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

　　王石磊本就不胖的身板，因為姥爺?shù)碾x世，爆瘦的像一陣風就可以吹走，當她拖著疲倦的身體出現(xiàn)在馮云龍面前的時候，嚇了他一跳，他不敢相信，半個多月沒見得人怎么瘦成了這樣，“丫頭，出什么事了”。

　　“沒事啊，睡不好啊，你知道”王石磊弱弱回答，直接倒在床上在不想起，好累，這次很累，累的她只覺得魂魄碎了幾分。

　　馮云龍很擔憂，看著衣服都沒脫的人，給他熬了粥，燒了熱水，王石磊半夜瞪著眼看著窗外，這就是她的習慣，她不在坐在客廳的窗前，因為怕別人擔心，她坐在房間地板上，一遍遍擦拭手中的照片，掉著眼淚，瞪著眼一遍遍回想她的從前，她不堪的過往，揪著自己的頭發(fā)，埋在膝蓋，她恨急了這么沒用的自己，如果她沒出來上學，如果那年她沒受傷而回家，如果她還陪在他們身邊，是不是就會早早發(fā)現(xiàn)，如果她死在了那個出生的夜晚，會不會一切就不一樣了，會不會姥爺還在，會不會她們就不會和兒女鬧的不快，說道最后是自己害了她們，誤了他們。

　　馮云龍小心打開她的房門，只想看看她睡了沒有，沒想到卻看到坐在窗邊，頭靠在窗上的人，“丫頭，你還好嗎？”

　　“嗯，有些睡不著”王石磊回答。

　　馮云龍在她身邊坐下“你在想什么，你發(fā)生了什么，不能和我說嗎？”他曾多次希望她打開心扉，一個人長期失眠會出事的，而這個丫頭明顯已經(jīng)很嚴重了。

　　“閉上眼也覺得自己睜著眼，索性就睜著吧”王石磊回答，看著漆黑的夜，“如果可以帶著記憶輪回，我寧可結(jié)束在出生那一刻”，淡淡的痛，淡淡的傷，而這一切不能輪回，不能重來，她必須向前，不管愿不愿意。

　　“丫頭，別這么想，這世上還有很多人希望你越來越好，你的姥姥，姥爺，志遠，還有我”馮云龍安慰，可他知道她這次定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才會讓她這般悔恨，是的悔恨，沒來由的悔恨。

　　“謝謝，還有藥嗎？我想好好睡一覺”王石磊問道。

　　馮云龍起身端了熱水和藥給她“丫頭，這東西不能總吃，我，我們再去看看呢？”，眼里滿是擔憂。

　　“不用，有些累了，過幾天就好了”王石磊拍拍他的肩膀“多謝”。

　　靠著藥物她不安的睡了過去，這一覺睡了很久，久到馮云龍差點打120，“你這是多久沒睡覺了”，看著虛弱的人問道。

　　“沒多久，這不一直在路上，累的嗎？”王石磊起身動了動，只是她的眼睛里何時掛了一絲淡淡的憂傷。

　　她滿血復活去上班，做好了被裁員的準備，有些事你在努力都不發(fā)改變，那就接受，大不了再重新找工作，當你做了最壞的打算時，發(fā)現(xiàn)老天又給你一條路，李紅艷升職成了協(xié)理的助理，崗位突然空缺這才有人想起她，希望她暫時接手李紅艷的崗位把兩個崗位合并，她能怎樣，先忙起來吧，因為她需要忙起來，讓她忘記這一切。

　　本就話不多的她，話更少了，她拒絕了王志遠的所有視頻電話，只說工作崗位變動，有些忙，偶爾打電話說一些瑣碎的事，王志遠感覺到她的話越來越少，多數(shù)是他在說她在聽，偶爾回復一句，活著跟著笑笑，他打給馮云龍，也問不出什么，只能拼命學習，希望趕緊回來。

　　王石磊成了這世上行尸走肉的一員，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目標在哪里，方向在哪里，甚至已經(jīng)想不明白為什么而活，“丫頭，我發(fā)現(xiàn)一家好吃的甜品店，我?guī)闳ァ薄?p>　　“好”王石磊坐上了馮云龍的車，來到了他說的甜品店，坐在窗邊，吃著盤中的提拉米蘇，“好吃”，她喜歡吃這一款點心，焦糖的微微苦，甜而不膩的口感。

