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午年八月，逾中秋十三日，禍身臨世，降于天中驛。
孔曰人初本善，而荀獨(dú)說人善乃偽，后教而改之。于吾言，多信荀言也。少時，吾性劣，竊家財，掠同窗，賊盜之風(fēng)甚盛，若無以強(qiáng)力阻之，囚命早晚。幸無慈母軟父，吾父吾母知時，命吾跪地，執(zhí)鞭提棍，覆與吾身，偶甚以衣針恐之，夜暮瘆冷，痕疼吾身，而吾父吾母多暗時垂淚。幸得吾父吾母之嚴(yán)行厲語，扶吾得行正途。
吾母未曾多入堂學(xué)，而常購置筆墨書冊，監(jiān)吾多學(xué)，得母教誨，慣行獨(dú)處閱文事，至今時，偶可作詩吟賦，雖無古人才風(fēng)，亦可作一喜樂視之；吾父亦早輟堂學(xué)，多試商路，以謀家需，后長行負(fù)糧，曝烈日懨懨，行夜月漆路，吾父歸時，吾已鼾鼾沉夢，鮮知其歸辰。吾父生得魁身，而多負(fù)千斤糧力，至暮年時，多憔面悴容。吾平生所敬所崇，獨(dú)吾父一人。
家姊逾吾甚長故，幼時鮮可相處，多處堂學(xué)。多年苦讀，精于異國之言，于今時，已安身京畿之地。吾姊亦常以嚴(yán)面視吾，為吾前途操勞不已，多以苦言力勸，奈何吾之蠢賤，不得其心，獨(dú)行己路，頑泥不可扶也。舊時，每逢吾姊赴學(xué)，吾與吾母送之，歸時，家中寂冷，心悲不已；亦記舊年吾姊婚辰，吾淡面平心，睹之，似無喜無悲，恍外人也，亦未行古禮送其入轎，吾之一憾也。清記當(dāng)夜，皎素臨穹，白漣云跡，于無人時，吾垂淚低啜，伴月而眠。
吾六歲入小序堂學(xué)，拜于南魏，學(xué)時四年，交菲、雪、夢三人為友。雪兄乃吾幼時摯友，擅疾行，后多得冠名，身姿矯健，笑面清灑，似若俠意。高序一年，吾校行會，籌百勇同臺，其瀟然取魁，若空中探物，灑然酷姿，奪人眼目。吾于臺下，心涌豪意，以吾曾為其摯歡欣，憾于南魏一別，久未相識，竟徒生微陌，鮮會聚言歡，于吾，空千里迢路，徒數(shù)年乏信，仍為吾兄；吾菲，記是南魏小序二年同堂，初識，纖纖玉立，身姿高窕，似為天降仙姝，以為國色佳人。南魏三年，與雪兄三人，同學(xué)齊樂，不甚歡喜。若喻其一物，恰若淤生凈蓮，濯漣不妖，出淤不染，獨(dú)可遠(yuǎn)賞而不可近觸也。南魏小序一別，亦如雪兄般，漸生淺陌意，幸于石寨初序三年得以同堂，陌意漸消，得其所熏，喜聽蔣樂，亦知不良人神漫，其中種種，繁不可言。于吾，紅顏姝友也；吾友夢，其多溫婉清靈，少言微羞，似梔花輕綻，許青春三分薄意。初識品劣未改，脅恐取財，實乃吾過，年歲悠悠過，愧意獨(dú)難消，年少無知，多行乏情錯舉事，于其，更是一疚。若復(fù)舊時，吾知當(dāng)以他行待之，可奈時光難復(fù)，不知何彌也。若得佳時，必盡全力除閡補(bǔ)愧，而恐斯時難就，奈何！
后入石寨一中小序，初離家，深恐，常半夜蒙被垂淚，不能自已。臥窗探月，漆景昏燈，白素灑身，和夢而眠。二年，性情大變，寡言冷容，少與周遭言語，而堂學(xué)核績漸優(yōu)。時獨(dú)行獨(dú)樂，故無人近也，無憾，今時憶往，斯羨故時，澈目挺姿，無憂無疾，雖獨(dú)而不卑，縱寡而惡媚，多有安石公獨(dú)登飛來峰之態(tài)，而今再不復(fù)矣。
