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塵埃落定【上】
卡西奧雷斯經(jīng)過長時間的思考之后做出了決定,他可以先通過其它渠道,看看布格路這個三流貴族打算玩什么花樣。
等到探查清楚之后,再出手將杰姆士和布格路一同抓捕。
事實上,卡西奧雷斯在開始也沒想到布格路在策劃一場謀殺。
他本來以為坎塔庫澤家族最多是想用點上不了場面的小手段來惡心行政學(xué)院的工作,在輿論場上潑臟水之類的。
但隨著調(diào)查的深入,種種可疑的跡象開始出現(xiàn),讓卡西奧雷斯不得不提高了警惕。
比如布格路失蹤了一位仆役,而證據(jù)都指向杰姆士……他們倆不是一伙的嗎?為什么杰姆士會殺布格路的仆役?還有,看起來杰姆士名下多了的財富可不止一點銀幣,而是幾處房產(chǎn)?究竟是什么事情讓布格路付出了如此之大的代價?
這一切都說明布格路不像是在小打小鬧……他和杰姆士究竟在策劃什么?
為了查清楚這件事,卡西奧雷斯和文書布萊尼亞去詢問了坎塔庫澤家族的詳細信息。
被詢問的是一個當(dāng)?shù)乩辖淌?,在?dāng)?shù)匦〗烫檬亓耸畮啄?,對這片土地了如指掌。
如果查不到真相,那就換種方式,從嫌疑者的背景開始調(diào)查,任何人的行動都遵循一定的利益分配,如果能搞清楚布格路究竟面臨什么樣的利益糾葛,或許能找到他做這件事的動機。
“坎塔庫澤家族主要勢力是兄弟三人,大哥繼承了祖上傳下來的男爵,而二弟和三弟布格路也分別撈到了騎士的爵位。”
文書布萊尼亞扶著老教士坐下:“那么,他們兄弟三人的關(guān)系怎么樣?”
“關(guān)系?閣下,貴族家族里的關(guān)系說白了,貌合神離?差不多就那樣,坎塔庫澤上一任的家主……從某方面來說聞名整個諾瓦瑞恩。”
亨利博德·坎塔庫澤,諾瓦瑞恩貴族里的法外之徒。
他的“事跡”有很多,比如24歲時派兩名仆人故意謀殺他人被察覺,然后在法庭上一杯酒潑在了對方臉上。
25歲,以一個家仆被殺為借口,午夜突襲了另外一個貴族的住宅。他帶了30多個無所事事的地痞流氓,在大半夜用斧子砍開別人大門后,掠了牲畜和主人的財物,拿走了主人妻子和母親的珠寶。甚至還殺入了產(chǎn)房,摔了兩歲多的嬰兒。
26歲,亨利博德唆使手下綁架了兩個莊園主,勒索贖金,非法拘禁長達幾周,最后莊園主不得不答應(yīng)交納贖金。
29歲,亨利博德攔路搶劫殺人,把雅典來的行商給活埋在了城墻腳下。
同年,亨利博德把一個錫匠喊到自己的莊園里。但他既不見錫匠,也不放錫匠回家,結(jié)果錫匠偷偷逃跑,亨利博德大怒,派了一隊人去把錫匠的工坊打砸了,順帶破壞了錫礦。
31歲,亨利博德拒絕履行和另一貴族的木材買賣協(xié)議,撕毀契約。
32歲,亨利博德親自搶了其他貴族的金戒指,順便派手下查封了當(dāng)?shù)匾粋€忠于那位貴族的訴者的全部財產(chǎn)。
33歲,他親自伏擊了過路的商隊,還把商隊的勞工抓到家里當(dāng)傭人。
種種劣跡,讓不到34歲的亨利·博德魯根被諾瓦瑞恩的老領(lǐng)主指責(zé):“以公然搶劫、掠奪、勒索和壓迫佃農(nóng)而聞名?!?p> 但亨利·博德魯根我行我素,因為他深知界限在哪,從不越界。
不過老領(lǐng)主的警告還是讓他消停了幾年,但好景不長,灰眼睛殺了進來,老領(lǐng)主棄城而逃。
亨利博德轉(zhuǎn)向灰眼睛之后,再次“出山”,這一次他不僅洗劫了一位貴族,搶走了二十多頭牲畜、五個戒指和一條船,還綁架蹂躪婦女、敲詐基督教牧師和當(dāng)?shù)刂伟补佟?p> 最后的最后,他搶劫了當(dāng)?shù)氐腻a礦,還是專程燒毀了老領(lǐng)主礦井守衛(wèi)的房屋大門之后去搶的。
在結(jié)束劫掠后,亨利博德還偽造了“諾瓦瑞恩新領(lǐng)主”的名義,強行修改附近富裕莊園主的遺囑,敲詐了一大筆錢。
不過好日子終究到頭了,收到民眾狀告亨利博德請愿的灰眼睛不得不開庭審判,亨利博德被迫接受了灰眼睛和法庭的審判。
但在法庭上,他非常厚臉皮的說:“我是為了和平與保護平民才進行搶劫的?!?p> 最后灰眼睛為了維持平衡,只是罰了他一大筆錢。
然后,惡人終于死在了灰眼睛執(zhí)政的第五年。
近墨者黑,兄弟三人自然沒長成什么好人,但多少被亨利伯德按著頭灌了點墨水。
這讓他們覺得自己都很有智慧。
其實亨利博德不只有這三個兒子——他還有很多私生子,并且以為自己能把所有私生子都安排妥當(dāng)了。
但基督教一直強調(diào)一夫一妻制,嚴(yán)厲限制私生子繼承財產(chǎn)。
他一死,三個有繼承權(quán)的孩子馬上成為了私生子們所仇視的對象,而仇恨會帶來各種各樣的陰謀,為了生存,三兄弟不得不暫時聯(lián)合在一起對付那些沒有繼承權(quán)的孩子。
