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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傳奇志之肆羽易天記

第一百六十一章 Stay with me(與我同在)(二)

明傳奇志之肆羽易天記 代安澄 4067 2020-11-25 12:00:00

  天晴見他說得嚴厲,可并不后怕,顯然又想作弄自己,便回嘴道:“事實證明,李芳遠不僅有心王位,更加膽大敢為。刺客風波,原就是他自導自演的苦肉計,就為了讓李成桂和天下人看看——他這位王子不辭辛勞,力主改革,宵衣旰食,彰獎不及鄭道傳不說,還要差點搭上了性命;另一邊呢,股肱大臣卻忌憚他功高,為了自家幼主不擇手段,迫害忠良??蓱z鄭道傳莫名其妙背了黒鍋,還要低聲下氣,向李芳遠這幕后黑手自辯清白。這招一箭多雕,可謂厲害至極。”

  一開始天晴還不過懷疑,待觀察了李芳遠的傷勢,顯然沒有大礙,他卻故意裝得寸步難行,便確定得十有七八了,所以在漢陽教坊臨走時才嚇了嚇他。這位野心家的生平,天晴了解得比朱棣還要多,并不覺得自己有冒過什么險,當然也不準備讓他當做把柄來拿捏她。

  朱棣卻一副不依不饒的架勢:“總之都是僥天之幸。我原還沒料到,你能這么不管不顧,整個燕王府都差點毀在你手上!以后不能再有這種事了。”

  也不可能再有這種事了。天晴心想,接下來李芳遠就要忙著兩次王子之亂,干掉幼弟,架空父王,把持朝政。不管是新帝還是陳善叫他來插一腳宗國局勢,他都無暇理會了。

  “是?!碧烨绻ы樆氐?。

  朱棣不滿地看了她一眼:“每次都是是是,有哪次當真做到了?遲早要被你給害死?!?p>  天晴只道他果然又開始發(fā)神經沒事找事,低下頭閉了嘴,再不予理會。心中盤算——看來不管她有沒有去找李芳遠,以他的性格做派,都一定會反叛奪權的。但陳善到底許了李成桂什么,讓他必須先除掉朱棣?錦盒里原來是什么東西,令李成桂篤信能捏得住他?李芳遠最終把寶押在朱棣身上,是純粹因為不支持父親的決定,還是因為對朱棣更有信心?那她說的那番話,到底算有用還是沒用?

  “哎……想保一世平安,我看只能解甲歸田,找個山里躲起來了?!敝扉龆粐@。

  天晴還是呆在原地,想著自己的心事,并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朱棣等待多時,連一句“對的”、“不是”之類最簡單的反應都沒有,心里好像有一百只貓爪子在撓。他忍耐不住,面轉向她,帶著些許惱怒又問一遍:“你說呢?”

  這次天晴終于回過了神,給出了反應。

  “嗯……???”

  看到他緊抿嘴唇,瞇起眼睛,她知道自己肯定漏聽了什么很重要的訊息,只能道:“屬下不太明白殿下的意思,還請殿下明示!”

  朱棣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你之前說過的話……本王想了想,覺得有些道理。人活一世,終歸自己的感受最重要。否則縱有高官厚祿、榮華富貴,也沒什么可開心的。整日操勞,提心吊膽,還不如像你爹一樣隱姓埋名,做個平頭百姓來得輕松自在?!?p>  “轟!”

  天晴腦中仿佛有什么引爆了。

  怎!么!回!事!

  這個人絕對不是朱棣,一定是外星人假扮的??!

  “外星人”繼續(xù)道:“陳善少了強援,想造反便沒那么容易了。就算白蓮教真的要反,平了便是。陳善也好彭瑩玉也罷,不過烏合之眾一群妖民,難道還能強得過蒙古鐵騎?等替皇上剿滅了亂黨,我就掛印封刀,上交兵權。朝廷要我出力,我便出力,朝廷要另派文臣武將來鎮(zhèn)守國門,我就學五弟那樣,當個養(yǎng)花種草不問世事的閑散王爺,也沒有什么不好……”

  看他在那里言之滔滔,天晴感覺如墜夢中。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啊?!

  驀然間,她記起宮里劉川他們的話,都是覺得太孫十有九九必要削藩,勸朱棣夾起尾巴保平安的。難道人人勸勸得上了頭,讓他真的害怕了?

