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的天真冷

　　“王石磊，天氣冷了，感冒人多帶著點口罩”馮云龍在她包里放進(jìn)醫(yī)用口罩。

　　“嗯，知道了”王石磊穿的很厚重，急急咬著油條出了門，到不是有多冷，只是她怕冷，南方的冷讓她覺得凍的骨頭痛，手再次腫了起來，戒指讓她用項鏈戴在了脖子上。

　　“丫頭，晚上我去接你，今天我下班早”馮云龍在他身后喊到。

　　王石磊沒有回頭，小跑的背后揮了揮手，看著這樣拼命的人，他有些心疼，她真的很平凡，平凡到自己從沒想過會遇見這樣的人，可就是這樣的人，讓他覺得踏實，覺得這世界慢下來，靜下來挺好。

　　“王石磊，去把菜單打印，做的漂亮些，放到各廠區(qū)的公告欄去”科長王斌安排工作。

　　“好的”王石磊坐在電腦面前錄入，調(diào)整。

　　“你不是學(xué)策劃的嗎？應(yīng)該會手繪吧？要我說直接去廠區(qū)畫啊，漂亮還吸引人”對面而坐的李紅艷提出意見，她是個湘妹子，大眼睛總是愛眨啊眨，說話嗲的很，喜歡用疊詞，聰明伶俐，科長，處長都很喜歡。

　　“也是，那這樣，你上午去收拾一下各廠區(qū)的公告欄，下午去畫”王斌聽了李紅艷的意見再次安排。

　　“各廠區(qū)都有咱們的辦公人，可以讓他們?nèi)フ硪幌?，這大冷天的讓一個女孩子去，不好吧”走進(jìn)來的伙食專員郭偉說道。

　　“今天新進(jìn)工人多，他們得安排食宿，那有閑人管這些小事”王斌回答。

　　起身拿起了車鑰匙準(zhǔn)備去各個食堂轉(zhuǎn)轉(zhuǎn)，走到門口又想起什么，回頭對王石磊說道“那個我下午有事，王石磊你去盯一下下午的食材”。

　　“好”王石磊回答，每次看著他頭上稀疏的頭發(fā)都不由得想，這就是太聰明的人嗎？

　　郭偉看著起身的王石磊嘆了口氣，“太冷就去廠區(qū)辦公室暖和暖和”。

　　“知道了，謝謝郭大哥”王石磊戴上自己的圍巾出了門，一股冷風(fēng)鉆進(jìn)她的衣衫，真冷。

　　廠區(qū)里的廣告欄好久沒用，都生了繡，玻璃也有些臟，無奈打了水，開始收拾，本就怕冷的手，凍的麻木，能退的玻璃滑輪不太好用，幾次割傷了她的手，三個廠區(qū)走下來，已經(jīng)過了吃飯的點，簡單在食堂吃了些剩菜，噎著冷的饅頭，看著窗外，“傻大個，會有些晚，別來接我了”，給馮云龍發(fā)了信息，摸了摸脖子上的戒指，剛剛的陰郁散去，加油，加油，她對自己說，狠狠咬了手中的饅頭。

　　緊了緊圍巾，戴上手套去看食材，土豆是否新鮮，蔬菜有沒有爛，慶幸自己和姥姥總?cè)ベI菜，還好認(rèn)識，也能看的清楚“冷不冷”郭偉出現(xiàn)在她身后。

　　“還好，郭大哥你怎么來了”王石磊問道，看著這個個子不高，四十多歲有些微黑的中年男人，他對她有些善意，也為她說過很多話。

　　“手頭的事忙完了，過來看看”郭偉回答，“這本來也不是你份內(nèi)的事”。

　　“嗯，這要是處長這樣說，我就得回答，處里的事就是我的事，哈哈”王石磊開著玩笑。

　　“嗯，小鬼，覺悟很高嗎？”郭偉學(xué)著處長的語氣回答。

　　兩人說說笑笑，也似乎沒那么冷了，查看后王石磊又趕緊和去各個廠區(qū)畫她的畫報，“我送你過去”郭偉騎著電動車送她，每個廠區(qū)相隔不遠(yuǎn)，卻因為面積大，要繞很遠(yuǎn)。

　　郭偉送她又忙自己的事去了，王石磊再次摘下手頭，拿起很久沒用的畫筆，她從沒想過自己的這點小愛好，卻在這讓她用上了，夕陽染了天邊最后的云，慢慢黑去，不太好用的手指，收拾工具，看著手上大大小小的血口，已經(jīng)沒了疼得知覺。

