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很多很多很深很深的回憶
天晴心怪——這小子恐怕也就二十吧,陳善怎么能這么年輕!但他能藏進(jìn)他的密室,一副此地主人做派……陳善吃了仙丹返老還童?還這是他的兒子?不管了,先試再說。伸手一刀便向那人直面攻去。
那人口中竹簽一吐,滑步避開,后跟一抬,從靴中飛出短刀,舞出一手花輪,以攻為守,忽上忽下向她進(jìn)擊劈砍。
天晴暗怪“這招式怎么有點(diǎn)像龍前刀法么?難道這家伙也和錦衣衛(wèi)有關(guān)?”憑著熟門熟路,平平躲過他的數(shù)發(fā)連招,三指一伸,已反捏住了他手腕,再一腳踢在他膝彎。那人呼痛一聲,單腿跪地。
“小子,你爹人呢?說出來,饒你不死?!?p> “小子”轉(zhuǎn)過了頭,大眼朝她一瞪,濃眉倒豎,咬牙道:“爹我早沒了,兒子倒有,近在眼前!”
天晴知道他是被她輕松打敗,心里憋火,逞口舌之快占她便宜。不過她無論如何是做不成誰兒子的,聽了也不生氣,呵呵兩聲,手上力道松了松:“那你不是我要找的人了,小爺貴姓,怎么稱呼?”
對方看罵她一句,她反而一下兇臉變好臉,心中也狐疑頓生,低著聲道:“我姓王名驥。你是誰?要找誰?”
“鄙姓何,草字普言。我在找一個仇家,名叫陳善。聽江湖上的兄弟說,他躲在這龍山綠莊里。閣下既然姓王,那就不是他的宗親了。如果知道他的下落,還請?zhí)狳c(diǎn)一二?!闭f著放了手,輕輕將那年輕人往前一推。
“我不知道他下落?!蓖躞K就勢跨了一步站住,抖擻抖擻肩膀,道,“不過這里確是他的莊子。我打小就給他抓了來,關(guān)在這兒。他有時來,有時不來,至于在外做什么,我一概不曉得?!闭f著叼回了竹簽子,大喇喇往一邊橫著的竹榻上一躺,從側(cè)旁案幾上順過茶杯,悠哉喝了兩口。
天晴走近一步,奇道:“他做什么要抓你?”
“我那時還小呢,怎么弄得清為什么?”王驥懶洋洋道。
“那他把你關(guān)這兒好幾年,既不放也不殺,是把你忘了?”天晴問。
“鬼知道呢!你要找到了他,也可以問問他嘛?!?p> “眼下這莊子里除了你,還有什么人?”
“喏~就門口那個聾伯咯。你沒見過么?”
“陳善上次回綠莊是什么時候?”
“大概……四個月前?五個月前?不太記得了啊……”王驥翹了翹腳,換了個側(cè)臥的姿勢,在榻上躺得更閑散了一點(diǎn)。
閑散歸閑散,卻透著種別扭。天晴心中疑竇頓生,眼角一掃,便有了答案。她伸手一扯,將王驥連人帶席都翻了起來,藏在褥里幾張寬幅宣紙被子一樣飄飄蓋在了地上。
“喂喂!你干嘛!”王驥急吼,欲撲上搶奪。
天晴腳尖一鉤又將他帶翻在地,一個轉(zhuǎn)身將宣紙一并抄在手中。
只見上面繪著的都是火銃的造型圖,標(biāo)注的大小長度卻同天晴在妙琳那里看到的大有不同?;痖T外有長方柜形藥槽,槽上還有一段可活動啟閉的蓋子,應(yīng)該是為了防止風(fēng)雨吹散或打濕火藥,讓火銃即使在惡劣氣候條件下,也能發(fā)射,不至于“啞火”。再看各細(xì)節(jié),確實(shí)構(gòu)思巧妙,前膛、藥室、乃至槍托、尾銎都對應(yīng)有所改良,不僅便于攜帶,身處強(qiáng)震中也可大幅降低誤炸的概率。
原來是這樣……天晴是見過活的AK還差點(diǎn)被它干掉的人,這么原始的工藝水平當(dāng)然不放在眼里。然而不可否認(rèn),身處冷兵器時代,如此改進(jìn)型的火器無異于曠世奇兵,得到它的人絕不僅僅是如虎添翼,就是貓咪也能長出尖爪利齒,振翅高飛。
“我道怎么回事呢,原來你是給陳善一伙做武器的?!彼芸煜铝私Y(jié)論,“怪不得他好吃好喝供著你了?!边€把他獨(dú)自關(guān)在這么隱秘的地方。
王驥念頭飛轉(zhuǎn)。眼前這人說和陳善有仇,那造火器的他等同“助紂為虐”,照理不可能被放過??伤娴闹皇且粋€人質(zhì),只因?yàn)橛性O(shè)計火器的才能,才給關(guān)到這里“物盡其用”。為了保命,他被半強(qiáng)迫著認(rèn)了陳善做義父,心里對他卻不存半分好感和情誼。
何必為他死???
