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銀鈴聲由遠及近,那是一種特殊的聲音,非通幽不聞。
沈宴雖然只是玄微巔峰,但他只是見花間蝶舞,也能猜出來人的身份。
“諸葛謙?!?p> 音落,風起,一道黑衣從天而降,她帶著斗笠,白色的紗幔遮羞了面容,但身形確是名女子。
竹篾背簍中草藥堆到了半簍的位置,腰間別著一根玉笛,袖子沾染了幾處污泥,手里拿著一把小巧的鐵鍬。
“諸葛翠蘭,你沒死?”沈宴看著少女放下背簍,挑揀出幾味草藥,用揉碎了敷在李琴的傷處。
“諸葛家的人,豈是那么容易死的。”她語氣狂傲不羈。
諸葛世家,乃是醫(yī)藥世家,一手回春之術,能活死人肉白骨,平生只承認孤城桃?guī)X勝過一籌。
如今桃?guī)X沒落,自然也就是順理成章的天下第一。
“脫衣服?!敝T葛翠蘭火辣的目光在沈宴周身大量一圈。
沈宴皺眉冷眼看著她。
“想什么呢?我是讓你把他的上衣扒拉干凈!”諸葛翠蘭指了指李琴,挑眉道,“放心,我從不跟姐妹搶男人?!?p> 當日她能脫險,多虧葉青西指路,若非如此,她今日也不會多管閑事。
低頭從隨身攜帶的瓶瓶罐罐中撿出一瓶倒了一顆圓滾滾的丹藥于手心,與沈宴交換位置立于李琴背后。
運轉真氣將丹藥化為水霧推進李琴的肌膚之內:“小青西在不,你和她商量商量要不要救這人,不救我就先走了。”
諸葛家的信物,那日為報恩,她給了一枚與葉青西。
諸葛翠蘭不喜歡欠人情,想著早日還清早日輕松,還有依舊葉青西雁過留毛的美名,這事也不耽擱太久。
今日就是個好機會,這點小傷幾日就見好,且這人修為深厚,時日可再短些。
“你這是趁火打劫嗎?”沈宴知曉諸葛家的盛名,葉青西身上有諸葛家的信物,將來大有用處。
但李琴的傷勢是迫在眉睫之事,輕重緩急沈宴還是分得清:“信物在她身上……”
“唉~”諸葛翠蘭彎腰拾起背簍,“不必拘泥于這種細節(jié),我們知道這次機會用了就成了,那東西就留給她當信物吧,人我?guī)ё吡耍蘸筮€?!?p> _
天色漸漸清明,山間空氣清新,淺草冒尖,燕子雙飛,風景正是宜人。
“他們怎么還不回來?”小善眼巴巴的望著門口。
葉青西伸手撫平他眉間的憂色:“別人小鬼大了,我們主要是上來避難,不是想要你師叔償命?!?p> “真的?”小善見她點頭,身后抓著石桌用力一扯,跳下凳子,不知道興沖沖跑去干什么。
第一次上山的確是沖動多于理智,原本想看看殺人如麻的老婦人養(yǎng)出來的兒子是何模樣。
后來卻鬼使神差把消息說了出去,才出了盜尸的事。
今日上山卻是深思熟慮,那些百姓和師兄弟們不知道寺廟中發(fā)生的事,但是酉遲執(zhí)教知道,所以還是提前報個信吧。
既然老婦人的尸首已經(jīng)埋了,酉遲執(zhí)教應該干不出掘墳的事,至于替母受刑這事,應該也不會。
“姐姐,吃肉?!毙∩瀑\眉鼠眼的瞧著四周,雙手捧著一塊牛肉干湊到葉青西面前。
這是小和尚對吧?
所以這肉是怎么回事?
“這肉我攢了三個月都舍不得吃,給你?!毙∩硰浻滞皽惲藴?,“師叔說只有富貴人家才能吃的上,姐姐你應該也沒吃過吧?”
原本來有些心疼,不舍的小沙彌突然就變得大方:“沒關系的,小善還小,以后有的是機會?!?p> 被他濕漉漉的眼睛盯著,整顆心都該融化了,葉青西不知李琴為何告訴小善那番話,而不是說出家人戒葷。
突然一陣腳步響起,兩人如做賊心虛一陣手忙腳亂,兩手背在身后,站得筆直。
“師……師叔呢?他怎么沒有跟你一起回來。”小善心虛的聲音一直顫抖。
兩人一同出去,如今卻只有沈宴一人回來,臉上的神情還異常冷峻。
葉青西看著他手背虎口上的血跡,腳下如同突然踩著棉花,陷下去幾分卻始終隔著一層。
那層薄得嚇人,隨時都可能被踩破,她不敢動,也不想當著小沙彌的面問。
沈宴卻百無禁忌,張口就來:“他自殺了?!?p> 小善傻了,葉青西也一時接受不了:“怎么會?”
沈宴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能默默上前,伸手攬著葉青西腰跡將人緊緊抱在懷中,少女小巧纖細身上還帶著一股清香,并不刺鼻,舒舒服服,沁人心脾。
而潛藏在他被血濺之處底下的冰涼,也被溫暖磨滅:“沒事的,沒事的?!?p> 如同哄三歲小孩兒。
掃地老僧進門就看見相擁二人,一時腳頓,復而看看眼珠大顆大顆往下掉的小善,才恢復如常。
葉青西一陣雞皮疙瘩推開沈宴:“被鬼附身了!”
沈宴:……
“這是忘塵的選擇,與二位施主無關,不過我希望,二位能把他的尸骨留給本寺?!?p> 老僧合手,再道一聲阿彌陀佛。
小沙彌跑上前抱著老僧的大腿哇哇大哭。
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哭腔不斷地驅趕二人下山:“都怪你們,若不是你們,師叔也會想不開,你們走!我不想看見你們!”
“小善不得無禮?!崩仙馈?p> 小善年紀尚小,所思所想還不知掩藏,他葉青西也沒有戳破。
看著手中的牛肉干。
既然他想留住李琴的尸首,那就留吧。
葉青西握住沈宴的手腕“我們走吧……”
沈宴早料到會是如此,與老僧交換了一個眼神,沒有反抗,遂了她的心愿。
不知道是第幾次偷偷看她。
葉青西終于停下腳步,一副泫然若泣的表情:“是不是我們害了他,若是我們不來……我早該想到他不愿老婦人受烈火焚燒之苦…你怎么也不攔著點?”
說完,她收住哭腔:“想聽的聽到了,別再看我了,懂?”
“你……”
“老婦人千刀萬剮也不為過,至于李琴,他的人生不需要我負責?!闭f這話是,她的語氣從未有過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