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口紅木箱子,呱唧跳著裝上窗板,大門一關(guān),屋內(nèi)漆黑一片。火石撞擊在一處,一點(diǎn)紅燭飄忽燃亮。
“箱爺,買賣來了,今日賞個臉?!本_夢敲了敲箱蓋。書童好奇湊上前,左右看了半天,箱子絲毫未動。
綺夢尷尬地咳嗽兩聲,又伸出右手輕輕敲了敲箱子蓋,“爺,起來了嘿,賞個臉唄,晚上有燒鵝?!?p> 啪啪兩聲,箱子蓋裂開一道縫,卻并不像上一次一樣吐出個物件來。綺夢愣了片刻,之間箱子啪啪打了兩下,似在催促她。
綺夢無奈,只得伸進(jìn)右手,費(fèi)勁力氣在箱子里掏來掏去。她蹙著眉,咬著下唇搖頭,似對手里的物件沒有滿意的。
“嘔!”箱子實(shí)在受不了她攪和,焦躁的抖動著就要合上蓋子。
“就好了,馬上馬上,我摸找了,好嘞您吶?!本_夢趕在箱子發(fā)脾氣前猛地抽出手來,燭火飄搖,閃過一道銀光。
“就它了。”綺夢興致勃勃地攤開手掌,書童定睛一看,不禁哭喪著臉:“什么呀?就一只銀鐲子?”
朝暮也有點(diǎn)失望,嘆了口氣。
“可別小瞧這鐲子,你們且來仔細(xì)看一下這花紋?!本_夢將鐲子靠近燭光,讓兩人湊近仔細(xì)看銀面上的刻痕。
桌面光滑潤澤,那上面兩邊各雕琢著一只飛鳥,并一只蜜蜂,中間另琢著栩栩如生五瓣梅花一朵,偏兩旁還有兩只眼睛,挨著蜜蜂一側(cè)睜開,挨著飛鳥那一側(cè)卻是緊緊閉著的。
“為愛選擇性失明,睜眼是帶刺的蜜蜂,閉眼是無根的飛鳥。若選擇香甜的花蜜必要承受蜜蜂的毒刺?但若喜歡甜美的飛鳥,也要想著終有一日它會飛走?陷在情欲之中的人,又怎知那相思,到底是甜如蜜,還是錐心的刺痛?不如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留著點(diǎn)他的好便是了?!本_夢幽幽地說。
朝暮仔細(xì)看去,燭火飄搖,那鳥便如活過來一般,展翅欲飛。偏蜜蜂嗡嗡振翅,腹部尖刺對準(zhǔn)飛鳥,阻止它的離去,眼前一花,鐲面銀光閃過。綺夢已將鐲子放在他手心上,笑嘻嘻地問:“傅爺,怎么樣?可滿意否?”
“就這么一只銀鐲子?“書童嘟囔:“少爺,別再給她騙了,咱可那么多金子呢。”
“切,真正珍貴的物件可不在意材料是什么,關(guān)鍵在設(shè)計,設(shè)計你懂嗎?”綺夢翻了個白眼兒,朝書童說道。
“什么?設(shè)…啥…?”
“笨,沒文化就說沒文化,遺夢坊出品必是精品,還是那句老話,你去外間瞧瞧去,這樣設(shè)計的鐲子再沒第二份。”
“那可是公主,她肯帶一只銀鐲子?”書童還是不信。
“那就看她的造化了,上次的捕夢網(wǎng)若接了,也不至于現(xiàn)在這樣相思成疾。她若眼中只瞧得進(jìn)那金飾珠寶,那也她自己的選擇,總之嗎,有句老話說的好呀,這世上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本_夢挑挑眉。
“怎么講?”朝暮捻起鐲子,疑惑不解。
“那公主失了駙馬,因何茶飯不思,夜里不眠?嘻嘻,也不曾聽說伉儷情深的,你只拿去,她若接了,自然有她的好處?!本_夢故作玄虛。
書童半信半疑地看著她,仍是心存戒備。朝暮擺擺手,將鐲子往袖中一塞,“好,就這個吧?!?p> 待兩人離開,綺夢趕緊將那一包金子抱在懷中,眼睛笑成了一條縫。轉(zhuǎn)身正欲把全部倒入貪欲瓶內(nèi),呱唧和紅木香靈猛地?fù)淞松蟻怼?p> “不要!”一靈一妖齊聲大吼。
綺夢被嚇了一哆嗦,那十幾錠金子便咕嚕嚕滾落在臺子上。一靈一妖見金子并未被瓶子吞掉,長長舒了一口氣。
“我的燒鵝!”“我的工錢!”一綠一紅兩只小手伸到綺夢眼前。
綺夢將喉中的憤怒重又咽下去,眼珠子一轉(zhuǎn),雙手將金子重又?jǐn)n到一起。想了想,從其中捻起一只最小的金錠,正要遞出去,重又縮回來。
“等等?!罢f完從胸前掏出一把鋸子,把那錠金子放在桌面上,馬上就要開始?;鸺t色的箱靈氣急,呲著牙上前照著那手背狠狠咬了一口。綺夢痛呼,縮回了手,說時遲那時快,呱唧舌頭一卷,將金子便卷了過去。
“你個死蛤蟆,趕緊給我拿回來?!熬_夢氣急,伸手就要去奪。
一妖一靈早一個健步?jīng)_出了店門,遠(yuǎn)遠(yuǎn)傳來喊聲:“金子,我們的。”綺夢忙要追出去,卻不想柜臺擋住,等繞出來,兩人早已沒了影子。
她恨恨地啐了一口,沮喪走回,將那散落在臺面上的金子,一錠一錠投到瓶子里,一陣清脆的叮當(dāng)聲想過,瓶子滿意地吸溜著嘴巴重又陷入安眠。
“你明知道填不滿,還要這樣堅持嗎?“身后響起聲音。
綺夢沒有回頭,只是支肘看著那瓶子,“除了攢錢填瓶子,我也沒有其他的事情可做。至少這也算我人生目標(biāo),不然陷在這里,我還能怎么辦?”
“她不會讓你輕易得到遺夢坊的?!比袅庾呱锨皝?,面容與十年前竟無絲毫分別。
綺夢點(diǎn)點(diǎn)頭,“我知道,回家若是這樣簡單,我早就回去了?!?p> “那只鐲子?”
“是,她見著了應(yīng)該就能明白?!?p> 鐲子遞上去后,朝暮淡然坐在廳內(nèi)等候,書童卻抓耳撓腮,焦急不已。上一次也是在這里,也是這么個情景,下一刻便有人出來轟走了他們。
彼時還是傅家最為鼎盛之時,欲借管家之勢再上一層,卻不想朝暮弄砸了給公主的禮物,但至少家底厚實(shí),倒也不至于有其他的影響。
如今趕上傅家最為落魄的時候,那些金子已經(jīng)是最后的家底,老爺也已不在世,若是惹惱了公主,想必真是再無翻身機(jī)會。書童想起前一日,嚴(yán)老爺細(xì)細(xì)囑咐少爺?shù)那榫啊?p> “朝暮啊,我這是最后一次幫你了,如今致士也得上峰批準(zhǔn),下個月便要回鄉(xiāng)里,公主那邊我也只能墊句而已……”他偷偷掃了一眼少爺,雙手絞在一起,一路上死勸,不知道少爺著了什么魔。如今遞上去,除了等待也再無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