“眼下這些不過是概念,紙上談兵罷了,實(shí)物還一副都沒做出來。如果陳善想要,必須要有我在才行。你不想他我給他造武器的話,可以放了我?!蓖躞K伸手朝著圖稿一指,“作為酬謝,我可以幫你做。這還是只是初版,若肯給我時間,定能更趨完美……”
“抱歉,沒興趣?!碧烨绺纱嗟卮驍嗔怂鸭垙埵杖霊阎?。這些圖稿和數(shù)據(jù)想必都是他精心繪制、反復(fù)測量,耗費(fèi)數(shù)年之功而得。一旦失去,王驥肯定要再下一大番心血,才能重新作出來,所以他才這么緊張要保護(hù)它們。她無需上場打仗,要這些沒用,可給陳善、朱棣或是其他人得到,天曉得他們會干出什么來!
王驥可不知道她的深謀遠(yuǎn)慮,只覺得喉間一噎。沒興趣,那你搶了干嘛?純粹給陳善添堵嗎?
“好吧,沒興趣也難怪,所謂人各有志……啥?喂喂——你這就走了么?”王驥見天晴扭頭邁步,一時不知所以,忙奔到她面前伸臂攔住,“要走、不如帶上我一起吧!”他心道,此人武藝高強(qiáng),既然能進(jìn)來,當(dāng)然能出去,跟著他,外頭那些機(jī)關(guān)陣法應(yīng)該莫能奈何;況且他江湖上闖蕩,必熟知世情,隨身也帶著財物,比他王驥獨(dú)自出去無頭蒼蠅亂撞或沿街要飯好得多了。
“我想來就來,要走便走,憑什么多帶一個你?”天晴挑眉道。
“你跟陳善有仇,我也跟陳善有仇,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朋友有難,豈有置之不睬之理?”王驥道。
“嘿!”天晴本來白跑一趟,大感無趣,沒想到碰到這個胡攪蠻纏的技術(shù)宅,倒起了幾分逗弄之心,“解人困厄,本來也是咱們江湖中人常做的事。但話先說好,等出去后,咱們就各走各的,別指望我還會來護(hù)著你。如今外面世道可不算很太平,陳善應(yīng)該也不會輕易放你逃了,你還是想想清楚再說?!?p> 王驥被道破心思,抽了抽嘴角,仍硬氣梗直了脖子:“不用你護(hù)著。我又不傻,斷無被他捉住兩次的道理!”
“嘖~但我?guī)土四?,好像也沒什么好處啊?!碧烨缛粲兴嫉孛嗣掳汀?p> “你不是把我的圖紙都拿去……”王驥話一出口,已知不對,他拿走東西,大可以翻臉不認(rèn),再把他鎖起來,于是轉(zhuǎn)而道,“你不放我,下次陳善來了問起,我說出是你拿走了火器圖紙,你就有麻煩了?!?p> 這小子反應(yīng)倒快。天晴暗自贊了一聲,笑笑:“未必,我殺了你,他不就不知道咯?!?p> 王驥聽了這話竟也不驚慌,認(rèn)真道:“你放了我,陳善會以為我自己逃了,一定會去找我;而你在這里殺了我,留下尸首,他就只能去找殺我的你了,于你可大大不利?!?p> “怎么不利?你忘了,我跟他有仇,正怕他不來找呢?!碧烨绲馈?p> “那不同。你找他,敵明你暗,我還能幫你做個誘餌;可他找你,就變敵暗你明了?!蓖躞K道。
“說得有理。可如此我救你,倒像是被你威脅就范似的。這樣吧,你把你為什么會在這兒,前因后果原原本本告訴我,我也把我為什么找他,前因后果原原本本告訴你,咱們真成了朋友,那救你就是應(yīng)有之義,也無關(guān)什么好處壞處了?!?p> 天晴見王驥態(tài)度從容,談吐有趣,心想真把他帶出去也沒什么,倒不急著走了。一來一去,兩個人就這么聊起天來。
她當(dāng)然不可能把王府的背景抬出來,這次套的是“白蓮教中壇舍無堂何副堂主”的馬甲,引用從各人那兒聽來的教中舊事,胡亂謅了一通自己被陳善出賣到家破人亡的“血海深仇”。
聽聞對方也是全家被朝廷和陳善給坑慘了,王驥物傷其類。加上天晴一向演技彪炳,說到后來扼腕長嘆,雙目噙淚,竟惹得王驥心生戚戚,連連點(diǎn)頭,對她的防備也松了不少,將自己身世竹筐倒豆子似地一股腦兒吐了出來。
不聽不知道,一聽嚇一跳。天晴萬萬沒想到,這年輕人的故事,過程之曲折、起伏之跌宕,遠(yuǎn)比她編出來的還要精彩!
