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為什么星葵會失蹤?!”
伊達在車廂里來回踱步,嘴里不住地發(fā)出惱怒與焦急的低吼。
一陣小盹過后,星葵竟悄無聲息地從他和末喜的身邊人間蒸發(fā),他們兩人此刻心急火燎,卻又根本確定不了星葵有可能的下落。
“我的聽覺一向很靈敏,在我睡著期間一旦有什么動靜,我都會第一時間驚醒的……”末喜蠕動著慘白的嘴唇,“從來沒有發(fā)生過這種事……從來沒有人能不被發(fā)覺地從我眼前消失……”
“現(xiàn)在說這些有什么用!”伊達高聲吼道。
末喜沉默了,整座車廂一時間只剩下廣播和車門開啟的聲音。輕軌到達終點站了,但他們并沒有下車,過了十來秒,車門再度關(guān)閉,這輛列車開始原地折返、開往另一個方向。
“……現(xiàn)在不是吵這些的時候,把人找到要緊。”伊達平復(fù)了些許,“而且我也有責(zé)任,兩個人都睡得那么沉,放一個孩子獨自放哨,是我太松懈了才干得出這等蠢事?!?p> 松懈……真的是因為松懈嗎?
末喜了解伊達的性格,更清楚自己是什么樣的人。她回想起自己在車廂里那突如其來的困意,以及伊達那睡到意識模糊的模樣,現(xiàn)在再看只覺十分反常。再者,她靠超常的聽覺來判斷周圍情況、進而作出應(yīng)對這一習(xí)慣早已根深蒂固,說是已經(jīng)形成了條件反射也不為過,僅僅是睡著,還遠遠不能解釋星葵悄無聲息的消失。
——雖然還不清楚是用什么手段,但假如星葵是被什么人帶走的話,或許他們從登上列車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踩中圈套了。
“……還有這招?!币吝_突然自言自語。
“什么?”
“代理人的電子蜜蜂?!币吝_停下踱步,匆忙地轉(zhuǎn)過身,看向他的身后,“那里面肯定有記錄下發(fā)生了什么,我們現(xiàn)在馬上去找黑湖,要她把錄像取——”
發(fā)現(xiàn)自己和末喜身旁并沒有蜜蜂跟著,他又把目光投向剛剛坐著的長椅。隨后,他的眼睛里浮現(xiàn)出肉眼可見的失望。
黑湖派來的電子蜜蜂橫七豎八地躺倒在長椅和地面上,已經(jīng)被毀壞得不成樣子。事到如今已經(jīng)沒人說得清破壞它們的是誰,唯一清楚的只有一件事:錄像沒了。
“我們還是盡快下車找吧。星葵記住了要在哪一站下,她現(xiàn)在或許就在那周邊?!?p> 末喜似乎也想不到現(xiàn)階段有更好的方案。東云應(yīng)該就在他們原定要下車的站點附近,假使星葵不在那里,拜托東云或許也不失為一種選擇。
“萬一沒有呢?”伊達煩悶地苦笑一聲,“我們每多浪費一秒時間,找回星葵的希望就要縮減一分?!?p> 末喜說不出話。伊達說得沒錯,耽誤搜尋時間的責(zé)任,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擔(dān)負不起。
她只得愣愣地盯著車窗。突然間,一個念頭閃過她的腦海。
“伊達……用你那雙力大無窮的鐵拳,能通過握力把玻璃碾成多???”
男人一臉鄙夷地看著她。
“……你想碾到什么程度都行,我最極限可以把玻璃碾成細沙?!?p> “那就使出你的極限?!?p> 伊達聽得云里霧里的。只見末喜把手放到了車窗上,感受了幾秒后掌握了其內(nèi)部結(jié)構(gòu),然后朝著車窗中央的某個點迅猛地來了一拳。
咔!那一大片玻璃的表面瞬間形成了如波紋般擴散的裂痕,末喜輕而易舉地掰下了其中一塊玻璃碎片,丟給伊達。
“把它碾成粉,撒到地面上?!?p> 伊達這回知曉了她的目的,把那玻璃擊碎成兩部分,一只手拿著一片,緊握住拳頭,再將手掌展開時,那里面只剩下一堆扎人的小碎末。
伊達把碎末均勻地撒在地上,從星葵原本坐著的那個位置開始撒;有了粉末的覆蓋,地面上原有的腳印痕跡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這樣就可以通過還原腳印來確定星葵的蹤跡?!蹦┫舱f著,又拆卸下一塊玻璃碎片,遞給伊達。
找到了可行的方法,伊達的急切和焦慮一下子升了上來。他的鐵拳一再開合,整個車廂瞬間灑滿了一地如細沙般細微的玻璃碎末。
最后,這輛列車?yán)锼械哪_印全都清晰地呈現(xiàn)在他們面前。
“這兩串腳印是我們的,”伊達指著他們剛才因為踱步而顯得十分混亂的腳印,“這串小的是星葵的,”又指著另一串小號的腳印,“那這里的腳印還剩下一種。”
他們看向地上的腳印。
他們和星葵從離座位最近的車門上車,然后就徑直坐到了座位上,星葵后來有從座位上下來過一次,隨后又坐了回去,但她并沒有留下離開車廂的腳印。
至于第四個人的腳印,上車的位置是與他們上車的車門相鄰的另一個車門,進門后走了沒幾步腳步就憑空消失了;隨后又在隔了十幾米的位置憑空出現(xiàn),腳步一直延伸到他們坐著的長椅處,在星葵的位置前停住,隨后又轉(zhuǎn)換方向、走向車門,最終離開了列車。
伊達倒吸一口涼氣——對他而言或許應(yīng)該叫熱氣。
“果然是被人帶走的。星葵沒有反抗,也許當(dāng)時已經(jīng)失去了意識?!彼麗汉莺莸氐驼Z,“別讓我抓到是什么人,我要生剝他的皮?!?p> “但我們在車上時,車廂里根本沒有其他活物的氣息,這家伙是什么時候上來的?”末喜有些想不明白,“而且腳步為什么中途會消失?”
