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還沒有放亮，田宇就被雙白氏提溜出被窩了。
昨夜一直盤算如何算計吳心蘭，直到后半夜才睡。困得田宇倚著門框都要睡著，卷了被窩直奔牲口棚。
牲口棚早用泥巴混著茅草壘了起來，只是泥巴還沒干，加上新媳婦沒過門，田宇才一直和雙福田一個屋。
匆匆吃了早飯后，雙老栓帶著雙白氏開始著急忙慌的張羅起來。雙凝和雙青青在廚房忙著婚宴所需的材料。
雙福田今天顯得格外精神，頭戴紅冠，正面鑲著一枚藍色扣子。上身黑底紅花的馬褂，胸前斜掛著一朵大紅花。腳踩的黑面布鞋，是雙白氏親手做的。
不多時，院子里就熱鬧起來。平日里關系近些的街坊四鄰，都將家里的桌椅還有碗碟送到雙家。
婦人歸置好了桌椅，就一頭扎進廚房，幫雙家姐妹切菜和配菜。
快要入冬了，早上的天氣冷的很，喘氣都帶著白霧。漢子們自然不會下廚，都圍在院外的幾口燒熱水的大鍋，聊天打屁傳來陣陣的笑聲。
“敢問這是雙家么？”一個年輕人對著雙家老兩口詢問道。
田宇要是在此就能認出，這位年輕人就是昨天的賣豬肉的小販。
“是，我是雙老栓。不知你是....”雙老栓反問道。
“昨日有位公子，在我這定了頭豬，讓今日一大早給您送來”小販解釋完后，朝著身后喊道：“就是這，抬過來吧?！?p> 雙家老兩口一時有些不知所措，該不會是誰閑的沒事，大清早來逗悶子吧。一頭豬少說也要三兩銀子，家里什么時候時候認識一位這么有錢的主？
直到兩個人將殺好的豬抬過來后，雙家老兩口這才確定不是說笑。該不會是小販知道家有喜事，故意送頭豬來訛自己的銀子吧。
“這怎么都殺好了，家里可沒有這么多銀子”雙老栓頓時有些著急，趕緊開口。
“您老放心吧，銀子都給過了”小販說完，又讓兩個人抬來兩個大木盆繼續(xù)說：“這是殺完的豬血，還有下水什么的，你一并收了去吧?！?p> 聽聞銀子已經付過，老兩口趕緊招呼人，將小販得兩個木盆騰出來。
街坊四鄰一時眉開眼笑，干起活來更賣勁了。
“老雙家，這次可是下血本了?！?p> “誰說不是呢，整整一頭豬呢！”
“今天非要吃個兩三碗的肉，把明后天的都吃出來。”
雙家老兩口可沒有這么樂觀，心里七上八下得。從親戚里道，到街坊四鄰都琢磨了一個遍，自己不認識出手這么闊綽得人家啊！
“老頭子，該不會是送錯了吧？”雙白氏憂心忡忡得問道。
“應該不會吧！肉販子不是說給老雙家么”雙老栓也不確定得答道。
“那是誰家出手這么闊綽？”雙白氏再次問道。
雙老栓一擺手：“嗨呀，管他是誰呢！沒準知道咱姑娘是知府義女，這才送頭豬巴結咱們家呢?！?p> 聽聞老頭子說得話，雙白氏也覺得再理。橫豎沒有吃虧，既然送來了，就收下把。這可是一頭豬，自己要不看著點，只怕這一頓就要吃完。
找了個空擋，雙白氏溜進廚房，將一群幫廚之人都攆出去。廢了九牛二虎之力，這才藏起了大半扇豬肉在柜子里。
左看右看，總是不放心。雙白氏又將一口空了的水甕擋在柜子前，這才放心的到院里接待前來道賀之人。
雙福田的新媳婦，就是雙家后面幾條巷子的白旺福家的姑娘。雙白氏和白旺福多少沾點親，管白旺福叫大哥，兩家也不算亂了輩分。
白旺福一共有四個姑娘，今天出嫁的就是最小的姑娘白小丫，其余三個姐姐都已經嫁做人婦。
都是窮苦人家，不敢大操大辦。沒有高頭大馬和八臺大轎，雙福田一口氣就把新媳婦從白家背回了雙家。身后的鑼鼓班子，愣是沒有追上雙福田。
雖然一切從簡，但是必要的流程還是要有。
新媳婦白小丫身著鳳冠霞帔，頭蓋大紅蓋頭，雙福田牽著新娘再門口等待。只見一口烈酒，火盆的火勢沖天而起，新媳婦輕輕一躍邁過火盆。
一對新人來到屋里，雙家老兩口已經正襟危坐，等候多時了。
隨著一聲“一拜天地”，兩位新人齊齊朝門外跪拜，圍觀人的都是有說有笑的看著這對新人。
再來一聲“二拜高堂”，兩位新人朝父母跪拜。雙家老兩口都是淚眼婆娑，自己的兒子終于說上媳婦了，也算了卻一樁心頭之事。
最后一聲“夫妻對拜”，兩位新人相對跪拜。隨著禮成，一時間整個院里都歡呼，沸騰起來。
就在一對新人拜完堂后，田宇悠悠轉醒。不是因為院里的喧鬧，是因為聞到一陣肉香。套上衣服，推開牲口棚的門，院里滿坑滿谷，每張桌子都圍坐了一圈的人。
上一世參加多了狐朋狗友的婚宴，田宇憑經驗推測要開席了。就近找了張桌子，一屁股坐下，掃視著桌上的飯菜。
一眼就瞧見了盆里的肥瘦相間的豬肉，一筷子下去就夾了一大塊五花肉放嘴里。嗯，雖然沒有什么調料，就跟白水汆白肉一樣，但是肉吃起來真香啊！
肉還在嘴里咀嚼，沒有咽進肚子呢。桌上一位中年人不干了，扯著嗓子喊道：“哪里來的餓狗，一點規(guī)矩都沒有，主家還沒有動筷?！?p> 恰巧雙家老兩口就在近前，聽到這一嗓子，趕緊過來看看發(fā)生了什么事。這拍桌子瞪眼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白旺福的二女婿馬大川。
馬大川早些年一直跟著楊大廣混跡在街頭巷尾，整天不務正業(yè)，是家徒四壁。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隨著楊大廣入贅吳家，生意越做越大，馬大川的日子也好過起來。
老宅翻新了，兜里有了銀子。到了婚配的年齡，娶了白旺福家二姑娘，白二丫。白家?guī)讉€姑娘，日子最好過的當屬是二丫家了。
田宇滿嘴的豬肉，邊嚼邊說倒：“我是雙家.....”