事情要從大元建國前說起。
當(dāng)時阿里不哥與忽必烈爭汗位,耶律楚才之子耶律鑄拋下了漠北的妻兒,毅然決定歸順忽必烈。忽必烈得之大喜,拜其為中書左丞相。世人都大嘆耶律鑄重利薄情,為了自己的前程,竟連家小死活都可以不顧!他們都不知道的是,耶律鑄這么做,并非“鐵石心腸”、“冷血無情”——恰恰是為了救妻兒的性命。
耶律楚才膝下二子,尤以次子鑄慧名遠(yuǎn)播,能詩擅文、精通騎射,是一位文韜武略不可多得的奇才,自小就被贊有乃父之風(fēng)。耶律楚才精通術(shù)數(shù),所著《玉鑰匙》、《插泥劍》為風(fēng)水學(xué)說之鼻祖;耶律鑄秉承家學(xué),對天文、地理、律歷、醫(yī)卜及釋道亦博學(xué)貫通、無一不精。
傳說當(dāng)年成吉思汗的墓穴堪輿,都由耶律楚才一力完成——他當(dāng)然知曉與之同葬的寶藏線索;而以耶律鑄的聰明,便是父親不告訴他,恐怕也能自己窺析出一二端倪。
蒙哥汗身故后,阿里不哥急于打敗哥哥忽必烈,開始打起了“天選之寶”的主意。耶律鑄全靠著警覺和演技,才堪堪通過了那次出其不意的試探,卻深知以阿里不哥的狠辣,接下來一定會拿他的妻兒作筏,逼迫他說出寶藏的下落。無論他道知與不知,結(jié)果都難逃一死。
為此耶律鑄輕裝簡從,直奔開平投靠忽必烈,就是為了讓阿里不哥忌器——你若再逼,我就將寶藏獻(xiàn)給你的敵人!之所以選擇只身逃出,一來為了掩人耳目,二來也擔(dān)心忽必烈會成為第二個阿里不哥,到時他們一家才出虎穴又入狼窩,索性分隔兩地,以成平衡之勢,一番用心可謂良苦。
阿里不哥果然如他所料,不僅沒為難“叛徒”的嬌妻幼子,反而好好“照(監(jiān))顧(視)”了起來——他想的是,耶律鑄沖動出走,留下弱妻稚兒,時間一長,難免要生愧疚思念之心,肯定會來聯(lián)絡(luò),到時候,他自有辦法拿捏他。他阿里不哥可不是什么任人戲弄的愣頭青!
只可惜阿里不哥沒有等到耶律鑄的音信,就被忽必烈打得潰敗遠(yuǎn)遁,最終兵敗被囚,不過幾年便郁郁而終。亂戰(zhàn)中鐵馬如洪,耶律鑄的妻兒也如同被沖刷得消失了一般,無論在漠北還是漠南,再也沒人見過他們的行蹤。
只有耶律家的人自己才知道,他們逃到了河北保定,改姓為王。
王驥,正是耶律鑄的嫡系子孫——耶律驥。
天下幾乎沒什么秘密瞞得過錦衣衛(wèi),這個耶律楚材的八世孫也概莫能外?;实蹖⑺屠献娓浮⒃哧柨h令王思宗一起找來時,他還不到十歲,懵懵懂懂。王思宗害怕錦衣衛(wèi)的手段,更怕獨(dú)苗孫子被當(dāng)做威脅逼供的籌碼,可看管下的他,沒法跟老祖宗耶律鑄那樣一走了之,只能走得更遠(yuǎn)一點(diǎn)——一咬牙自盡了。
錦衣衛(wèi)指揮使當(dāng)即跳腳——乖乖~這不說明他心虛嘛!可王驥八歲多點(diǎn)的孩子,說不懂肯定懂事了,要說能知道寶藏的秘密卻很勉強(qiáng)。錦衣衛(wèi)再心狠手辣,也不能對二話不說對個小孩兒用刑吧?指揮使毛驤不敢擅專,只能請圣上示下。彼時唐王剛剛出生,皇帝動了老父心腸,索性將王驥留下了,反正養(yǎng)個人不過是加雙筷子的事情。
萬一他年歲漸增,能記起什么來呢?