“恐怕是等我們?nèi)硕妓笊系能嚒绻强苍ミ^意識的話,說不定對方動用了什么催眠手段?!币吝_憤怒地捶了下車身,“通過車廂里的吊環(huán),腳不著地地移動也完全不成問題,這個男的走路幾乎沒有任何聲音,但為了規(guī)避風(fēng)險還是盡量避免了徒步移動?!?p> 末喜皺起了眉:
“男人?這腳印大小適中也沒什么特征,為什么你能判定性別?”
“看走路習(xí)慣。從腳印大小和形狀的確看不出什么,但男女行走的習(xí)慣必定有著差異,而且從腳印深淺來看,這最有可能是個體重和身高都偏低的男人?!?p> 末喜有些遲疑地想蹲下身來仔細察看,卻突然聽到了車廂里的廣播:
“彩虹邨,彩虹邨站到了?!?p> 返途的列車已經(jīng)開到了第二站。末喜停下手頭的動作,示意伊達從謎之腳印離開的那個車門出去,在車門外的站臺撒上玻璃粉末。
“既然知道這個男人是從哪個車門離開的,只要在列車??康拿恳徽菊九_處都撒粉,應(yīng)該就能確定他和星葵是在哪一站下的車。”
伊達點點頭,往車廂外的地面撲平了一層粉末。
沒看到任何腳印。
“換下一個站看看。”伊達稍微沉住了點氣。
寒風(fēng)從被打破的車窗外洶涌而入。
一站接一站,他們又用這個方法試了七八個站點,無論哪個站的站臺都看不到相同的腳印。
“鬼哭橋,鬼哭橋站到了?!?p> 末喜已經(jīng)數(shù)不清這是第幾站了。希望正越變越渺茫,她有些無力地和伊達一起朝車門外撒下粉末。
一串腳印顯現(xiàn)了出來。
末喜和伊達無言地對視了一眼,趕在車門關(guān)閉之前沖了出去!
“鬼哭橋站……這里離東云所在的南部中央大廈站只有一站之隔!”末喜很快地掃了一眼線網(wǎng)圖,“他們就是在這里下的車?!”
“只可能是這里了,得看看腳印延伸到哪里——媽的!”
順著伊達的咒罵聲,末喜探過頭去。只見地面上的腳印只在站臺里延伸了幾十米,隨后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下子他們徹底失去線索了。要怎么辦?
“……我們還——”
“不去!”伊達打斷了末喜的話,“現(xiàn)在根本不是去給煙灰提供線索的時候,把這附近搜個遍,他們不可能走遠!”
末喜再度見識到了伊達對星葵的重視程度。她緊張地環(huán)顧了一通附近的地形,找到了出站口,帶頭朝那邊跑去——
又突然停下了腳步。
“有人?!彼D(zhuǎn)過頭用唇語無聲地告知伊達,又指指自己的耳朵,示意她聽到了什么聲響。
伊達一下子精神不少,緩慢地跟在她身后,朝出站口的那個拐角移動。那拐角后果然有著什么人,可以隱約聽到對方有些含糊不清的說話聲。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終于離拐角只剩兩米……
“好像不對。”末喜嘀咕著,“伊達,沒必要緊張了,這聲音好像是——”
話音未落,拐角處沖出來一條駭人的蝎尾,如同出洞的毒蛇般朝他們刺來!
末喜掏出存在身上備用的玻璃碎片,猛地由下至上揮舞,彈開了差點就要刺中她面部的尾刺!