不待田宇說完，雙白氏急忙開口道：“他是雙老栓的遠方外甥，打小從樹上摔下來，腦袋摔壞了。”
雙白氏的一番話，讓田宇很不爽。
不管自己和雙凝是權宜之計也好，陰差陽錯也罷，總之是有了婚書的。如今不認這個女婿不說，還說自己是遠方外甥，腦袋摔壞的那種。
起身想要爭辯的田宇，見雙老栓正怒視著自己。算了，雙家大喜之日，不跟他們做計較。
“原來是個傻子”馬大川恍然大悟，繼續(xù)說道：“三姑，你可要看緊些。這要讓街坊看見了，怕是要挑理。”
你TM才傻子，你全家都傻子，田宇化悲憤為食量，又是一筷子肉放進嘴里。
“田宇你給我過來”雙老栓聲色俱厲的喊道。
原本就是寄人籬下，雙家老兩口又是自己名義上的岳父岳母，該低頭總歸要低頭。
田宇順從的來到雙老栓身旁開口道：“岳丈，有何指示？”
看著衣衫不整的田宇，雙老栓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壓低聲音：“去牲口棚里貓著去，等酒席散了你在出來吃?！?p> 早就聽說，一些偏遠的農村，講究男尊女卑。凡是有重大宴席，女的都不讓上桌吃飯。難道文武朝特殊，女婿不能上席？
“岳丈，小婿聞所未聞，女婿不上席的規(guī)矩??？”田宇撓撓頭，不解的問。
“雙家就是這個規(guī)矩，女婿不讓上席，趕緊滾回你牲口棚去”雙老栓語氣不容質疑。
這要在看不出個眉眼高低，自己就是真傻了。擺明了雙家老兩口，不想在眾人面前承認自己女婿的身份。
大人大量，不和你們計較，田宇轉身回了牲口棚。老兩口見田宇沒有繼續(xù)生是非，都松了口氣，急忙去招呼親朋好友。
從昨天到現(xiàn)在，田宇就靠著一大碗面條頂著，早就饑腸轆轆了。不讓小爺上席，小爺自己做就是了。
從門縫里瞄見老兩口忙著敬酒，田宇躡手躡腳的閃出牲口棚，跑到廚房。運氣不錯，廚房空無一人。幫廚的要不就是去吃飯了，要么都在院外圍著大鍋轉呢。
轉了一圈，廚房里幾乎不剩什么了。又是一陣翻箱倒柜，田宇發(fā)現(xiàn)最下面的柜門虛掩著，要不是有水甕擋著，怕是柜門都關不上。
將水甕歸回原位，柜門直接彈開，只見一大塊豬肉躺在里面。這老兩口過的真細??！自己買了一頭豬，足足藏起來半扇。
這下自己有口福了，做一頓紅燒肉好好犒勞犒勞自己。田宇一刀下去，片下了足足三四斤的五花肉。
田宇熟練的用熱水將豬肉焯了一遍，煮出多余的血污，又切了不少蔥姜蒜。
食材調料都準備就緒，田宇起鍋燒油，將僅有的白糖都放進鍋里。待油變的金黃粘稠時，把蔥姜蒜都放進鍋里。
眨眼功夫，香味飄出，田宇將切好的五花肉都扔進鍋里翻炒。當肉都沾上一層薄薄的糖漿時，開始往鍋里加水。
待水位高過豬肉，田宇改用大火，猛拉風箱。不多時，鍋里得水沸騰起來。這才改用小火，用蒲扇不停得扇著土灶。
紅燒肉的香氣順著縫隙飄出來，算算時間快熟了。田宇改用大火收汁，風箱被拉的呼呼作響。
掀起鍋蓋，五花肉晶瑩透亮，香氣四溢。田宇拿起筷子就夾了一塊，還沒有送到嘴里呢，只聽一聲“住口”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