耶律驥就這樣在都尉府長大,因?yàn)槁斆鳈C(jī)伶,居然還深得眾人喜愛,平時甚至有文書教習(xí)字、武官教拳腳。多少年過去,皇帝都已經(jīng)忘了他了。直到毛驤被賜死,錦衣衛(wèi)給拆了招牌,人員流散,他才被陳善“偷”了出來。
陳善一直往來南北,通路極廣,對于王家和元廷的歷史自然清清楚楚。
元朝自開國就重視熱兵器發(fā)展。正是由于當(dāng)年成吉思汗率軍西征,火器才開始外傳西方國家。什么拋石機(jī)、噴火器、銅制火炮、凝固汽油彈……從裝備到彈藥,無不威力驚人。傳說波蘭人首次見到蒙古人成束發(fā)射的“火箭筒”時,從將領(lǐng)到士兵個個嚇得魂不附體,連聲驚叫“中國噴火龍!”未戰(zhàn)已先潰。到了孫輩忽必烈登位建國,對火器的研究和改進(jìn)便更為熱絡(luò)。
王思宗曾任高陽縣令,對于軍備的天賦比民政更加卓絕,一直致力于為武備間研發(fā)新式火器。元廷北退后,他眷戀故國,及至致仕依舊不懈鉆研,只盼有朝一日可向汗廷獻(xiàn)寶;一看到錦衣衛(wèi)上門,難免心虛,也不廢話,先死為敬。還好他走得早,要再等兩年,看到捕魚兒海之?dāng)?,自己獻(xiàn)芹未成,黃金家族卻連汗位都給丟了,只怕靈魂比尸骨更凄涼。
錦衣衛(wèi)只得收走了王思宗的圖紙手稿,拿去向皇帝交差,然而進(jìn)行了一半的設(shè)計并沒有太大價值?;实劭匆姸加悬c(diǎn)可惜了,王思宗這老家伙急什么,晚點(diǎn)死多好啊……將圖紙交給了工部和內(nèi)府監(jiān)局,繼續(xù)試驗(yàn)完善。
殊不知,所有的資料乃至王思宗只有口述未曾留筆的想法,都已被小孫子王驥牢牢記在了心里。他自幼跟隨祖父,玩鬧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家中的書房丹房。祖父雖然做過官,卻不喜歡寫書法讀經(jīng)史,偏愛擺弄器械、畫圖紙、制火*藥。
耳濡目染,家學(xué)淵源,耶律驥已經(jīng)在腦海中將圖紙完成得很齊全了,只是苦于沒有機(jī)會試驗(yàn)。耶律驥對金匣寶藏在哪根本一無所知,跟著陳善的這段時間里,他必須證明自己的價值,才可以逃脫“棄子”的命運(yùn),為此索性主動將火器的研究提了出來。果然陳善聞之大喜,有求必應(yīng),不僅收他為義子,還要人給人,要物給物,在外另給他找了得力的工匠,將他的設(shè)計一一驗(yàn)證修改,他恰逢其機(jī)可以施展,就有了這些成果。
雖然耶律驥對“何普言”有些好感,覺得“他”英武豪邁,又頗重感情,看上去像是條好漢,但涉及那么一座大財寶,難保人會生什么異心;加上被囚多年,耶律驥自不知道外面“金匣寶藏”的傳聞早就不是秘密,是故在講述中壓根沒提“金匣羽印”幾個字,只含含糊糊說當(dāng)年忽必烈和阿里不哥那段恩怨涉及“黃金家族私隱”、“彼此都不想對方知悉”等等。
盡管如此,他對她也說得夠多了。
“我是白蓮教人,雖然和陳善、和皇帝都有仇,但他們畢竟是漢人。如今你嘴巴一張,說你是蒙古韃子——難道不怕我殺了你么?”天晴故意道。
王驥搖搖頭,將口中竹簽隨手一拋扔在榻下,嘆道:“普言兄,我始終弄不明白,所謂種別之分,到底有什么意義?我的母親、祖母、曾祖母統(tǒng)統(tǒng)都是漢人,耶律家族過去還都是契丹人,后來做過金人的降臣,你說我算蒙古人、漢人、女真人還是遼人?在我看來,人只有在立場不同、利益沖突時,才需對抗;倘若事關(guān)信仰、生死,以命相搏亦不足為奇。但如果僅僅因?yàn)槟闶菨h人,我是蒙人,就要打個不死不休,那也未免太可笑了。難道你不這么覺得么?”
