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該死的王爺
丫頭婆子們也都不敢吵了鬧了,與滿席之賓客齊齊的連呼吸聲都放低下來。
滿院子的燈籠兒隨風飄搖。
臺上。
紅紗女子從裙擺里緩緩的伸出那只三寸金蓮,在落雪中輕輕晃動。勾得在場的男人們心神動蕩,恨不能立即上去一把抱住。
“大人,這名女子是誰?”已有一個急不可待的富家老爺壓低聲音問起知府大人來。
知府大人瞧了他一眼,笑了笑,也不理睬。
臺下的舞娘們忽然刷刷的又搖擺上臺,每位手里都轉著一把大紅色的油紙傘,上面并無人物,也無山水,只是通傘純紅。舞娘們把紅紗女子遮在了身后,和著又起的樂聲小幅度的踩著舞步。
沒一時,從舞娘們中間忽然擠出一片白來。
大家仔細看了,才發(fā)現(xiàn)是剛剛那一位紅紗女子竟然就在臺上、在舞娘們的傘后已換了一身白色襖裙,到處都毛茸茸,唯有腰間一層薄絲透明,繡著紅鳳凰。
在場的男人們那兩顆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他們一想到這位女子是如何在那些傘后面換衣服的,心中便蕩起了層層漣漪,不能把持。
司徒起起下意識的往白捉里那邊看去,發(fā)現(xiàn)白捉里正看著自己,心中竟然很開心,不禁朝白捉里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白先生便是白先生,與其他男人處處不同。
這樣的舞蹈說實在的……有失體面了。畢竟此地乃是知府大人的府邸,也不是什么青樓。
司徒起起再往臺上看去。
忽然,只瞧見那位女子在三千青絲都落下后,露出本來面貌,一雙如小鹿一般的美目閃耀著純真活潑的光芒,真是我見猶憐。令人陡然升起一股愛護之心,卻是萬萬不敢去褻瀆了。
原來獻舞的便是仙哥。這支舞乃是仙哥自司徒起起一等人進府那日便開始日夜思索,歷經這許久方才獨自創(chuàng)造出來,輕輕的取了一個舞名兒——鳳凰之顏。專門等待時機好跳出來的,以取得貴公子們的歡心。這都是因仙哥的爹爹不相縣這知府大人所欺壓女兒才生出此舞,美則美矣,卻慘極矣。
仙哥邁著舞步,雙手靈活的飄動起來,帶著從衣袖里冒出的那濃郁梅香在臺上不斷的忽而旋轉,忽而佇立望雪,又忽而像鳳凰般趴于地上養(yǎng)神。姿態(tài)萬千,種種不一,大家屏了氣從頭觀看下來,卻都拍掌喝道:“還是鳳凰養(yǎng)神這一節(jié)最為美妙,令人如癡如醉!”
仙哥似要退下臺了,這時舞娘們一起上前來遮住,都在漫天大雪中轉著油紙傘。
仙哥在舞娘們的身后卻是淚痕滿面,她凄慘又氣憤的想道,天底下誰跟自己一樣,竟有這樣相逼女兒作此不雅之舞的父親?待要不跳,她又不能看著親娘被親爹給折磨致死!
舞畢。
眾賓客里也有認得仙哥且性子大膽的男人,這幾個便上來取笑知府大人,趁醉了酒,說些什么知府大人這位庶女真是深得她娘的真?zhèn)?,專會這樣子勾人心魄。
知府大人毫不在意,大笑著與眾人胡亂說了幾句。他這輩子沒有兒子,生的這些女兒哪能算什么人?不過就是些可以利用的物件罷了,而這些物件里呢,又要數(shù)才貌雙全的仙哥最為寶貝。
“六公子,你看小女這支舞跳得如何?還能入眼否?”知府大人喝下一杯酒,洋洋自得起來。
司徒起起此時不禁冷笑道:“很美?!?p> “此舞乃是小女自己所編,其中幾個情節(jié),依六公子的意思,哪一節(jié)好些?哪一節(jié)又要不得?”知府大人雖然是在跟司徒起起說話,目光卻是從司徒起起掃過白捉里,最后視線落在云行歸面上。知府大人早就注意到了,這位尊貴的王爺全程竟然始終都把眼睛給閉著的,不然就是把頭扭到一邊去了。
“哪一節(jié)都要得!我跟大家一樣,也覺得鳳凰養(yǎng)神這一節(jié)是最精彩的?!彼就狡鹌鹬荒茈S便敷衍。她從來不會跳舞,也從來沒看過幾首舞,壓根分不出好壞,在她的眼里,只要舞服好看那就是跳的好了。
正說著,忽見幾個婆子在邊上傳報道:“四姑娘來了!”