　　馮云龍找了很多家，才找到這一家口味和她在荷蘭說好吃那款蛋糕差不多，希望她能開心一些“呦，龍龍，好久不見”。

　　兩人同時抬頭，一高挑，長發(fā)女子站在他們面前，“美麗”，馮云龍拉開口。

　　“我還以為你把我忘了呢？怎么交新的女朋友，就顯示啦”美麗看看他，隨后打量也在看她的王石磊。

　　“你這品味，是越來越不咋樣了”美麗看著這個普通的在不能普通的小丫頭，有些不屑。

　　“這是我朋友”馮云龍回答，眼里有一絲不悅。

　　“朋友，我還是你朋友呢？怎么沒見你這般殷勤”美麗質(zhì)問，毫不客氣的坐下，滿身香氣熏的人發(fā)暈。

　　“朋友和朋友是不同的”王石磊慢悠悠回答，“我這種朋友是可以結(jié)婚的，而你這種朋友只適合在寂寞時想起”。

　　“你，你，……”美麗沒想到這女孩嘴巴這么刁鉆“什么東西，也配的上龍龍”。

　　“非要說是個東西，那也是干凈的東西，比你干凈”王石磊不緊不慢回答。

　　“你說誰不干凈”美麗霍的起身，揚起手就像王石磊臉上打過去，挨打多了，躲閃成了條件反射，王石磊隨即一躲，“你這是惱羞成怒了嗎？”

　　美麗差點沒站穩(wěn)“你，就你這樣的，結(jié)了婚，男人也得外找，土包子”，氣鼓鼓的抓狂。

　　“找，是他的能耐，有不要錢的隨便，他自然知道便宜貨就是便宜貨，他能用，別人也同樣能用，你說對不對”王石磊冷笑的回答。

　　“麻煩各位不要打擾別人用餐”服務員及時出面阻止她們的爭吵。

　　“我是不想啊，可有一只蒼蠅，飛要惡心我”王石磊再次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美麗受挫，委屈看向馮云龍“龍龍？”

　　“我懼內(nèi)，聽她的”馮云龍笑笑也坐下。

　　“你，你，好，你們給我等著”美麗氣的離開，在沒了剛剛進來的高雅。

　　“原配好厲害啊？”有人低語討論。

　　“看著瘦瘦小小的，說話真黑”

　　“活該，罵的好”

　　隱隱聽見幾人討論，他們并沒放在心上。

　　馮云龍憋著笑，“丫頭，你這懟人的功夫見長”。

　　王石磊吃了一口甜點，聳聳肩“是她自己送上門的，我有什么辦法”。

　　“打包幾塊回去吧”馮云龍笑著問。

　　“那是自然，為你廢了這么多口舌，自然要補償我”王石磊毫不客氣的同意。

　　她不是這樣咄咄逼人的人，或許是壓抑的太久，或許是心頭的火氣，美麗的出現(xiàn)正好成了她的炮灰。

　　“丫頭，想我沒？”王志遠看著視頻電話這頭的人“怎，怎么瘦成這樣？”

　　“忙，而且現(xiàn)在流行骨感美，我這不在趕潮流嗎？”王石磊吃著點心回答。

　　王志遠看著屏幕那頭的人，看了很久，很久，“丫頭，你……”他不知道說什么，想擁她入懷，想陪在她左右，她真的發(fā)生什么，他又能如何呢？隔著這個屏幕，他能做什么呢？說一句無關(guān)痛癢的想念，還不如遞給她一杯熱水來的實在吧。

　　“我很好，放心”王石磊臉上掛著笑，她沒說想他，因為她不敢想，怕自己胡思亂想，又怕自己想錯，她很想他身邊，她有些挺不過去了，可她不能，她除了告訴他很好，在不知說些什么，甚至都沒力氣編出快樂。

