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知道行到城樓左近,便見城樓燈火明亮,城門掩了一半,其內(nèi)似有人影,顯是因扈念周一事加強了戒備。
只是不知內(nèi)里巡察的是當(dāng)?shù)匮貌?,還是六門部眾。
他正如此想著又走了幾步,剛進到火光范圍,便聽一聲冷喝傳來,“來人止步!速將手中兵刃放下!”
莫知道望去,便見四人均持槍而出,遙遙指住了他。
身著墨色差服,自是當(dāng)?shù)匮貌睢?p> 畢竟能進得六門,都必有所長,他自是去蕪存菁,不會做統(tǒng)一兵刃如此短見之事。
他先是往前又走了幾步,讓對方能看清自己相貌,見無甚效果,反令其中一人又再度喝了一遍,這才只得示出腰牌,道:“諸位可有人識得此物?”
由于隔著四丈有余,四人相互看了一圈,最后讓右側(cè)那人上前查看。
那人顯是不愿,但看來地位頗低,也只能小心翼翼地上前。
且莫知道雖換過外衣,遮去身上傷勢,途中也略做過整理,但因鞋襪褲管盡皆殘破焦黑,而尚顯出幾分狼狽,令那人緊張得額頭冒汗。
那人隔著兩丈,便已看清牌上刻著端正的“六”字,周邊環(huán)繞著瑰麗祥云,雖未看清邊緣刻有的龍鱗紋樣,卻已訝道:“你是六門的人?”
他雖認(rèn)出了莫知道手中腰牌,卻看不出其細(xì)節(jié)指代的身份。
只因六門腰牌均是如此,僅有統(tǒng)領(lǐng)腰牌邊緣方刻有龍鱗紋樣。
那人說著已放下了槍,顯是消了大半戒心。
其他三人聽到后亦是如此。
這反讓莫知道心下訝異,因他看出對方并未認(rèn)出自己的統(tǒng)領(lǐng)身份,且他尚未將腰牌反轉(zhuǎn),將刻于其后的姓名示與對方,然對方竟已放下戒備,當(dāng)即惑道:“我尚未將牌后名姓示出,諸位便已放下戒備,也就不怕這腰牌是途中撿到,亦或是仿造,又甚至是搶來的?”
那人卻只是笑了一聲,道:“聽這話,剛?cè)肓T不久吧?這么說吧,我不但知這牌后刻有名姓,更知你們那位江湖事事都敢管,給叫作什么寧莫起意,莫叫知道的統(tǒng)領(lǐng),莫知道、莫大人!不但身懷絕世武功,也最是護犢子,別說那些江湖人敢搶,能搶,要真是搶了,被搶這人不可就非死即傷了?如此,怕不是要把這護犢子的莫大人給氣得翻遍整個江湖,也要把人給挖出來吧?呵呵,你說,何苦呢?”
莫知道不由愣了愣。
這人說話態(tài)度毫不客氣倒也罷了,六門與當(dāng)?shù)匮瞄T之間多有摩擦,他很是清楚,但被人當(dāng)面做此評價,還真讓他不知該做何反應(yīng)。
他雖確是禮賢下士,但這偌大江湖,數(shù)十個分衙略記下來便已是千人之眾,而這江湖性格古怪之人比比皆是,一言不合便是動刀子,哪可能不存死傷一說。
這四載就已多少舊去新來,若真是但凡有屬下殉職,他都會親自去追兇,別說做得他事,怕不是還要分身萬千才能顧得過來。
此次若不是天子又開金口,又恰好追著老女之女千里迢迢去到邊關(guān)之地,昌都衙統(tǒng)又與自己不和,回京途中也尚要途徑金城,這扈念周身亡引發(fā)的部眾被傷一事,甚至輪不到他親自來管。
倒不過福禍相依,雖一波三折,也吃了不小的虧,但不僅尋到了妙仙,對方還直言與此事有關(guān),想來當(dāng)是不虛此行。
這也想起唐曼舞該早已入城,不免掛心,但同領(lǐng)俸祿,自是要將當(dāng)下之事善始善終,免得到時候身份暴露,給人又再言他持才傲物,視當(dāng)?shù)匮貌钊鐭o物,續(xù)而又在那堂中參上一本,也是個麻煩。
能不入宮,自是不入為上。
他便收起腰牌,道:“原來如此,我確是剛?cè)肓T不久,分屬飛燕鎮(zhèn)。說來慚愧,此次乃是緝兇至麗山腳下,雖已叫那案犯伏法,卻吃了不小的虧,且與一位同伴約好于城中匯合,自是要來休整一晚,明日再回去復(fù)命?!?p> 那人聽他主動說明來意,便又上下打量了一遍,笑道:“怪不得如此狼狽,且從飛燕鎮(zhèn)追到麗山,怕吃了不少苦頭吧?”