知府大人連忙命人在身邊設置下一個席位,叫仙哥到這兒來坐。仙哥便領父命,朝云行歸、白捉里、司徒起起見過禮數(shù)后,款款坐下。身上的舞服已經換下,穿上了尋常女子的在閨閣里的服裝兒,整個人都顯得慵懶隨意起來,再也瞧不見了方才那一番在臺子上的又純又欲之感。
仙哥左邊是她父親,右邊恰好坐著的是白捉里。她便擺出不經意的樣子,哎喲一聲,失了腳要往右邊倒去。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要得到自己看中的男人,不免得使一使小手段兒。
眼見著這仙哥就要倒在白捉里身上了,對面坐著的云行歸卻是一個愛做好事的人,他想著下午時與知府大人和白捉里的談話,知道白捉里左邊的胳膊受過傷,已不好使。于是云行歸即刻從飯桌上扔過去一雙筷子,正中仙哥的腰上,力度也恰恰好,仙哥搖搖晃晃的身子瞬間便穩(wěn)妥了,再也不搖也不晃了。
可是那雙筷子乃是云行歸用過的,現(xiàn)在又從仙哥的腰間滑下,給仙哥的衣服都弄臟了,沾上兩道長長的油污,格外顯眼。
云行歸卻自己認為他這是幫了仙哥和白捉里兩個人,于是哈哈大笑,對仙哥說道:“姑娘不必謝本王!本王的武藝就是這么強!”
司徒起起雖然不知內幕,卻被云行歸說話的那一副自大的神態(tài)給戳中笑點了,剛剛喝了一口酒才咽到喉嚨里,這下子卻被笑嗆住了,捂嘴歪頭,在座位上咳嗽起來。白捉里久經世上女子的這些小心思小手段兒,心里本不甚喜歡,便覺著云行歸這兩根筷子來得好極了。
唯有仙哥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雙筷子從自己的裙子上滑下去,心中止不住的吶喊道:天哪!這該死的傻王爺!這可是老娘親自縫了整整兩年的冬裙,是老娘最喜歡的一件啊!
真是氣死了,這不壞老娘好事么?該死的,老娘記住你了!
但仙哥的臉上卻只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她雙眼含淚,卻又故作堅強的輕啟紅唇,謝過云行歸之后又說道:“裙子臟了,我去換一件干凈的再來?!敝笕它c點頭,道:“快去快回。天黑了,多叫幾個人跟著你。”
仙哥便下席了,早已有幾個婆子們聽見知府大人的話,連忙提了燈籠,又打開傘。婆子們上來扶著仙哥,叮囑道:“雪在地上堆了厚厚的一層呢,四姑娘當心腳下!”
仙哥回頭一瞧,只見白捉里在燈火闌珊處與司徒起起挨著說笑,不禁重重的哼了一聲,踩著雪低聲說道:“怕什么,摔不死我!”
一時,雪停了。仙哥換好衣服又往宴席這邊走,從梅樹底下經過時一不留神,便真的摔了一跤。但是婆子們卻都好像沒看見似的,自顧自的打著燈籠走。
仙哥從雪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衣服,然后跑前幾步,問其中一個婆子借燈籠:“秦嬤嬤,把燈籠借我會兒,剛剛不小心摔了,我想照著看看衣服破沒有破?”
秦嬤嬤似乎這才知道仙哥摔了,連忙遞過燈籠,叫道:“哎喲,小祖宗,你怎么不留神一些!”
仙哥很和氣的說:“都怪我自己大意了?!币贿吔舆^燈籠往自己身上照,幸而衣服一點都沒有破,也沒有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