　　電話鈴聲響起，“丫頭，我這有點堵，別著急等我一會”。

　　“不是不讓你來嗎？這里很繞，我一個人做公交車回去就好”王石磊有些埋怨。

　　“我也沒什么事，等著”馮云龍回答。

　　王石磊抬頭看了看很難看到星星的夜空，在想大哥這個時候在干什么呢？想著問題，并沒有感覺身后有人跟隨，站在門口等著馮云龍的到來。

　　“你畫的畫挺好看的”突然一個男音在他身后響起嚇了她一跳。

　　回頭一看，一個瘦瘦的男人叼著煙，正看著她，“多謝夸獎”，她警惕著禮貌回答，看著他身上的紅色廠服，心里回憶著這個人，沒什么印象。

　　“去喝一杯嗎？”男人問道，吐出口中的煙圈。

　　煙草的味道直接鉆入喉嚨，咳嗽起來，自己推后一步“不了，我在等人”。

　　“等的人有我好嗎？”男子靠近她，伸出手想拉她的手臂。

　　王石磊敏捷躲過，“你干什么？”有些生氣瞪著他。

　　“追求你”男子毫不隱晦的回答，眼中露出輕浮的光。

　　“我已經(jīng)有男朋友了，馬上就到”王石磊穩(wěn)了穩(wěn)心神回答。

　　“我不介意”男子抓住她的手臂，直接想帶走她。

　　王石磊一個飛腳踢向他的要害，沒想男人卻輕巧躲過，“有意思”，男子斜著眼看她，卻沒松開她的手臂。

　　看著精瘦的男人，力氣卻很大，怎么掙扎都掙扎不脫，她出的三腳貓功夫，都被躲過，王石磊心中覺得不好，“放手，我喊人了”。

　　她的警告沒有起任何作用，“這里有人嗎？”男子問道。

　　王石磊這才看向馬路周圍，這里被就是郊區(qū)，這么晚，加班的人又少，哪來一個人影。

　　“就算有，有人敢管嗎？”男子輕笑，覺得手中的獵物有趣。

　　王石磊這才意識到，這是慣犯，用力把包砸在他身上，手口并用“救命啊，救命啊”，雖然沒人，她還是呼救出聲，這樣讓她至少不那么害怕，一口咬下去，男子吃痛松手，王石磊拼命的跑。

　　“找死”男子眼中露出殘暴的狠光，緊追其后。

　　王石磊知道，如果再次被抓，就死定了，還好自己習(xí)慣穿運(yùn)動鞋，這跑起來至少還快一些，她不知道身后的人還有多遠(yuǎn)，不敢回頭，只能拼命跑，拼命跑，肺部手術(shù)沒多久，此時大浮度運(yùn)動，有些氣息不夠，呼吸越來越不暢，咬牙堅持，她心里祈禱，傻大個你倒是快來啊。

　　“死丫頭”男子一只手抓住她的衣服，狠狠一拽，慣性向后仰去，王石磊硬生生磕在水泥路面，男子一只手扼住她細(xì)弱的脖子，從兜里拿出手帕捂住她的口鼻“看你還怎么跑”。

　　王石磊拼命揮舞雙手反抗，她不能被他帶走，大哥還在遠(yuǎn)方?jīng)]回來，姥姥還在等她回家，雙手掙扎，一腳踢在他的小腿處，男人吃痛手上力氣松了一些，王石磊看準(zhǔn)時機(jī)，雙手插向他的眼，趁機(jī)起身，繼續(xù)跑，沒邁出幾步就覺頭暈，一定是那個手帕上噴了什么，王石磊心里害怕，這次是不是真的完了。

　　男子緩過疼痛，大步跨出，這次沒有抓她，而是跟在她身后“跑啊”，王石磊邁著如灌了鉛的腿，艱難行走，而那個男人像逗一只貓，開心不已。

　　男子圈住她，“跑不動了吧？”他在她耳邊輕語，王石磊捏了捏手上的傷口，疼痛讓她清醒幾分，一口咬住他靠近的耳朵，用盡她認(rèn)為的全力“啊”男子痛呼，“松口，松口，我的耳朵”。

