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嬌弱如柳
衛(wèi)云藤癱跪在墓碑之前,想要伸手觸摸,卻又縮了回來,這夜里的寒涼也擋不住他心中的思念,這么久了,還是適應(yīng)不了沒有錦瑟的日子。
“錦瑟,我來看你了,你知道嗎,自從你離開我,我便日日夜夜都想著你,這心里空落落的,總覺得少了什么,有時候想想,覺得自己少了心,可沒了心,我又拿什么活?!?p> 衛(wèi)云藤想起錦瑟的樣子,想起錦瑟臨死前的樣子,他如何能原諒的了自己,這些天來,他想了很多,想了很多和錦瑟有關(guān)的事,若此生沒有遇見錦瑟,他還會是秦太后手里一個爭權(quán)奪利的棋子,是一個沒有自己想法與主見的人,一個猶如提線木偶一般的存在,是錦瑟救贖了他。
“我想你,想你的一顰一笑,想你的每一言,每一語,卻再也見不到你的人,你可知,我心里有多傷,我真的撐不下去了,唯一遺憾的,只怕日后身死也無法與你葬在一處,只希望你不要怪我,我會一直找你,無論多久,我只想陪伴在你身邊,到時候你可不要拋棄了我?!泵髅魇切χ?,卻又像哭一般。
衛(wèi)云藤將自己身后的一縷發(fā)絲撥到自己身前,拿出了一把匕首,將那一縷割了下來,拿在手里,放至錦瑟碑前,又說道,“你看,這是我的一縷發(fā)絲,我現(xiàn)在將它給你,你可一定要好好守著,等我來尋你。”
大雪隨寒風(fēng)而至,飄落在整個上京,年關(guān)之際瑞雪至,百姓皆出門看雪,即使天還是那樣的冷,可人卻都是出了門,小孩子穿著厚厚的衣衫,在雪地里跑來跑去,歡聲笑語,今年上京的雪比往常都要多,好幾年的年關(guān)都不曾迎來大雪了,也難怪家家戶戶都是這樣開心。
衛(wèi)云藤回了淮王府,到的時候,周身已是雪白,臉色有些清冷,畢竟在外面都許久了,管家上來迎衛(wèi)云藤,卻被一個眼神震了回去。
后庭已是銀裝素裹,雪越下越大,地上的雪也越來越厚,寒風(fēng)里的衛(wèi)云藤抬頭仰望蒼穹,那一輪新月不免透出悲涼,本來就身著白衣,這下真成了個雪人,恍惚間,錦瑟的音容笑貌在衛(wèi)云藤的眼前閃過。
等到夜半時分,雪終于停了,四周卻是漆黑一片,那個本來就不怎么明亮的新月也沒了蹤影,衛(wèi)云藤閉上的眼睜開,他在此次待了好久好久,此刻的他更是無比清醒,到了這個時間,淮王府上下已是靜謐一片。
衛(wèi)云藤走進(jìn)了后庭,駐足在錦瑟離世的地方,徘徊許久,從袖中掏出一個小小的白玉瓶,倒出那一顆藥來,嘴角輕輕上揚,將那一顆藥丸吞進(jìn)了嘴里。
片刻,白玉瓶掉落在地上,發(fā)出的聲音清脆悅耳,可那一瞬的悲傷,讓衛(wèi)云藤徹底倒在了地上,再也醒不過來,眼角的淚輕輕劃過,沒有人知道今夜的他鼓足了多大的勇氣。
衛(wèi)云藤生來尊貴,怎會不怕死,可這件事他卻認(rèn)真的想了很久,一次又一次,只覺心中的火苗越來越小,到最后,說滅也就滅了。
錦瑟出現(xiàn)在衛(wèi)云藤的生命里,給了他的從來沒有過的東西,失去了自己的生命,也了結(jié)了衛(wèi)云藤的一生。
帝王家的情義經(jīng)千年之久,有幾人能如此。
最后那輪新月終究是不是沒有出來。
年關(guān)第四日。
上京與北境交界處。
納蘭暮日夜兼程,終于趕上了宮疏華,那一刻,喜極而泣,沒有通紅的眼眶,卻淚流滿面,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宮疏華了,當(dāng)初走的是那般決絕,為了不拖他的后腿,說走就走,一個人還瞎了眼,都不知道他有多心疼。
宮疏華看不見納蘭暮,卻能摸到納蘭暮臉上的淚,原本是一張如白玉一般的臉,現(xiàn)在卻成了像花貓一樣的。自從認(rèn)識納蘭暮,還沒見過他哭的樣子,而如今,即使知道他哭了,也是見不到了。宮疏華能感受到納蘭暮心的跳動,她不知自己是該喜,還是該哭,喜的是納蘭暮對她的情義,到底是她奢望的,哭的是如今的自己只會連累到納蘭暮,這一場相遇會不會是一場新的災(zāi)難,可即便如此,她還是笑了,她還是不想納蘭暮看到自己傷心的樣子,她也是不忍納蘭暮為自己難過。
冬風(fēng)冷,白雪幾層,當(dāng)納蘭暮緊緊抱住宮疏華時,天地人間,飄起了大雪,四處被白雪覆蓋,兩道白色的身影,與天地融為一體。
宮疏華的眼上蒙著一層白紗,納蘭暮想要觸碰,終究是將那伸出去的手收了回來。
“疏華,這幾日。”納蘭暮觸碰了宮疏華的臉頰,一片寒涼,定是這幾日拖垮了身子,本就行動不便,還正值冬日,又怎能不受了涼,宮疏華的臉色就是有些蒼白,唇色也是極淺,都快與雪一樣的顏色了。
“納蘭暮,為何來找我?!睂m疏華心中有喜,但還是憂愁的很,她這半生,看似平常,內(nèi)心卻盡是波瀾,生來美麗,許是她最大的錯誤。
“你還說,一聲不吭就走了,害得我尋了你這么久,說好了一起去北朔看雪,卻一個人就跑了?!奔{蘭暮日夜兼程找到的宮疏華,可不想再失去,宮疏華這樣的性子,是他喜歡的,可到了某些事上,卻不那么給力了,太過倔強,讓他好生心疼。
“可我再也看不見雪了?!碧崞鹂囱?,宮疏華的臉色都黯淡了,有氣無力的美人,嬌弱如柳,我見猶憐,那清冷卻又美艷的臉龐,因那一抹白紗更加高貴。
“看不見?!奔{蘭暮的身體停留了那一剎那,將宮疏華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手里,給了她溫暖,也許,這才是宮疏華真正想要的。
“你聽,寒風(fēng)的聲音,刺入你骨髓的寒涼,可雪落在你皮膚上的那一瞬,又沒了那樣的寒涼。”納蘭暮不曾介意宮疏華失明一事,說到底也是自己沒有看好宮疏華,離京之前,已將此事托付給了納蘭朝,自己走了,可這件事卻不能就如此了了,他不愿意再在宮疏華面前提及,卻也是要為宮疏華好好的報了這個仇,敢動納蘭家的人,可是要付出代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