　　“我會努力早些回去的”王志遠告訴她，希望她有所期待。

　　“別太辛苦，機會難得，好好珍惜”依舊安撫，除了希望他好，她似乎在沒什么所求。

　　“丫頭，你不用這樣懂事”王志遠壓抑著心中的想咆哮的沖動，他不想她這么懂事，懂事的讓他心疼，讓他自責，讓他只覺得自己還不夠好，他想她好，可好像卻總是很糟糕。

　　“嗯”王石磊有些疲倦，腦袋只覺得的恍惚，“我困了”，就掛了電話，一個跟頭從床上載到床下，房中的響動驚動了馮云龍。

　　“丫頭，沒事吧”馮云龍在門外敲門問候。

　　“沒事，沒事，不小心把電腦掉地上了”王石磊揉著自己的腦袋，剛剛突然發(fā)暈，一下又摔得緩過神來，趕緊回答門外的聲音。

　　“真沒事？”馮云龍再次確認，他最近很擔憂，心里總是高度警覺。

　　“羅里吧嗦，趕緊睡覺去”王石磊訓斥。

　　“沒良心”馮云龍的腳步聲走遠，她才呲牙勒嘴揉著自己的腦袋，她不想誰為她擔心，也不想成為誰的負擔。

　　“字體沒居中，重做”李紅艷打回她送去協(xié)理那里的文件。

　　“語句不通，重做”

　　“字號不對，重做”

　　“數(shù)據(jù)不全，重做”

　　……本就忙碌的她，因為成了她的下級而更加繁重，可她忍，能讓人挑出毛病，那定是自己做的還不夠好。

　　李紅艷喜歡這個感覺，真真的覺得自己把她比在了云泥里，每天下巴揚的很高，只為能找她很多次麻煩。

　　“下午茶時間”霍子軒把廠內(nèi)出的點心，餅干，糖果，放在她面前。

　　王石磊抬起頭看著滿臉笑意的人，“謝謝”，同樣回了他一個微笑。

　　“吃吧，休息下，這可是公司統(tǒng)一的休閑時間，要珍惜”看著她沒吃還在忙碌，主動打開一小包餅干，重新遞給她。

　　這樣的熱情，她只好停下了手中的事，接過他手上的餅干再次道謝“謝謝”。

　　“客氣什么”霍子軒笑著回答，依舊站在她辦公桌旁。

　　“子軒，沖了咖啡給你”韓小麗沖他招手。

　　“來了”霍子軒對王石磊笑笑點頭離開。

　　“管她干什么??？風評很不好的”韓小麗站在他身邊低語。

　　“不要聽別人說，要用自己的眼睛看，她到這個辦公室一個月了，來的早，走的晚，那次打掃不是她干的最多，為什么說人家不好”霍子軒喝著手中的咖啡，轉(zhuǎn)過頭看著吃東西都如此安靜的人問道。

　　“都說她手腳不干凈”韓小麗再次攻擊。

　　“你有親眼看過嗎？”霍子軒反問。

　　“那倒沒有”韓小麗回答。

　　“就是了，這辦公室的八卦，天天有，幾個是真的”霍子軒為她再次辯解。

　　“也是”韓小麗回答，她本是個沒主意的，加上對這個陽光的人很有好感，自然覺得他說什么都對。

　　王石磊雖然很忙，每天也被李紅艷刁難，可除了這些，她覺得好多了，處長唐洪杰是個愛笑的人，爽朗的笑聲總能聽見，也不為難她什么，反而時?？滟澦龅牟诲e，同事雖然疏遠，但沒什么惡言相向，這也讓她輕松很多。