　　王石磊感覺到了口中的血腥，提醒自己絕不能松口。

　　馮云龍沒有接到人，打手機(jī)又沒人聽，心中焦急，不停打手機(jī)，剛要上車聽見了熟悉的電話鈴聲，順著電話鈴聲找去，看到了掉在地上的包，撿起一看，果真是丫頭的，心忽悠一翻，“丫頭”，他大聲喊，趕緊上了車，沿路尋找，只見一個男人在和一個女子似乎在親熱，剛要轉(zhuǎn)頭，只見那熟悉的圍巾和衣服，早上那丫頭還背后和她揮手，“丫頭”，跳下車，馮云龍一腳踹向男子。

　　他著一踹，王石磊生生扯掉他一塊皮膚，“啊”男子痛呼，捂著自己的耳朵，王石磊用最后一點意識，她仿佛看到了傻大個來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救我”，不管她眼前的人是誰，都是她最后的稻草。

　　馮云龍看著捂著耳朵要起身的人，又是一腳，“媽的，你敢欺負(fù)她”，此時他就像個暴走的狂徒，他不敢想剛剛他若是錯過，若今天沒來接她，若沒找到，每個想法都讓他怕的要命，瘋狂的暴走這個男人，男子吃痛的只能在地上滾躲，啊，啊的痛呼。

　　馮云龍喘著粗氣，踩著地上的男人“喂110嗎？我要報警”。

　　男人被帶上了警車，馮云龍把王石磊送到醫(yī)院，做了筆錄，看著床上的人心痛，她手上的傷口觸目驚心，手腕上和脖子上的青淤讓他想起半年前的那個他第一次見躺在病床上的她，“怎么總是讓你傷痕累累”。

　　大夫說她中了迷藥，肺部的傷口有牽動，但還好，以后多注意，打了針，傷口也處理過，睡一覺就好了，馮云龍帶她回了家，他希望她睜開眼的時候會看到熟悉的環(huán)境，這樣會不會少一些害怕。

　　南方的冬天真冷，難得零星象征性的落了幾片雪花，他開了空調(diào)，盡管她一再說浪費(fèi)。

　　王石磊悠悠睜開眼睛，瞬間驚覺從床上坐起，看著熟悉的環(huán)境，手上被包扎的痕跡，揉揉生疼的腦袋，自己這是被救了嗎？

　　“醒了”馮云龍端著熱粥走了進(jìn)來。

　　“你救了我？”王石磊問道。

　　“是啊，幸好救了你”馮云龍吹著手中的粥，手有些微微顫抖，他真的后怕，從沒這般怕過。

　　“多謝，那男人呢？”王石磊接過他手中的粥，大口喝了起來。

　　“抓起來了”馮云龍回答。

　　“啊，我這上班遲到了”王石磊看著床頭的鬧鐘，慌亂的放下碗，要下床“我的滿勤獎啊”。

　　“丫頭，你可以在家休息了”馮云龍好笑看著這樣的人，好笑又心疼。

　　“完了，我這是又被開除了嗎？”她泄氣的坐在窗邊，扁著嘴，唉聲嘆氣。

　　“我早上找了你們的單位，反應(yīng)了昨天的事，他們深表抱歉，給了你一周的假在家休養(yǎng)，工資照開”馮云龍重新把碗遞給她“這樣還吃得下嗎？”

　　“吃的下，吃得下”王石磊接過碗，笑的眼睛彎彎“我這是因禍得福啊”。

　　“這樣的福，我可不想你要，傻丫頭”馮云龍看著她，淡淡回答這又是什么福氣，這樣的一次又一次傷害那里來的福氣，虧她說的出口。

　　“嗯嗯，不要禍，只要?！蓖跏跐M意的吃著粥，突然又想起什么“啊”。

　　“丫頭，你能不能不要一驚一乍的，把我的心都炸出來了”馮云龍撫著自己的胸口。

　　“大哥的視頻電話，你沒告訴他吧？”王石磊擔(dān)憂的問，直直看著他的臉。

　　“你希望我告訴還是不告訴呢？”馮云龍問道。

　　“自然是不告訴??？告訴他，萬一跑回來，不完了嗎？他還有考試，還有大好前程，還有……”王石磊越想越擔(dān)憂，眉頭都要揪在一起。

　　“王石磊”馮云龍突然氣憤打斷她。

　　王石磊一愣不解看著他“怎么了，你不是已經(jīng)告訴完了吧？”