“物哀,是你沒錯吧?!”她同時高喊道。
拐角的另一邊愣了一下。有個沒什么精神的男聲在耳語,那蝎尾隨后收了回去。
鯊魚牙,死魚眼,垂到腰部的長辮;單馬尾,美人痣,嘴角叼著根香煙。物哀和空蟬從拐角后面走了出來。
“沒想到能在這里遇見你?!?p> 物哀和末喜擊了擊掌,發(fā)現(xiàn)她身后還有個骷髏臉男后又明顯驚訝了一下,似乎有些慶幸自己戴著雙蛇面具。
“沒想到你居然結(jié)識了個這么……額,外表酷炫的旅伴,抱歉失態(tài)了。不是我說你,趕緊也把面具戴上。”
末喜壓根沒打算戴,因為她清楚煙灰認不出自己來。她很開心能看到物哀此刻平安無事,也很想問問物哀目前的情況如何,不想伊達已經(jīng)一個箭步向前,一手揪住一個人的衣領(lǐng),把物哀和空蟬提到了半空。
“你們把星葵藏到哪里了?!回答我、回答我?。 ?p> “冷靜點,伊達!”末喜叫道,“他們不可能綁走星葵的!”
“怎么不可能!”理智就快崩斷的伊達咆哮著,“戴著雙蛇面具,你們就是在逃的煙灰和她的協(xié)助者沒錯吧!為什么偏偏會出現(xiàn)在這個站?!沒有蜜蜂監(jiān)視,鬼知道他們做過什么?。 ?p> 物哀還一臉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的茫然,但空蟬脾氣可沒那么好,突然被如此對待,她又一副打算還擊的態(tài)勢——
“對比腳??!是不是他們看腳印就知道了!”
末喜總算勉強令伊達恢復(fù)了理智。他一手把末喜遞過來的玻璃碾作了粉,撒在這兩人踏足的地面上。
腳印與車廂內(nèi)那串的差距大得明顯。
“那為什么你們會在這里?”伊達不死心地逼問道,“你們不是正被追殺嗎,為什么夠膽在這種開闊的場地露面?”
物哀看了眼空蟬,示意她盡可能耐心地說明。
“……我們聽到這里有很大的動靜。說不清那是什么聲音,和敲鑼打鼓差不多,所以我們決定上來確認情況。”空蟬沉著臉說道,“那些不是你們發(fā)出的?”
眼前二人的嫌疑被基本洗清,伊達連最后一根稻草也快要抓不住,很慢地搖了搖頭。他看向末喜,手指指向她,又指向物哀。
“……所以你和他是一伙的?你的同伴正在協(xié)助一個煙灰逃跑?”
“有很多原因在里面?!蹦┫埠鼗貞?yīng)。
“但你一個都沒有告訴我?!?p> 那一刻,末喜似乎從伊達悲哀的眼神里看到了什么東西在消失。
“也罷、也罷……你們的事我不想管太多,我要去找星葵了。”
“老兄,你說的星葵……有人失蹤了?”物哀叫住了他。
伊達沒什么說話的欲望,于是末喜代替他,把今天發(fā)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們兩人。
“那么小的孩子居然……必須盡快找到才行。而且悄無聲息、斷斷續(xù)續(xù)消失的腳印、沒能看到人形……”物哀嚴(yán)肅地看向空蟬,“你怎么看,會和‘那個’有關(guān)嗎?”
“說不準(zhǔn)……總感覺事情不會很簡單。”空蟬取下了叼著的煙,“你們兩個的電子蜜蜂也被毀了?就目的而言,我們說不定是一樣的,沒有代理人監(jiān)視的話或許可以同行一陣?!?p> 物哀和空蟬目前是在追著什么東西,末喜還是有些蒙在鼓里,但現(xiàn)在這個關(guān)頭,能幫上忙的人手越多越好,這點自不必多言。
“我不會多問關(guān)于你們的事,既然你們也想要把這一系列怪事查清楚,那就有勞一起行動了?!币吝_略顯生硬地與他們握了握手,“當(dāng)下把星葵和那個男人找出來才是最優(yōu)先事項,馬上動身吧。”
——若是搜尋一再碰壁,或許之后依舊有必要求助于東云。
末喜如此想著,跟著其他三人離開了輕軌站。
事實證明她的預(yù)感是對的。
失去了腳印這一可追蹤的線索,他們的搜尋基本等于大海撈針,就算再怎么掘地三尺,也依舊找不到任何有關(guān)星葵的蛛絲馬跡。
在這個不眠夜,他們持續(xù)保持著精神的高度緊張與集中,一直找到了深夜,卻只換來一無所獲的絕望結(jié)果……
……直到鐮愴的被殺,一切才終于出現(xiàn)了轉(zhuǎn)機。
變色龍不語
故事快迎來關(guān)鍵部分了,書友們?nèi)绻惺裁锤邢肱c建議就請發(fā)在評論區(qū)吧! 明天也是晚六點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