小序終，入石寨二中初序，初序一年，得子白、吾凡、端三位摯友。初見子白，吾坐其后，睹其手支玉面，提筆書字，微顯愁郁，后為師安置，同處一桌，漸生漸識，天命行事，初序三年，未曾相別。其慕崇太白，拆李取字子白，后為和其字，吾取字元白，乃元稹、白居易之誼。吾曾睹其拍桌撫腹大笑，其姿其神，恍太白再世。其颯風(fēng)笑面，矯步如風(fēng)，每遇吾，多扯嗓而吼吾名，亦多輕拍吾肩，笑而語之。高序一年，短廖同堂學(xué)數(shù)月，后而多離。吾與其皆慕古事，潑墨傳書亦為常。吾曾慕其颯然無愁，行風(fēng)干為，不折不怠，偶淘而不自知，鮮愁而獨(dú)坐寂然。吾不知以何物喻之，竟若天穹皎素，亦似寒潭清露。于吾，早無巾幗須眉之別，吾以其兄弟，雖巾幗身，多須眉態(tài)，知己難求，得其吾幸。
初識吾凡，見其身魁體梧，頗為兇態(tài)，不敢近之。后方知其溫潤如玉，淺面柔情，多君子風(fēng)。初序一年結(jié)識，二年亦同堂，多聚然而談，結(jié)宴言歡。吾鮮入他宴，而多與吾凡和聚同歡。仍記初序三年，多同行齊入堂學(xué)，同赴堂食，幾近不離。時至今朝，仍常談繁話，迢山遠(yuǎn)海，亦不隔吾等情誼。
吾友端，初識多惡，以其判吾字潦草故。其細(xì)眉彤唇，多用心閨姿，核績不得師歡，故多受師訓(xùn)。吾感之其為吾吶喊挺力，少書鮮語，不知其意。后其核績欠虧，心輟堂學(xué)，不知所蹤，舊年聞其已早入婚城，鮮再謀面。
初序二年，吾得科、雅、秋三友。吾友科，其多誠然善意，深諳堂學(xué)之道，天生聰穎，而多貪樂，淺存稚童頑意，多受師訓(xùn)。憾高序時散，鮮少言書，不知其況，盼何時得機(jī)，共聚一宴，暢談往舊；吾友雅，小序六年便同處堂學(xué)，斯時少語，未曾結(jié)友。幸二年再遇，吾言漸繁，不以冰面難近故。其多用心堂學(xué)，心致力行，深得師心，多贊其于眾人。與雅言處，亦如其名，似空谷幽蘭，獨(dú)雅草木之間，無牡丹寵意，去百芳浮心，清靈靜處，若離凡塵。吾友秋，思來已逾七年未知其音，斯時，身窕似柳，與吾凡多同聚言歡，笑謂其兔，多謬事也。憾初序終時，竟無復(fù)聚時。
初序三年，吾識吾榮，已忘何故結(jié)識，與其多兄妹意，坎命而坦受，苦途亦笑行。吾感于身，似暖陽輕灑，拂于人心，療人傷扉。曾約熠輝欣榮，同綻諸華。其如苔花，微而不卑，處夏揚(yáng)熾榮，縱秋不言愁。后初序終時，亦如諸友，鮮聞其音，難再聚時。
一姝，識于青春，終于青春，少時懵意，而與其成，留心投意，而無所得，紅燭悄滅，雪似流年，離人成殤，舊年久矣，而吾多困于斯時，似漆夜月光，縱為烏云覆，吾心亦久存難消。思來，謂時光短淺故，且付與時光說，卷塵化蹉跎。
吾視吾生，所結(jié)之友，多處初序，后繼堂學(xué)之路，鮮近他人，亦難復(fù)一友。吾仍記初序二年生辰，邀諸友于吾廬，聚為一宴，談歡會樂。憶吾往事，悄然如陌，似非吾所歷，又恍似昨日，糊目而清心，不知其故。
后入高序堂學(xué)，吾校媚長垣核績，行令重革，頒繁律、定雜令，又遇惡師，身處困頓，多生害人行兇意，陰雨愁云，吾獨(dú)生獨(dú)死，無可談也。唯與吾友阿圓短月同堂學(xué)，與其擊羽，方可見心穹晴光一縷。
吾曾問吾，欲齡幾何？吾答：若得半百壽，已是幸事，若闕半百而夭，天命使然，不可多言；若逾半百未折，徒增愁苦，便為天罰。吾為吾作墓銘，曰：
一心浸田野，滿志入淤蓮。昭昭烈日，不照吾目；皎皎素月，不明我身。似野鬼夜行，清風(fēng)拂崗，獨(dú)倚碑停歇，不知?dú)w處，回顧，亦不見來時。
吾多慕淵明，神往東籬，喻己陶菊，奈何境淺命非，不得其道，徒行孤泥之間，難脫淤境。今朝作此賦，言盡往歷，情灑夕云，愿矚素月晴雪，化凈蓮悠菊，一文一字，可作情思，可為祭文，夸為天作，斯為亂語，不過陳情一賦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