　　“給”郭偉遞給她一個油紙袋子。

　　“什么好吃的”王石磊笑著接過，食堂做的試菜，他總會偶爾帶給她，沒了上邊科長的壓制打心里開心。

　　“雞腿，今天不是加餐嗎？特意多給你拿了兩個”郭偉眨眨眼。

　　“嗯嗯，好吃”王石磊午飯本就沒怎么吃飽，大口的吃了起來。

　　“好香?。俊毖嘧幼钕茸吡诉M來，聞到香香的味道，看著兩人“雞腿？你這開小灶啊？”她瞪著不大的眼睛問道。

　　王石磊面上一窘，“這可不是開小灶，這是特權(quán)，試吃啊”郭偉一板一眼回答。

　　“都是同事，郭大哥你不能厚此薄彼?。俊毖嘧哟瓜阉种械碾u腿。

　　“伙食組的特權(quán)”郭偉笑著看著站在他們面前的燕子回答。

　　“唉，真好”燕子嘆氣可憐看著王石磊手中的口袋。

　　“吃嗎？”王石磊小聲問道，她的名聲不太好，怕她嫌棄，看著她放光的眼，好心的問了句，把紙袋子遞到她面前。

　　燕子看著面前的美食，有些不敢相信，她會主動給自己，只猶豫一秒，就拿出一個雞腿，大口咬了下去“嗯嗯，好吃，好吃，謝謝”，狼吞虎咽的模樣很是可愛。

　　郭偉看著兩人搖搖頭“得，又加一個小吃貨”。

　　兩人看了一眼彼此，默契的笑笑，和手中的雞腿奮斗。

　　“吃什么好吃的呢？”霍子軒走了進來，看著站在王石磊桌旁的燕子問道。

　　“你來晚了，只剩骨頭了”燕子搖搖手中的骨頭棒回答。

　　霍子軒努力吸吸鼻子“我得趕緊聞聞味道，讓那群家伙回來味都搶不到”，他滑稽的樣子逗笑了幾人，王石磊笑起來，露出兩顆可愛的虎牙。

　　他一愣，這還是第一次見她笑，像風中一顆水仙，靜靜的，淡淡的，心神晃了晃，轉(zhuǎn)了頭。

　　王石磊的桌邊時而有了熱鬧，食堂里有了伙伴，而唯一不變的就是霍子軒，似乎因為他大家開始慢慢接受這個風評不好，不怎么愛說話的她。

　　“聚餐”處長唐洪杰宣布。

　　王石磊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上次的聚餐，想拒絕，郭偉拉住她的胳膊，搖搖頭，她只好不在出聲。

　　處里一片歡騰，她卻只是象征性鼓鼓掌，心頭壓著一塊大石頭讓她喘不過氣。

　　“我不想去，郭大哥”王石磊趴在桌上，扒拉著桌上的竹子。

　　“這是領(lǐng)導第一次開口，你不能拒絕”郭偉回答。

　　王石磊到了口氣，沒精打采的繼續(xù)趴著。

　　“有你郭哥呢？放心”郭偉安慰她。

　　就這樣帶著忐忑的心情，王石磊跟在郭偉的身后，走進了飯館，這次的地方不豪華，像家庭聚餐的環(huán)境，壓迫感不那么多，讓她松了口氣，可里面的人依舊衣裝華麗，看著自己永久不變的休閑，她本松的心，又提了起來，恨不得藏在郭偉身后。

　　意外的是沒人說她不得體，她就安靜的充當空氣，坐在郭偉的身邊不說話，沒人帶家屬，沒了陌生的面孔，讓她不那么緊張“來，歡迎我們的新戰(zhàn)友”處長唐洪杰舉起酒杯。

　　“歡迎，歡迎”眾人舉起酒杯看著郭偉和王石磊。

　　郭偉端起酒杯“以后多多關(guān)照”。

　　“多多關(guān)照”王石磊跟著回答。

　　眾人一飲而盡，王石磊看著杯中的酒，皺著眉頭。

　　“你怎么不喝”韓小麗問道。

　　“我，我不會喝”王石磊有些為難，看著杯中黃色還有泡沫的液體發(fā)愣。

　　“我?guī)退取惫鶄テ鹕硪舆^酒杯。

　　“唉，凡事都有第一次，讓她自己喝，喝多了我們給你送回去，喝”唐洪杰好爽的命令。

　　郭偉有些為難的看著領(lǐng)導，又看看王石磊，還在想著怎么回答。

　　王石磊已經(jīng)一飲而盡，她可以多，卻不能不給領(lǐng)導面子，也不能讓維護她的人為難。

　　“爽快”唐洪杰夸贊，他喜歡好爽的人，讓人心情舒暢。

　　就這樣一次沒喝過酒的人，幾杯酒水下肚，有些暈，趕緊給馮云龍發(fā)了信息。

　　這一頓飯她不記得大家都說了什么，沒有人為難的感覺不錯，這是她唯一記得的事，“石磊，有人接你嗎？”郭偉問道。

　　“嗯，有，郭大哥你快回吧，嫂子都要把你電話打爆了，估計回去要跪搓衣板了”王石磊打著酒隔回答。

　　“沒事，郭大哥，我會照顧他的”霍子軒站在她身邊回答。

　　郭偉看著自己的未接來電，看看霍子軒，點頭囑咐，“好，你可要把她安全送回家”。

　　“保證完成任務”霍子敬禮勢回答。

　　郭偉才放心的離開。

　　“喂子軒能送我回家嗎？”韓小麗問道。

　　“我答應郭大哥把王石磊送回去，她有些喝多了，你先打車回去吧”霍子軒扶著有些暈的人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