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無中生有
“小姐,小姐!大事不好了!”
“何事如此驚慌?”蘇瑩瑩端著藥悠悠抿了一口,道。
“那朝陽公主找上門來了!整個人氣勢洶洶的,奴婢怕……”綠芽指了指外頭,擔(dān)憂道。
蘇瑩瑩聞言一慌,努力安慰道:“怕什么!我爹爹是朝廷命官,就算她出身高貴,還能翻了天不成!”拿藥碗的手卻抖的厲害。
“小姐,她畢竟是陛下最寵愛的公主,還是有封號的。奴婢怕是醫(yī)館之事,早已傳到她耳朵里,這回是來教訓(xùn)我們的!”
蘇瑩瑩一聽,頓時慌了神,“現(xiàn)如今爹爹不在府中,這可如何是好?”
綠芽眼眸一轉(zhuǎn),計上心頭。
“我們不能坐以待斃,需有計策應(yīng)對!奴婢想著,不如我們就干脆狠下心來……”
……
晚娘進(jìn)院時,見蘇瑩瑩身著素衣,披著外裳來迎。額頭上還帶著避寒抹額,臉上唇上毫無血色,確實(shí)比之前憔悴許多。
心下不由生出一絲不安來。
以柔克剛?
“公主殿下造訪寒舍,實(shí)是臣女怠慢了。不知殿下此番前來,所為何事?。俊碧K瑩瑩款款行了一禮。
晚娘笑著虛扶她一把,口中道:“本公主特來看看蘇小姐的傷寒之癥恢復(fù)的如何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既然她以柔克剛,那她便也轉(zhuǎn)換計策,攻心為上。
“……多謝公主殿下關(guān)心。臣女已無大礙,咳咳……只是偶有咳嗽,不妨事的,咳咳……”蘇瑩瑩拿帕子掖在嘴角,柔聲道。
此番嬌弱可憐的模樣,任誰看了都會動容。只可惜,晚娘可不吃這一套矯揉造作,惺惺作態(tài)之樣!
“蘇小姐難道不知貴府的丫鬟,在‘保和堂’與我的貼身宮女玉荷鬧出的一樁事嗎?”晚娘反問。
“這……確有耳聞。如今殿下氣勢洶洶而來,怕就是為了此事吧。想來,殿下怕是對臣女有所誤會……”
晚娘抿嘴一笑,瞧了蘇瑩瑩那身后綠衣丫鬟一眼,道:“誤會也好,誤解也罷,當(dāng)面解決才是最快的辦法?!?p> “殿下說的是。”蘇瑩瑩似乎很配合,雙手交疊在腹前,轉(zhuǎn)頭喚道:“綠芽,你過來?!?p> “是,小姐。”
那綠芽說話時一直低著頭,唯唯諾諾,如受了委屈一般,全然沒有當(dāng)日囂張跋扈之態(tài)。
事出古怪,必有妖!
晚娘蹙眉,心底的不安愈加濃烈。鳳眸微瞇,上下打量她一番。
“抬頭給殿下看看。”
綠芽喏喏應(yīng)了,緩緩抬起頭來。
只見她的左臉紅腫不堪,掌印縱橫,唇角處還帶著血跡,赫然是被人掌摑過的痕跡。
“臣女自知管教不嚴(yán),令丫鬟心直口快了些,還動手打了殿下的婢女一巴掌,可是……她也沒必要下如此狠手?。∪缃窬G芽這臉,怕是不能見人了……”
“你含血噴人!這分明不是我打的!”玉荷憤然出聲道。
晚娘抬手制止她,好笑地看著蘇瑩瑩,心下暗忖——
“若沒有你的授意,她怎敢當(dāng)街污蔑?還給我裝……那好,我就陪你繼續(xù)演下去!”
晚娘開口問道:“蘇小姐,你說這是本公主的婢女玉荷所打?”
“是啊,不過這也是二人扭打時,情急所為。臣女本不想怪她的?!?p> 說話間,蘇府婢女小廝聞訊趕來,在院子周邊圍著看熱鬧。蘇瑩瑩說得愈加楚楚可憐起來。
“苦肉計”一出,這綠芽一下子就成了弱勢群體。玉荷原本被打的那一巴掌,是她借此訓(xùn)斥的由頭,如今便被她給化解了……
只可惜,百密尚有一疏,他們犯了最關(guān)鍵的錯誤!
晚娘略一挑眉,圍著綠芽看了一圈,直把她看得心慌低頭,這才輕笑出聲:“本公主尚有三點(diǎn)疑慮,還請?zhí)K小姐解答一二。若真是玉荷所打,本公主愿意替她承擔(dān)此責(zé)。”
“殿下……”玉荷在身后干著急。
蘇瑩瑩道:“公主殿下請講?!?p> 晚娘開始來回踱步,口中緩緩道:“第一、這左臉掌印,層層疊疊,深淺不一,顯然不是一人所為。蘇小姐是覺得玉荷有三頭六臂,才能打的如此‘景象’?”
