn)了個彎,又勸道。

  白蓮教中讀書人不多,華老是其中之一,德高望重,能干多謀。彭瑩玉背過手,似是不想再對他發(fā)怒:“此事尚不急。還是繼續(xù)尋找圣姑為先,若兩年內(nèi)還沒消息,再定也不遲?!?p>  倉迅卻連連搖頭:“大護法呀,等不了兩年了!朱老賊剛愎殘虐,人心背離,眼看著歸附圣教的教眾越來越多,卻始終難成氣候,歸根結(jié)底,就是因為名不正,言不順??!大家唯大護法馬首是瞻,但見到大護法一心尋找徐圣姑,為天完復(fù)國,難免想不大通——難道大家出生入死,對抗朝廷,就是為了個連影子都看不到的圣姑嗎?”

  仿佛油鍋里濺入水花,大堂內(nèi)的議論聲沸騰起來,一陣高過一陣。

  “是??!大家伙兒連閑談都在議論,等到哪天真翻了這江山,皇位到底誰來坐?”

  “嘿~反正輪不到你坐?!?p>  “呸——當(dāng)然輪不到我,更加輪不到你!”

  “老哥哥可沒做過那種美夢,駱副堂主你拖人下水,找錯人啦……”

  教中兄弟分成了兩派,一派以彭和尚收攏來的徐家舊部為主,對天完尚有眷心,一派則是連徐壽輝長什么樣都不知道的新教徒,多年來仰仗著彭瑩玉的威德,才聚集麾下,要說為天完復(fù)國,實在沒法有多大熱情。

  祝波看見原來患難與共的兄弟們互相攻訐,大護法氣得話都說不出,暗恨——都要怪那鐘大嘴!

  “哼!鐘堂主剛才那么激憤,莫非等哪天翻了這朱家江山,皇位是想要自己坐嗎?”

  鐘大友豹眼圓睜:“嚯!莫非現(xiàn)在教中,倒幾句心里話,就要被扣大帽子了?老祝你這脾氣,倒是跟如今皇帝老兒很像了!”

  這意思,還是他祝波要犯上作亂嗎?祝波頓時怒不可遏,提起銅錘朝鐘大友直撲而去。

  卻聽當(dāng)?shù)囊宦暋?p>  “都是自家兄弟,便有爭議,總能理清。切不可動手,傷了和氣!”原是鄒覺槐挺身而出,斬馬刀朝空一掄,刀背恰恰將祝波的兩柄銅錘架住。

  眾人紛紛圍上勸道:“對,論理歸論理,自己人犯不著動刀動槍啊。”“祝大哥話說得重啦!”“鐘堂主脾氣也太大了些?!薄斑€是鄒香主有大將之風(fēng)!”

  “那自然!虎父無犬子,名師出高徒,鄒香主占了個全。老鐘就再沒臉沒皮,也不能和鄒香主比。”鐘大友的我德堂本就是東壇從屬,他自己也做過鄒普勝親兵,鄒覺槐可算他的少主子,此時當(dāng)然樂意站臺。

  “不錯。圣教如今急需一位代教主,要求才能擔(dān)當(dāng)、德可服眾。放眼教中,鄒香主無疑是目下最合適人選了?!眰}迅見局面大好,趁機說道。

  “……要是非選一位代教主的話,鄒香主來做,應(yīng)該沒人會不服?!弊2ǖ挂餐?。他對天完的忠心,自是比不上對大護法的。在他眼里,鄒覺槐是三代徒孫中大護法最疼愛的一個,原就打算要把白蓮教數(shù)十年基業(yè)交給他的,差的也就是個名正言順的契機罷了。

  天晴聽完這話,心中大定,看來彭和尚并沒和祝波他們對過詞兒。

  “徐圣姑出走時,鄒香主才不過四五歲大,自談不上有何效忠之義。大護法,此議不妨一思啊!”華遠執(zhí)也道。

  大家均知彭大護法愛惜名節(jié),他曾被陳友諒潑過臟水,為此更看重“君臣節(jié)義”,此生是絕不可能學(xué)陳友諒自立為王的。但他無子無孫,侄子彭衛(wèi)志也是個淡泊無爭的出家人。鄒覺槐由大護法親手帶大,便同他的親孫兒沒兩樣,破格提拔也不是頭一遭了——那擁戴他,大護法總不會反對了吧?總比空著位子,等叛教的徐度蓮強啊!

  是故華遠執(zhí)甫說完,余下眾人又是一迭聲的攢頭附和,仿佛鄒覺槐做代教主的事,今日就要定下了。鄒覺槐謙辭連連,只是推脫,卻都被淹沒在眾人的聲音中。

  天晴看著他在那“三請三辭”,心中好笑——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我被彭和尚強按著當(dāng)什么殺頭的教主,只怕來不及逃,這小子卻是真情實感地想呢!

  “嘭——!”

  一片喧嘩間,忽然震裂之聲直沖天頂。眾人循而望去,只見彭瑩玉一掌拍斷了方頭案面,一驚之下,無不斂聲。全場頃刻靜得鴉雀無聞。

  彭瑩玉臉色鐵青:“誰再敢胡言亂語,大逆不道,休怪本尊手下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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