過程外人不得而知,但兩三年時間之后,那些私生子要么搬出了諾瓦瑞恩去別處謀生,要么死在了各種各樣的‘意外’中。
有人釣魚的時候跌進了河里淹死;有人在餐桌上吃面包噎死;還有人在自己的床上被匕首插到了胸膛上,雖然最后的調(diào)查結(jié)果是歌姬因為沒有得到賞賜所以懷恨在心,但明眼人都知道這個理由純屬瞎扯。
那幾年的時間,讓三兄弟的手上沾了很多血,他們對彼此的黑歷史可謂是心知肚明,所以等到三兄弟的老大擔(dān)任家主之后,坎塔庫澤家族迎來了“和平時期”。
但這種和平并非建立在親情之上,而是建立在相互牽扯的平衡里,只要平衡被打破,另外兩人對所謂的兄弟痛下殺手是可以預(yù)見的。
布格路的大哥沒有男性子嗣,只有個女兒——這就是平衡被打破的契機。
一旦坎塔庫澤家族的現(xiàn)任家族死亡,按照男性優(yōu)先繼承法,次子和三子一脈將產(chǎn)生一位家主。
所以,布格路的大哥為了防止他的弟弟們奪走屬于他的一切,開始找合適的家族聯(lián)姻,很快就選中了安居洛斯家族。
“等等,安居洛斯家族……”文書布萊尼亞若有所思:“不就是那個死活不愿意入學(xué)的年輕人的家族嗎?”
卡西奧雷斯對此有些印象:“所以,那孩子最后入學(xué)沒有?”
“入學(xué)了……被他家長拎了過來,雖然又哭又鬧,但最后還是進入了行政學(xué)院?!?p> “那么,安居洛斯家的小男孩是不是杰姆士要去行政學(xué)院的理由?”卡西奧雷斯兩眼炯炯有神,他覺得已經(jīng)開始摸到了迷霧后的脈絡(luò)。
“額……他總不是去暗殺那個小男孩的吧?!?p> 文書布萊尼亞隨口那么一說,卡西奧雷斯也就那么一聽。
兩人都陷入了沉默,等到兩雙眼睛對視到一起之后,異口同聲的聲音響起:“不會吧?”
行政學(xué)院不能發(fā)生任何命案,一旦出現(xiàn)這種事情,卡西奧雷斯和當(dāng)?shù)刭F族微妙的關(guān)系馬上就會被打破,到時候,除了兵戈相見,恐怕沒有別的方法來收場了。
“看來不得不考慮最壞的情況了,那就是,杰姆士真的是去殺人的。”
文書布萊尼亞扶著額頭,雙眉緊縮在一起。
“所以,我們要穩(wěn)住,設(shè)個套,看看杰姆士往不往里鉆,如果真是謀殺,那對我們來說也是個機會?!笨ㄎ鲓W雷斯倒是沒那么悲觀:“修改我的日程,讓我們來個甕中捉鱉,順便,批準(zhǔn)了杰姆士前往行政學(xué)院值崗位的申請?!?p> “先生,如果真是暗殺,我們應(yīng)該怎么辦?軍團士兵們也需要一個說法,而且,杰姆士畢竟是我們的士兵,承認(rèn)我們的人要謀殺當(dāng)?shù)刭F族的子嗣很容易留下把柄。”文書布萊尼亞依舊有些擔(dān)憂。
“無妨,如果真是謀殺,只要我們比這些貴族更狠,到時候他們會比我們更為難,我們可以把坎塔庫澤家的其他兩兄弟架在火上烤……”
“火,火刑?”文書布萊尼亞被嚇到了:“先生,這可能不是一個好方法,弄不好所有貴族家族都會被激怒……”
卡西奧雷斯啞然失笑:“這只是個比喻而已……你去和行政學(xué)院那邊通通氣,這么一出好戲,應(yīng)該多拉一些人參與進來?!?p> “好的,先生?!?p> 卡西奧雷斯走進了城堡,已經(jīng)快到了傍晚,橘紅色的云層像是燒紅的棉花。
“諾瓦瑞恩也需要這么一場熊熊大火啊?!笨ㄎ鲓W雷斯終于能理解韋斯特道格一個人帶著維可在阿卡迪亞開拓的感受了:沒有支援,沒人理解,只能帶著一波和對面水平差不多的人,用盡手頭一切可用之物來清理面前的爛泥潭。
卡西奧雷斯一直想用一個帶著儀式感的場合來作為破局的關(guān)鍵,而法庭,是個很好的場合。
“循吏應(yīng)該從這種場合開始培養(yǎng)。”卡西奧雷斯翻開了自己的書桌的抽屜,看見了從阿卡迪亞帶過來的法槌。
一錘子敲個新局面,聽起來很不錯。
法庭,審判之所,公正之象征,權(quán)力實體化的產(chǎn)物,中世紀(jì)的法庭,基本都是行政權(quán)的延伸。在法庭上,利用類似“辯經(jīng)”的方法來破壞貴族們手里掌握的權(quán)力的合法性,讓基層治理能在諾瓦瑞恩真正取得效果。
所以,這不只是一場殺人未遂案件的審判,還是新舊勢力交替的最后戰(zhàn)場。
回到法庭上,面對振振有詞的布格路,卡西奧雷斯從回憶里走了出來。
“布格路,不管你承認(rèn)還是不承認(rèn),事實就是如此……”
雪夜訪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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