“……雙方扭打時,方向會變,力道自然也會變。這恐怕不足以為其開脫吧?!?p> 晚娘點(diǎn)點(diǎn)頭,并不著急,繼續(xù)道——
“第二、力道是相互的。我打你一巴掌,我的手自然也是疼的,我若打你數(shù)十掌,恐怕手心立時會發(fā)紅發(fā)麻。這掌印下淺上深,可見此人一開始猶豫不決,下手輕柔,到最后方才下手果決,招招用力,甚至還打出血來……”
“我從剛才進(jìn)來時,便見蘇小姐頻頻揉手,不知右手可還好嗎?”
話音剛落,晚娘已踱至蘇瑩瑩身邊,一把舉起她的右手。光天化日之下,眾人凝眸望去,可見掌心處尚有紅印。
“這……這是我怕冷,雙手搓起來的!殿下怎拿這個說事!”
蘇瑩瑩立馬抽回手,解釋道。
晚娘但笑不語。
蘇瑩瑩的腦子倒是轉(zhuǎn)得挺快,只不過說話錯漏百出。按照她所言,人在冷時,通過雙掌互搓取暖,摩擦生熱后也應(yīng)該是雙掌泛紅,怎會單單右手掌心泛紅呢?
剛剛她已瞥見她左手掌心白皙,并無紅印,這才會斷定是她親手打的綠芽。
主仆二人在眾人面前演一出“苦肉計”,以博同情,還真像她們一貫的作風(fēng)!
“嗯,這也說得過去?!蓖砟锊淮疗?,點(diǎn)點(diǎn)頭,繼續(xù)道——
“不過這第三點(diǎn)……誒蘇小姐,你們怕是不知道我們玉荷是個左利手吧!”
最初在“香滿樓”一同用膳時,晚娘便注意到了這點(diǎn)。玉荷左手執(zhí)筷,為她磨墨時也是左手,是個十足的左利手!
綠芽聞言,瞳孔已泛起一抹慌亂。
“若是習(xí)慣左手發(fā)力,怎么會打在左臉上,而非右臉?若是用從不使力的右手打過去,又如何能用力至此呢?!”
晚娘連聲逼問,問一句便靠近一步,身后無形的氣焰令蘇瑩瑩倍感壓力,節(jié)節(jié)敗退。
綠芽暗道不妙,忙上前道:“殿下,此事……”
還想繼續(xù)編嗎?
“我同你主子說話,這哪有你說話的份!”
說著,趁她反應(yīng)不及,一巴掌飛了過去,只聞“啪——”清脆一聲響,在場眾人無不倒吸一口冷氣。
她打綠芽,便等同于打了蘇瑩瑩的臉,晚娘就是故意讓蘇府眾人看著,蘇小姐惹誰不好,偏偏惹到她朝陽公主頭上來。
若還執(zhí)意如此,這……便是她的下場!
未等蘇瑩瑩開口,晚娘先聲制人,突然高呼一聲,摸著自己的耳垂道:“誒呀!蘇小姐,你這丫鬟忒不小心,居然弄丟了父皇賜給本公主的一枚琉璃耳墜!那耳墜是西域使節(jié)所贈,關(guān)系兩國邦交,沒了耳墜,便是失了信物,你這婢女該當(dāng)何罪??!”
聞聽此言,綠芽匆忙雙膝跪下,驚恐道:“啊……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奴婢完全不知什么琉璃耳墜!殿下明察??!”
“你的意思是……本公主在信口雌黃,誣陷于你嘍?”
“奴……奴婢不敢!”
蘇瑩瑩嚇得已經(jīng)站在原地不動,盼著爹爹快些回府,快來助她!
晚娘捏住綠芽的下巴,將嘴湊到她耳邊,悄聲道:“被人無中生有,誣陷詬病是何種滋味,你可嘗到了?呵……本公主若想三月讓你死,如何能讓你活到四月!我本想饒你一命,奈何……”
綠芽額角的汗珠滴下,余光瞥見那顆淚痣,似乎昭示著她生命的句點(diǎn)。
她不能死!她不想死!
“是小姐!是小姐指使我干的!我是被逼的!”為了自救,她直指蘇瑩瑩,顫聲道。
攻上人心,只需戳中那人的軟肋即可,即便只是一句話,一個眼神,便可使人心潰散,瞬間崩塌。
蘇瑩瑩雙目微瞪,一腳踢在她腹上,口中道:“賤婢!念你從小服侍我的份上,我對你輕信有加,沒想到你竟如此惡毒!枉費(fèi)我對你一番信任!來人——將她拉下去關(guān)入柴房,聽候發(fā)落!”
綠芽被踢中要害,頓時痛呼出聲,倒地不起。兩名小廝聽令趕緊上前,一頭一尾將她抬了下去。
晚娘看向蘇瑩瑩,看她嬌柔體態(tài),全然不是能做出這種事的人。
她究竟是本性如此,還是被人慫恿?
心底不由將她與新婚當(dāng)日,記憶里殘留的那抹背影合上……無語凝噎。
亭亭佳人,卻是蛇蝎美人。
真相永遠(yuǎn)是最殘酷的。
央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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