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無雙禍不單行,正當李秀成由江北匆匆返回天京時,忽然又接到消息,說蘇杭局勢急劇惡化,李鴻章和洋鬼子戈登狼狽為奸,瘋狂進攻這一地區(qū)。
昆山和常熟先后失守,兩城將士全部陣亡。
二城告破,李鴻章和戈登又把矛頭指向了杭州和酥州??紤]到蘇杭兩地的重要,到達天京后,李秀成直奔天王府面圣。
在御書房里,李秀成見到了天王。
御書房里溢滿了脂粉之味,天王手執(zhí)玉柄毛筆站立桌前寫字兒,一個年輕貌美的妃子在一旁研磨,眼睛正望著案上天王手書的“國色天香”四個行體大字出神。
見李秀成入房,天王欣慰一笑,頓筆道:“秀成來京何事?”
李秀成跪地奏道:“啟奏天王,如今蘇杭事急,李鴻章李妖頭和洋鬼子戈登于近日連克我昆山、常熟,現(xiàn)今鋒芒直指蘇杭,臣請求天王下旨,命臣立率大軍東下解救蘇杭……”
“不可以?!碧焱趼犃T放下筆說,“眼下妖兵把天京團團圍住,秀成你若走了,誰來給朕守天京?……嗯,朕現(xiàn)在就晉升你為‘真忠軍師’,留下守衛(wèi)天京。”
李秀成詫愕了。
“秀成為何不領旨?”見李秀成長跪未起,天王問道。
“回天王,此舉萬萬不可!”
“有何不可?”
“天王,眼下妖兵和洋鬼子馬上就要攻打蘇杭,蘇杭二地對天國極為重要,一旦失守,后果將不堪設想!……”
“荒唐!是朕的天京重要還是蘇杭重要?天京若是失守了,要蘇杭還有何用!”天王沉臉指責道?!捌ぶ淮婷珜⒀筛剑胼p孰重難道秀成你還分不清嗎?”
“蘇杭一失,天京便成了孤城,將陷入彈盡糧絕之境。到時只恐妖兵和鬼子將投入所有力量孤注一擲,合力圍城。若真如此,我們至時縱有良策也將無力回天!請?zhí)焱鮿枕毴?,不能只觀眼前,一定要顧全大局!”天王話音剛落,李秀成立即針鋒相對道。
李秀成已記不清自己曾多少次同天王據(jù)理力爭了,用他自己的話說,只要是為了天國的安危,縱使諫言之時觸怒天王并因此獲罪也值!
這次,李秀成的一番話的確讓天王意識到了蘇杭的重要性,終于答應了他的請求。
“臣謝過天王!”李秀成謝過天王正準備退出御書房,卻被天王忽然叫住:“秀成別急——”
“天王還有何事?”
“唉……”天王的神色倏然變得黯然,說:“天國連年同妖兵交戰(zhàn),損耗巨大,如今圣庫空虛,無銀無餉。還請秀成籌集軍費五萬兩,離京之時務必要交到圣庫,以應對不時之需……”
回到府中,李秀成把天王委托籌集軍費的事情告訴了家人。
“什么……五萬兩?”曾玉大吃一驚,“我們府中哪有這么多銀子?”
李秀成語氣堅定地說:“君命不可違。你叫家丁把府中的金銀全都收集起來,有多少算多少吧……”
……
曾玉滿目惆悵地走進屋,“秀成,我已命人合計過了,我們府中的全部金銀器物,可折合四萬九千一百兩?!?p> “就這么些?”
曾玉點了下頭。
李秀成怔了片刻,忽然想起了什么:“對了,天王賜給我的那枚金錢,你算在里面了嗎?”
“沒有。”
“把它也算在里面吧……”
曾玉立即反駁道:“不可以,那枚錢是你對天王的忠心和對天國所立下的赫赫戰(zhàn)功的見證,怎么能……再說了,它頂多也就值幾百兩銀子……”
“加上這幾百兩銀子正好湊數(shù),你快去吧……”李秀成忍不住催道,“眼下出京去救蘇杭要緊,至于我的忠心和功績,自有天地與日月同鑒,這就足夠了?!?p> 曾玉對著正在門外玩耍的小兒子盡忠喊了一聲,五歲的盡忠顛顛跑進屋來,一臉天真地問道:“娘,什么事兒?”
“把你荷包里的那枚錢交給你父王?!?p> 盡忠很不熟練地把掛在脖子上的荷包取下來,一雙小手捧到李秀成手邊,嘟著小嘴說道:“父王,給你?!?p> 李秀成抿嘴一笑,伸手輕輕伸手捏了一下兒子的腮幫兒,接過了荷包。
這荷包有盡忠的手掌那么大。長方形,系紅色絲綢縫制而成,荷包的一面用天藍色線繡著一個篆體“曾”字。
李秀成輕輕打開荷包,倒出了這枚金光閃閃的“忠王建功”錢,又把荷包攤在手中看了一會兒,問曾玉道:“這是你從哪里得來的,我怎么沒有見過……”
曾玉有些支吾地說:“這是我小時候……父親送給我的?!?p> “既是這樣,那你留它何用?”李秀成的語氣驟然冷了下來。
“我是曾家的女兒,這一點誰也改變不了,就如同這只荷包一樣。雖然我是曾家之女,可我的心只屬于你一人。這個荷包就是我的形體,而荷包中的這枚金錢……就是我的心……”
李秀成臉上又露出了欣慰的笑,從桌子上撿起金錢又放進了荷包,封好,放在了妻子手中。
曾玉有些詫異:“秀成,你怎么又……”
李秀成雙手把妻子拿荷包的手緊緊攥住,小聲說:“你看……你說這錢是你的心,我若把它拿出來,豈不是把你的心給丟了?……我可不愿讓你沒了心,今后我若是有了什么苦處,那我去找誰吐訴?”
曾玉噙著淚笑了……
……
蘇杭方面,在李秀成第二次從上Hai撤兵以后,洋鬼子隨即加強了兵力轉守為攻,并相繼攻占了昆山和常熟。
在強大的壓力面前,總理蘇浙軍務的李明成不得不下令部隊由進攻轉為防御。才過幾天,戈登又帶著洋槍隊三千多嘍啰圍住了常熟。
留守部隊在李明成的領導下打了一個勝仗,擊斃了四百多個鬼子,戈登被迫退回了上Hai。
后來經(jīng)過李鴻章的“指點迷津”,戈登改變了戰(zhàn)術,在此后一個多月的時間里,迫使太平軍放棄了太倉在內的數(shù)十個城鎮(zhèn)。
戈登連連取勝,清廷對他大加贊賞。他知道,若是沒有前些日子李鴻章李大人的“指點”自己哪能取得這幺大的勝利?——為了表示對李鴻章的感激,戈登只身跑到巡撫衙門,一見李鴻章,便又是打拱又是作揖,并不勝感激地說:“在下能取得今日的輝煌,與昔日里李大人的指點密不可分,在下今日特來道謝!”
一聽老毛子說這話,李鴻章心里喜滋滋的,卻故意裝出一副謙虛的樣子:“哪里哪里,是戈登先生謀略過人,我李某人只不過是略出了一點兒下下之策而已,先生如此過獎,李某人實不敢當,實不敢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