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下馬威
大廳里,喝得微醺的梁冀打量著面前的少年,容貌確實(shí)姣好若女子。
可這膽子也太小了吧,面無人色,兩股戰(zhàn)戰(zhàn),連行個禮都抖得半天彎不下腰來。
“呵呵~”
他輕笑出聲,膽子小好啊,不會像那個死小鬼劉纘一樣,敢當(dāng)眾辱罵于他。
“帶下去。”
梁冀滿意地?fù)]揮手,連話都懶得跟他說一句。
“大……大將軍……”
劉志有些懵了,這就完啦?
大張旗鼓地將他抓過來,就真的只是看上一眼?
這也太離譜了吧。
劉志只覺得自己的腦袋都有些不夠用了,以前他還自詡機(jī)靈臉皮厚。
可他這點(diǎn)道行到了這些玩弄權(quán)術(shù)的人面前,連戰(zhàn)五渣都算不上。
此時他完全猜不出,大將軍到底是個什么意思,腦中一片混亂。
幸好那虬髯大漢拖著他也沒走多遠(yuǎn),轉(zhuǎn)過兩個回廊,便一腳踢開門,將他推了進(jìn)去。
“老實(shí)待著?!?p> 摔得七葷八素的劉志,聽到身后傳來叮當(dāng)?shù)纳湘i聲,緊接著腳步聲漸漸遠(yuǎn)去。
半晌,劉志才從地上爬起來,揉了揉生疼的屁股,打量了一下四周。
看起來就是間普通的客房,只是梁冀為何將他囚禁在此處,卻很是耐人尋味了。
劉志嘆了口氣,他來京中才幾天,耳中聽得最多的名字就是大將軍梁冀了。
據(jù)說此人橫蠻放肆,好酒貪杯,舉凡射箭、彈棋、格五、六博、蹴球、意錢這類玩藝,無不精通。
整日里架鷹驅(qū)犬,跑馬斗雞不務(wù)正業(yè),可靠著家世卻一路高升。
尤其是升任大將軍之后,更是目中無人,狂妄自大。
順帝駕崩后,他仗著自家妹子是太后,而沖帝又年僅周歲,便獨(dú)攬大權(quán),做下了許多天怒人怨的事情來。
昨日夜里,他甚至聽到兩個同住夏門亭的官員偷偷議論,說小皇帝就是因?yàn)榭床粦T他橫行無忌的樣子。
指著他的背影對左右罵了句:此跋扈將軍也。
便被梁冀懷恨在心,在陛下的湯餅里下了毒。
說得繪聲繪色,有鼻子有眼的,還說太尉李固當(dāng)時便懷疑了,要扣下兩個太醫(yī)調(diào)查。
卻被大將軍搶先一步給滅了口。
當(dāng)然,這種流言蜚語肯定做不得準(zhǔn),且不說梁冀有沒有膽子毒殺皇帝。
這種宮廷機(jī)密又怎么可能人盡皆知,實(shí)在是太荒誕了。
但梁冀橫行無忌的性子卻是真的,他若想要把自己怎么樣,恐怕他做什么都是無濟(jì)于事。
算了,想不明白他的用意就不想了,免得浪費(fèi)精力,還是走一步看一步,隨機(jī)應(yīng)變吧。
劉志坐在床榻邊出了一會兒神,干脆倒頭合衣睡下了,只有養(yǎng)足了精神,才能去應(yīng)付接下來未知的變故。
門外有名梁府幕僚一直奉命監(jiān)視著他的一舉一動,見他愣愣地坐了會兒,居然倒頭呼呼大睡了。
不由輕蔑地一笑,看來這蠡吾侯還真是個沒心沒肺之人。
劉志今日經(jīng)歷了這許多曲折,原本還以為會難以入眠,誰知竟然比平時更好睡。
一覺睡到天光大亮,起來猶自心神恍惚,半晌才回過神來,他還被軟禁在大將軍府呢。
正自出神,便聽見門鎖嘩啦啦響,幾名侍女面無表情地走了進(jìn)來。
手里捧著干凈的衣裳,后面還有仆從提著熱騰騰的水,“請君侯沐浴更衣?!?p> 劉志沉默地任憑他們?yōu)樽约合丛钃Q衣,這是套很正式的絳紅深衣,還束了玉帶,頭戴高冠。
心下不由得十分奇怪,他虛歲才十五,并未到加冠的年紀(jì),平時也都是戴著介幘。
什么場合需要如此隆重?