天晴心中大贊這少年真是深合她意,正想要點(diǎn)頭附和兩句。
轟——砰!
天晴陡覺天地動搖,一個恍神間立足不穩(wěn),坐在了地上。
王驥卻似早有準(zhǔn)備,牢牢把住了案幾的一角,待余震停歇,才從容站起?!熬退阄铱村e了,普言兄你真是個無知莽夫,因?yàn)槲沂敲晒湃司鸵獨(dú)⑽?,我也有自己逃出去的辦法~”他自案下一摸,一把黑洞洞的銃口已對準(zhǔn)了天晴,接而咧嘴一笑,“你以為我跟你說那么久閑話,是為什么緣故?”說著銃口掉轉(zhuǎn),快速自她身邊躍過,從已經(jīng)中開的多寶閣門中跑了出去。
天晴這才明白過來——原來王驥早就利用手上的火藥物料,醞釀這次出逃!剛剛他的竹簽掠過案上油燈,直接點(diǎn)燃了榻下的火線,因?yàn)楣忸^一轉(zhuǎn)即逝,她又只顧注意他的言談,才沒發(fā)現(xiàn)!所以有人來闖時王驥才會那么驚訝——他還以為自己計劃已被陳善識破了。
當(dāng)下匆忙,天晴也無暇細(xì)想更多,只擔(dān)心弄出如此動靜,就算陳善在周圍沒埋伏眼線,也很難不惹人注意,必須趕緊離開這是非地!起身便追上了王驥。
出了廂房門,果然院中仿佛突然遭了一場天地浩劫,花木倒栽,地石亂翻,四處灰煙彌漫,影壁斷殘,連大門也被震開了一半。
遠(yuǎn)遠(yuǎn)地,似有人影急匆匆向這邊奔來。天晴抓住王驥右肩,附耳低呼一聲“別叫”,揚(yáng)手將他拋起。王驥不明所以,只覺騰云駕霧,然而本能的驚叫還沒出口,天晴已高高躍起,將他攬過拉在身邊。腳下一空一實(shí),王驥就被舉重若輕般拋立在了院外樹上。
“那個……是聾伯吧?”天晴原擔(dān)心陳善在附近設(shè)了埋伏,她不能殺人滅口,若是陳善不到,只有白白暴露自己,所以才帶王驥先躲到高處觀望??煽磥砜慈ィ瑓s只聾伯一人奔到院門,一副瞠目結(jié)舌狀,臂上籃子拋落在地,隨后跺足捶胸,嗚嗚呀呀發(fā)不出喊。
“沒錯,不必?fù)?dān)心啦普言兄~”王驥得意道,“我在這莊子里七年,從未離開過一步,雖不懂外面的奇門陣法,卻熟知此處的情況,一直用地下的密室偷偷挖掘到達(dá)院中的地道。只要有足夠的火藥,地下的沖擊就會把地面破壞,陣法便隨之失效了。陳善為了防止他的機(jī)密泄露,處處小心,平時只留不會說話寫字的聾伯看門。就算院子里爆破,他也聽不見聲響,只能感到震動。我算準(zhǔn)這個季節(jié)這個時辰,他一定會山里去摘櫻桃樹果,待發(fā)現(xiàn)不對奔回來,我早就溜走了~”
天晴白他一眼:“既然你這么會挖地道,干嘛不直接挖到山上鉆出來,省了這驚天動地的排場?!辈荒軐W(xué)學(xué)人家《月黑高飛》(肖申克救贖)的安迪嗎?
“這破地方困了我七年,不把它炸了,怎么出得盡我心里這口惡氣!”王驥哼道。
天晴簡直抓狂——真是!我一個盛世白蓮花和平主義者,怎么老碰到這種暗黑破壞神啊?!
能不能不用暴力解決問題??能不能Love & Peace??能不能?。?!
這么一個問題中二少年,感覺接下來根本不能放任他亂跑啊!
天晴扶額興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