莫知道先是道:“還好,亦是職責(zé)所在?!崩m(xù)而話鋒一轉(zhuǎn),道:“卻不知我是否能入城了?”
那人嗯了一聲,再又打量了他兩眼,笑嘻嘻地道:“只不過,我聽說你們六門待遇好得很,這休整之處,怕不是那百花樓內(nèi)吧?”
后面三人聽得此話,立時笑得前仰后合。
莫知道心中立時惱火,卻只笑道:“兄弟說笑了,你我均是當(dāng)差之人,份屬同僚,這煙花之地銷金窟,怕是再多的俸銀,也是承不住啊。我尚要趕去和同伴匯合,若有緣再見,屆時再好好說道吧,告辭?!?p> 說完一拱手,便望城門而走。
那人似也有些氣惱,但想著六門個個能打,若把莫知道迫得急了,怕也會吃些苦頭,便也沒再多說。
其他人看出端倪,也沒再阻攔,放莫知道入城。
莫知道進城后便臉色一沉,直望分衙而去。
他六門俸祿并未高出幾分,但所轄部眾卻均是做著刀頭舔血的苦差,有些人甚至入職月余,家中便領(lǐng)到了恤銀,朝廷在六門的開支雖大,卻幾乎都是如此。只要所轄部眾不是日日沉迷,就算真的放縱幾次,自也是未嘗不可。
來到分衙近前,莫知道便已將腰牌懸上。
門外守門二人只是凝神一望,便已主動上前,行禮呼道:“屬下拜見統(tǒng)領(lǐng)大人?!?p> 莫知道頷首,道:“無需多禮,扈念周一事,本統(tǒng)領(lǐng)已知道了,且在一個時辰之前,已叫案犯伏法?!?p> 左邊那人名為何白羽,聽完面露震驚,又立時再行一禮道:“統(tǒng)領(lǐng)實有神鬼莫測之能,此事我等尚未有所作為,竟已讓此案了結(jié),屬下實感欽佩!亦深感慚愧?!?p> 右邊那人名為李勝,當(dāng)下也是行禮道:“屬下亦是欽佩不已,更感激統(tǒng)領(lǐng)大人讓諸位死去的兄弟得以瞑目。”
氣氛頓時有些沉重。
莫知道也是一嘆,道:“此次折了多少弟兄?”
兩人對視一眼,均是立時變作淚光閃爍,何白羽深吸了一口氣,道:“當(dāng)時隨陳管事到場的兄弟共十六人,除陳管事外,其他人……全死了?!?p> 莫知道便將左手也負(fù)到身后,緊攥成拳,沉聲道:“傷得如何?”
李勝緩了緩情緒,道:“幸得嵩林寺藏靜大師援手,已保住了性命?!?p> 莫知道微微頷首,將藏靜這份情記下,又想起一事,便蹙眉問道:“柏衙統(tǒng)何在?”
“這……”何白羽甫一開口,卻又遲疑下來,與李勝對視了一眼。
莫知道立時雙目一凝,道:“難不成未在衙內(nèi)?”
何白羽和李勝被他氣勢驚到,何白羽趕忙道:“確是如此,衙統(tǒng)數(shù)日前出城緝兇,直至今日也未有任何消息,屬下實不知狀況如何,望請統(tǒng)領(lǐng)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