不知為何,劉志只覺得眼皮直跳,心里頭有種沒來由的慌亂,這一切都太不尋常了。
可惜從頭至尾都沒人告訴他,將去何處,欲做何事,甚至都無人想起來要給他些吃食。
他從昨晚到現(xiàn)在,別說吃飯了,就是水都沒有喝上一口。
十四五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餓得飛快,一頓等不到一頓,此時早已饑腸轆轆,不時地發(fā)出“咕?!甭?。
不會是忘了吧?劉志刻意用手捂著肚子,夸張地揉了揉。
那幾個侍女卻視而不見,完全沒有一點(diǎn)兒覺悟,劉志心中暗暗驚訝,這是梁冀故意給他的下馬威么?
緊接著,昨日來“請”他的那個的虬髯大漢,再次出現(xiàn),斜眼施了個禮。
“在下梁戟,領(lǐng)大將軍命護(hù)送君侯入宮覲見太后?!?p> 這些日子他一直在等候太后傳召,只是卻沒想到,會以這樣意想不到的方式覲見罷了。
一路上他都在暗暗思考著,既然只是太后召見,為何梁冀要多此一舉,將他帶到大將軍府過一晚?
其中到底有何不同尋常的用意?
想到曹騰的話,他心中不由一沉,難道他真的打算扶持自己當(dāng)皇帝?
當(dāng)日曹騰曾言“妙就妙在無依無靠四字上”,穿越前他高中都沒畢業(yè),歷史知識大多來自于小說和影視。
所以并不清楚蠡吾候是不是劉纘之后的帝王,但看現(xiàn)在這個樣子,可能性非常之大。
他梁冀連桀驁不馴的小皇帝都不能容忍,又怎么可能立賢名在外的清河王呢。
古往今來,皇位都是世人夢寐以求的,可若是個朝不保夕的傀儡皇帝,不要也罷。
只是,要與不要,如今恐怕已經(jīng)由不得他做主了,劉志的唇間涌起一絲苦澀。
現(xiàn)在他總算想明白了,昨夜梁冀的舉動并非多此一舉,一來是想親眼看看他,確認(rèn)一下他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窩囊。
二來嘛,便是立威,從一開始就在他心里埋下恐懼的種子,讓他從頭至尾生不起反抗之心,以后他就可以任意妄為。
畢竟自順帝賓天之后,一連經(jīng)過了沖帝和劉纘兩任小皇帝,每次都要掀起一場朝廷震蕩。
估計梁冀也煩了,想找個穩(wěn)定點(diǎn)的長期傀儡,免得再多生事端。
而自己恰好因?yàn)橘n婚之事,好巧不巧地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
媽蛋,這都是些什么狗屎運(yùn),劉氏宗族千千萬,怎么就他偏偏入了梁冀的眼呢。
更有甚者,自己故意裝慫,結(jié)果聰明反被聰明誤,誤打誤撞反入了梁冀的眼。
他算不算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劉志真是欲哭無淚,他真是一千個一萬個不愿意,可在權(quán)勢滔天的大將軍面前,他比螻蟻都不如。
只要膽敢違抗他的心意,恐怕就會死的無聲無息,而他,真的不想死啊。
轉(zhuǎn)念一想,朝中畢竟還有李固等這些老臣在,想必不會這么容易讓他如意的。
自己還是稍安勿躁,靜候消息吧。
馬車搖搖晃晃直入禁中,一路居然沒有任何盤查,到了長樂宮前,方才停下。
下了車,自有幾名內(nèi)侍和宮女引他入殿。
劉志低眉垂首地跟在后面,看起來似乎循規(guī)蹈矩。
可兩只眼睛卻習(xí)慣性地用余光,偷偷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只見雕梁畫棟,重軒鏤檻,端的是莊嚴(yán)華麗,忽然聽到殿間有玲瓏清脆之聲。
悄悄抬眼一看,卻是八方柱上掛著一排排玉玨,風(fēng)一吹便叮咚作響,宛如后世的風(fēng)鈴。
都說梁太后賢德端莊,為人寬和肅敬,卻不想也有如此小兒女的一面。
“宣蠡吾侯覲見--”
隨著小黃門洪亮的聲音,劉志這才突然想起,自己似乎對漢代的宮廷禮儀,一無所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