　　看著她的模樣，他無奈搖頭“沒有”。

　　“那就好，那就好”王石磊松了口氣。

　　“王石磊，你就不能為自己活著嗎？你剛剛又從鬼門關(guān)走了一遭，你知道嗎？如果我沒去，如果我去的在晚一些，如果我沒看到你……你可知道后果……你……”馮云龍有些激動，瞪著眼看他。

　　“傻大個”王石磊看著責(zé)怪質(zhì)問她的人，心里溫暖不少，“還好我沒事，你就是我的福星，對吧”。

　　馮云龍對這個樣子的她有些沒辦法，只好用力揉揉她的頭發(fā)，“傻子”。

　　“我知道你為我好，我沒事了，別擔(dān)心”王石磊拍著他的肩膀。

　　“這應(yīng)該是我說的臺詞才對，傻丫頭”馮云龍心中微痛，這種痛一次一次深入心里，讓他難受。

　　“好，就當(dāng)你說的還不行嗎？乖，在給我端點粥”王石磊向哄小孩子一樣把碗遞給他。

　　“好，我這就去”馮云龍輕聲嘆氣拿起碗。

　　王石磊重新躺會床上，她知道他擔(dān)心，她又何嘗不是后怕。

　　她給王志遠(yuǎn)發(fā)了短信，告訴他一切安好，就是有些忙在安排活動，等過幾天再和他視頻電話。

　　夜晚的夜很黑，黑的她覺得無數(shù)只手就要從這黑暗中伸出來，要把她拉進(jìn)無間地獄“不要，不要，不要過來”王石磊在自己的噩夢中掙扎，好像又有人扼住了她的脖子，呼吸都成困難，她拼命的掙扎，拼命的嘶吼，只想逃離。

　　馮云龍在客廳沙發(fā)上沒敢回房，聽她房中的動靜，跳下沙發(fā)，光著腳跑進(jìn)臥室，看著掙扎在夢魘中的人，帶著哭腔“別過來，救救我”。

　　“丫頭，丫頭，醒醒，醒醒”馮云龍搖晃這她瘦弱的肩膀，滿眼擔(dān)憂。

　　王石磊此時就如一只弱小的貓，細(xì)細(xì)唔鳴，脆弱的眼淚砸在馮云龍的手臂，砸的他生疼生疼“丫頭，醒過來，我在，我在呢，別怕”。

　　王石磊悠悠轉(zhuǎn)醒，看著面前的人，害怕的心有了安穩(wěn)，緊緊抱著他“別走，別走”，此時她真的怕，怕永陷入那無間地獄，再也出不來。

　　“我不走，我就在這里，別怕”馮云龍輕拍著她的后背，安撫這樣無助的人。

　　王石磊再次恍惚中睡去，馮云龍守在她床邊，看著睡著了仍然不安的人，“你可以不用那么堅強(qiáng)，為什么非要如此呢？”

　　王石磊不安的每夜噩夢連連，開著燈都會被嚇醒，“我是不是要瘋了，傻大個”。

　　“不會，你只是害怕”馮云龍守在她床邊，本就瘦的她似乎更瘦了一些。

　　一周很快過去，王石磊堅持去上班，勸說無果，馮云龍只好依著她，或許分散一下精力會好一些，有了這件事，在沒有人讓她加過班，門口加了保安，周邊加了攝像頭，避免再次有事件發(fā)生，她的經(jīng)歷也為廠內(nèi)安全敲響警鐘，這也算因她做了好事。

　　王石磊光著腳站到馮云龍門口，“傻大個”。

　　“害怕了嗎？”馮云龍起身，看著因為睡不好眼里都是血絲的人問道。

　　“有一點”王石磊回答，不安的動著自己的腳丫，她一直覺得自己堅強(qiáng)，鬼神不侵，可這次不知為什么，她好害怕，看不見的黑總讓她莫名的緊張。

　　“我陪你”馮云龍守在她身邊，第一次拉著她的手，趴在床邊。

　　看著睡著的人，他第一次看清她的手，一雙微微紅，有些腫的手，上面大大小小的傷口新舊交錯，他輕輕摸索，“唉”，只有一聲嘆，包含了太多情緒，包括他心底隱隱的不明情愫。

　　這樣下去并不是辦法，馮云龍只好約了大夫，帶她看了精神科醫(yī)生和心理醫(yī)生，這種骨子里慢慢積累的傷，只是在今天因為藏不下被引了出來，除了自己，別人又怎么開導(dǎo)，梳理，醫(yī)生只是開了安眠的藥物，而王石磊靠著這些東西難得睡了一個安穩(wěn)的好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