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購衣(一)
剛走出衣衣不舍,對面一輛嶄新的白色寶馬740鳴了幾下笛,唐心海從副駕下來,朝她們揮手。兩人見唐心海的表情輕松,放心了一些,趕緊過去。
唐心海道:“好巧啊,你們都想到一塊去了,你們前腳剛走,柏董的車就到了,說他手里正好有一張價值幾千塊的女裝優(yōu)惠券即將到期,扔了可惜,就趕過來了?!?p> 劉思羽聽得張大了嘴巴,看一眼駕駛室,原來是柏崇林自己駕車過來的,他朝她微微一笑,表示唐心海說的是真的,劉思羽聽得心花怒放,坐進(jìn)后座,卻發(fā)現(xiàn)云霞沒有跟進(jìn)來,忙朝她招手。唐心海拉著云霞的手,笑道:“不用了,云霞已經(jīng)買有了,劉思羽你一個去選就行了,選點好的,明天你才是絕對主角哦?!?p> 柏崇林道:“一起去吧,薫衣嘉年華都是好衣服,反正這個券是必須得用掉的?!?p> 劉思羽道:“是呀霞姐,一起來,一起去占便宜?!?p> 云霞笑道:“下次有機會吧,家里還有很多東西要打理,男人嘛,你懂的?!?p> 唐心海苦著臉道:“劉思羽你看,你這霞姐,動不動就搞性別歧視?!?p> 柏崇林笑道:“那好吧,我們就先走了?!?p> 車子啟動,很快就開上了高架,劉思羽道:“是不是很遠(yuǎn)啊?!?p> 柏崇林道:“不算遠(yuǎn),二十多個公里。不用擔(dān)心,買了衣服我會送你回來的?!?p> 劉思羽道:“那不是很麻煩你嗎?”
柏崇林道:“不麻煩,這個車長時間不開,我每隔一段時間都要自己開著走一走,知道為什么嗎?因為這個車是我哥的。”
劉思羽心里涌起一種異樣的感覺,她默默地打量著這個車,這個車的內(nèi)飾很新,跟新車差不多,甚至還能聞到真皮座椅特有的皮革味,原來竟是那個逃跑的人的,六年了這車還這么嶄新,反而透出一點蒼涼。她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她第一個入職的公司,就有一輛商務(wù)用的紅色寶馬,有一次總監(jiān)帶她出去,公司就派了這車,總監(jiān)說這個車落地要二百多萬,劉思羽當(dāng)時心里感到很震驚,怎么也沒想到,當(dāng)年竟有這么一個人,放棄了這樣的車,跑到外邊去流浪。
柏崇林道:“我哥的這個車,是他留學(xué)回來后我爸給他買的,沒多久就傳出我爸查出了絕癥,我哥出走時,這個車的行駛距離你知道是多少公里?898公里。他離開之后,我每個月都會抽出一個時間,開出來洗一次車,然后自己開著這個車,繞一遍整個S城的高架路,也不是為了找他,就是想開著他的車,這么走上一圈,好象走了這一圈才踏實。”
劉思羽的心輕輕的一顫,她居然能夠理解柏崇林為什么要這么做,這么一輛嶄新的車,如果長期不開,滿是塵土,在外人看來,就往往認(rèn)為車的主人出大事了,柏崇林心理上無法接受別人的這個念頭,所以就每個月都洗車,都開著走一圈,證明這車還是在正常使用著,車的主人也一切如?!?p> 這種很微妙的心理,可能很多人不理解,劉思羽偏偏就可以理解。
柏崇林看一眼中控臺,說道:“不知不覺,現(xiàn)在這個車也已經(jīng)走了8000多公里了?!?p> 劉思羽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話。
柏崇林又說道:“當(dāng)時我爸買這個車的時候,大家都覺得奇怪,因為正常來說,我哥是不太喜歡這種商務(wù)車的,他寧可開一個甲殼蟲這種,甚至是迷你這種,我才是應(yīng)該開這種車的人,后來大家才明白,這可能是我爸在買這個車之前,就已經(jīng)知道自己得了絕癥,他想把集團交給我哥,所以就買了這個車……結(jié)果,我哥到離開時也沒開走它,連鑰匙都沒帶走?!?p> 劉思羽道:“你……為什么跟我說這些,其實我……我跟你哥……并沒有什么?!闭f了又有些后悔,不知道柏崇林會怎么理解這句話。
柏崇林道:“是嗎,我只知道,你是第一個打動了我哥的女孩子,現(xiàn)在也可能是我跟他之間的橋梁,我不跟你說,我找不到有誰更適合說這些。劉小姐,我這些話,從來沒有在任何人面前說過,包括我媽。在她面前,我連我哥都不敢提,每次一提,都怕她會崩潰。”
劉思羽道:“你這么愛你哥,為什么網(wǎng)上那么多人那樣說你,你都沒有公開說過一句話?”
“說我什么?”
“就是,你為了爭奪財產(chǎn)的那些……”
柏崇林苦笑道:“一開始是沒有心情理會,只想盡快找到人讓事實來證明,后來做了這個位置,正是柏氏集團最艱難的時候,各種事情忙都忙不過來,走錯一步都可能讓柏氏萬劫不復(fù),哪有空理會,等到稍微有點空了,熱度下來了,自己也懶了,有時候還奇怪地想,會不會有知情者,跟貼說出我哥的下落呢,有多少人罵我,冤枉我都無所謂,找到我哥,比什么都強……”
劉思羽道:“那你真的很艱難也很辛苦吧?!?p> 柏崇林道:“怎么說呢,最苦的不是我,是我媽,最難的也不是我,是我哥,我媽拋棄了一切跟了我爸,她一個黃花閨女,一個老干部的女兒,一個吃著皇糧的人,嫁給了一個拖油瓶,一個處境艱難的個體經(jīng)營者,然后一起吃了那么多苦終于出人頭地了,卻猛然發(fā)現(xiàn),自己只不過是一個死了的人的影子,她能扛過來,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p> 劉思羽聽他說著,心里都感到悲涼。
“我哥呢,他其實是很愛我媽的,他拿到的第一筆獎金,全給我媽,賣出的第一幅畫的錢,也給我媽,每次從海外回來,第一個要見的,也是我媽,可是,他面對這樣的遺囑卻無能為力,只能選擇一走了之,然后一直一個人在外漂泊,我覺得他比我更苦,我可以用工作來分擔(dān)痛苦,他能靠什么?”
劉思羽心頭長嘆一聲,柏崇林一定也有很深的痛楚,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沒想到這個商業(yè)天才,竟然感情世界也可以這么豐富。
汽車在高架上飛快地行進(jìn)著,華燈初上的都市夜景,已經(jīng)在盡情地釋放嫵媚,在騷首弄姿,可是這燈紅酒綠的繁華后面,一定收藏著許許多多悲哀,就象這輛兩百多萬的豪車,誰能想到,它竟也擱置著好幾個人的深深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