  搞什么!道衍老和尚人呢?快快!毒雞湯都端出來,給他點信心?。?!

  “殿下,您不是認真的吧?是開玩笑的對不對?”老和尚不在,只能靠自己了。天晴近前一步,急切問道。

  朱棣一張臉上寫滿從容,目不斜視。

  “你若是不信,可以全程看著。反正父皇也早就囑咐過,要你這輩子都盯著我,不是么?”

  話說到這步,天晴也不顧上他到底要玩什么了把戲,脫口道:“陛下當然能放過你,可太孫殿下也能放過你嗎?”

  “我都已經交出了兵權。他要再不放心,我離開王府,離開封國,也就是了,他還怕我什么?”

  他不怕,我怕??!“不,不!殿下,先等一等,是我、是我不好,我做事情總是毛毛躁躁,不懂瞻前顧后,讓殿下?lián)@受怕,以后我一定會一萬分小心,絕~對~不會再闖禍了!要還有什么殿下看不順眼的地方,殿下教歸教,罵歸罵,千萬不要賭氣,提什么掛印封刀,這置北平全城百姓于何地啊!”

  朱棣皺起眉頭:“我說我自己的事,和全城百姓什么干系?”

  “這怎么是你自己一個人的事呢!”天晴道。

  “難道是我和你兩個人的事?”朱棣道。

  “不,這是很多很多人的事!遠的不說,張將軍朱將軍他們幾個怎么辦?殿下離開王府,這一府的人何去何從?殿下想過沒有?”

  “張玉朱能他們自然照樣當他們的差,拿他們的俸祿。至于王府的人,除了熾兒幾個是本王骨肉,不能分離,其他人等,給足了銀兩,自行安頓,又有什么難的?”

  “可王府里還有王香月她們這么多娘娘呢!還有瑛兒!那個、還有閔海珠,剛剛就在這兒的閔海珠,她做夢都想進燕王府,眼下都還沒瞧見過大門呢!”

  “瑛兒也到了該找婆家的年紀,這事確實不宜再拖了……剩下不管王氏還是閔氏,她們若愛嫁人的就嫁人,不愛嫁人,我也不會虧薄了她們。只要身邊有錢,還怕日子過不下去么?”

  一瞬間,天晴腦內飛速掠過一個念頭——反正你對她們都不咋地,真放了也好,起碼人都年輕,還能嫁個新老公開始新人生呢!可眼下并不是操心這些的時候。看自己不管問他什么,所答都水來土掩兵來將擋,似乎并不是一時起意開玩笑,天晴一時滿頭霧水,憂心忡忡。

  要是朱棣真放棄了這奪位大計,接下來這歷史要怎么走呢?不是全亂套了?她還能回去嗎?回去后,士聰還在那里嗎?要是士聰不在,她要怎么回來?

  等等!這么個風云突變法,搞不好,士聰都不會出生了!要是六百年后的世上沒有葉士聰,那是誰把她從這里給運過去的呢?要是她根本沒去過未來,她現(xiàn)在又怎么會站在這里?這是什么時間悖論??……凡此種種,一向自詡聰明過人的她,也想得有點頭疼了。

  總之,無論如何,不能放任他這么下去!說好反那就要反,做人必須負責任!

  “殿下,我們都冷靜一點!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沖動做不出好決定。想想你的初心,你的夢想,肯定不是下半輩子養(yǎng)花遛鳥吧?”要不是在人家地方,天晴直接就把“你是要造反當皇帝的人??!”喊出口了。

  朱棣卻依舊不咸不淡:“夢想和衣服有什么分別?高興起來,還不能換一個麼!”

  “沒分別,可以換?!碧烨鐭o奈地順桿爬,“但是,怕就怕太孫小人之心,看到殿下竟主動要求撤藩,會猜忌殿下另有圖謀。要是他一時念動,趕盡殺絕,屆時殿下就沒有半點回擊之力了,連帶世子他們,都要任人宰割!那可如何是好?還是得把主動權握在自己手里,要進要退,都有余地……”

  理智雖知她所說并非沒有道理,但見她從頭到尾半點不領他的情,像個旁觀者一樣高高掛起,在那邊分析局勢,著實讓朱棣憤懣又沮喪。

  “當初說不該反的是你,現(xiàn)在扇風鼓勁的也是你——到底要怎么樣你才滿意?!”

  聽他這么一歸納,天晴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了,絞盡腦汁試圖快速理出一個讓自己顯得不那么精神分裂的邏輯:“我、我的意思是,打仗勞民傷財,并不是說就不應該……”不對,這么一說,好像她精神分裂更嚴重了,“或、或者,反歸反,殿下可以選擇一條……相對溫和些的道路呢?”

  朱棣冷眼看著她:“你覺得有可能嗎?!?p>  天晴對此沒有答案,她只被劇透了大結局,對分集劇情完全不清楚?。≈坏冒哑で蛴痔吡嘶厝ィ骸安辉囋嚳?,怎么知道可不可能呢?”

  朱棣終于被她這種不負責任的態(tài)度激怒,一下抓起她的手腕,如同逼問一般沖她嘶喊:“你到底想我怎么做?!”

  天晴被他拽得生疼,估計腕上已印上了五個大力金剛指,頓時也沒了好氣:“這是你的事,當然要你自己想??!干嘛推給我?”

  這句話如同一把冰錐,猛地刺痛了他,讓他不覺放開了手。

  原來從始至終,在她心里,他們二人都毫無關系。不論他是生是死,是親王是平民,對她來說,都沒有分別。

  原來時至今日,她的心里,滿滿當當塞的還是那個張之煥,沒有半寸他的位置。

  她不領他的情,不接他的話,并不是裝傻,她何需裝傻?

  傻的人是他。

  他以為,只要沒了張之煥,只要滿足了她的全部要求,她就會回心轉意,踏實安穩(wěn)留在他身邊。明明和他廝守這件事,由頭至尾,她根本從沒想過。

  一次都沒有……

  “出去?!敝扉Ρ尺^身,命令的語意卻異常清晰。

  “嗯?”天晴摸著手腕,暗悔剛剛的話確實口氣不好。人家可能只是心里煩,想拉個人商量一下呢?何況,她還有要緊事沒說呢!“呃……殿下,殿下別不高興啊。我的意思呢是……”

  “滾出去!”

  天晴只得悻悻告退了。

  這一頭,朱棣的低潮期,需要想辦法扭轉;那一頭,陸競的命,卻等不了更長時間了。

  說不得,兩件事要并著做一做了。

  第二日,智計百出(?)的天晴從有些不情愿的閔海珠那里硬扒拉來幾碟酒菜小點,借送膳的機會,一邊盛湯布筷,一邊諂媚地向朱棣報告——那天在嵫陽酒店,聽到一群商隊的人說起在宣府有筆大買賣,做成就是八輩子的榮華富貴,她覺得有必要去探一探。

  “你的意思是,這大買賣便是鐵木真秘寶,還恰巧在十九的轄地里?”朱棣說完,立刻嗤之以鼻,“十九?”同為邊塞九王,朱棣同他交道不少,每次看他調兵布陣,都如小孩子過家家,比起十七那是差得遠了。

  干嘛這么看不起人家十九???天晴心里不服氣,可聽朱棣意思沒再記恨昨天的事,已是萬幸,當然不敢頂撞,輕聲細語道:“可能谷王在殿下心里就是個小毛孩,但殿下別忘了,他的左長史可是劉璟,神機通天劉伯溫唯一還在世的兒子。”

  這句話應是說動了朱棣。他微挑眉毛:“你覺得,這是劉璟布的局?”

  “到底是不是和他有關,總要看一看再知道。屬下是覺得,劉璟那樣自恃風骨的人,應該不屑于裝神弄鬼布什么疑陣,可其他尋寶者會不會打他家六甲天書的主意,卻很難說了。劉璟簡在帝心,又是個難纏的,本來屬下也不想驚動他,可這事要真同寶藏有關,我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別人得手啊。”

  “‘自恃風骨’又‘難纏’?!敝扉νA艘活D,抬眼看向她,“你對他倒很了解啊,你見過他么?”

  天晴暗叫不好,面上卻只略露尷尬:“曾經……聽過他和殿下對弈的傳聞。”

  是誰告訴她的,不用猜也知道了。朱棣一陣燒心,連吃飯的胃口都沒了,索性停了筷??伤吘故菫榻鹣幻貙毜氖拢人M芸禳c了結。

  朱棣想了想,道:“這次你準備去多久?”

  “宣府離北平這么近,自然比去朝鮮快多了~屬下也不敢保證,大概、最多二十來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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