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妨將我是否在憐憫你這個問題放下,假如將你比作一個機器的話,你是否認(rèn)為自己已經(jīng)壞掉?”
沈玥聽了楚文才的話思考了一下點了點頭。
楚文才繼續(xù)說道,“好,那么你尋找的意義是否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就是你想要維修自己的某個重要的零件?!?p> 沈玥遲疑了一下,“也許是吧?!?p> 楚文才說道,“那就可以說吃藥,看醫(yī)生,或者嘗試死亡,都是想要將這臺機器重新修好?!?p> “那有辦法可以修好嗎?”沈玥像每一個溺水的人一樣,又再試圖抓住岸邊的雜草。
楚文才聳了聳肩,“沒辦法。”
楚文才拍了拍手上的灰塵,“有些機器是沒有零件的,有些問題也是沒有答案的,所以修不好?!?p> 沈玥低下頭,“那你說這些干什么用。”
楚文才看著面前消瘦的身體說道,“要不,,,我給你學(xué)個鴨子叫吧?”
沈玥驚愕的看著楚文才。
楚文才雙手放在腰胯處,比作翅膀,表情滑稽的“嘎嘎”叫了起來。
沈玥看著突如起來的無厘頭,莫名的嘴角有了一個弧度。
楚文才停止了動作,
“你看,其實生活遠(yuǎn)沒有你想的那么糟糕吧。
生活本身就沒有什么意義,我們要做的就只是活著而已,并且很多時候生活是粗糲而非精致的,但這粗糲背后,卻隱藏著另一種生命力。
小學(xué)的時候我被初中生欺負(fù),我就想著總有一天我會讓他死在放學(xué)的路上,可后來呢?
我們誰都沒有死。
在問題當(dāng)中的人都想找到可以解決問題的答案,可生活并不是機器也不是解題。
要我說,人吶就要做好隨時趴下的準(zhǔn)備,何必跟問題死磕呢?!?p> 沈玥似乎聽了進(jìn)去,楚文才開了一聽灌裝啤酒,遞到她手中,
“陷入問題的時候我們本能的焦慮和混亂,這種糟糕的體驗不僅不能解決問題反倒更加傷害我們。
所以遇到問題的時候,就為自己找一個錨點。錨點可以是演奏樂器,可以是數(shù)雜草里的四葉草。
就像是盜夢空間里的陀螺,可以把我們抽離出那種糟糕的情緒中。
我就喜歡在煩躁的時候?qū)W⒂谧约旱暮粑?,這是最本能也是最便捷的方式了?!?p> 雙手捧著啤酒的沈玥目光呆滯的開始加重呼吸。
楚文才嘿嘿一笑用自己手中的啤酒和沈玥手中的相碰,“喝一口吧?!?p> 沈玥被酒杯的敲擊聲喚醒,“醫(yī)生說不能喝酒?!?p> 楚文才仰頭喝了一口擦了擦嘴角的酒漬,
“去他媽的醫(yī)生吧,你連死都想了,還要在乎醫(yī)生說什么?”
看著沈玥笨拙的抿了一口冰涼的啤酒,“還是喝不下去?!?p> 楚文才繼續(xù)嘮叨,
“我知道有個靠海邊的地方有個奇怪的節(jié)日,當(dāng)?shù)厝私小昂D喙?jié)”。
每年夏天,都會有全國各地穿著靚麗衣著的年輕人來到那里。
然后他們會脫下干凈整潔的衣服,有的甚至都不換衣服就直接跳到海灘上的泥漿黎翻滾嬉戲玩耍。
站在旁邊圍觀的人有人羨慕,有人排斥,可只要你不參加,你就不會知道在泥漿中匍匐的快樂。
再說回來,如果生活和人生真的是個機器,現(xiàn)在已經(jīng)壞了,我們也嘗試去修了,可它就是修不好,我們還糾結(jié)它做什么,于其在期待它自己變好中被來回拉扯,不如不修了?!?p> 楚文才的話語仿佛就是一道濃霧中的閃電,直接劃破了沈玥的腦海,“你是說?”
“聞一多先生不是說過嘛,不如多仍些破銅爛鐵,爽性潑你的剩菜殘羹,都已經(jīng)這樣了,不如直接棄療,做個肆意妄為的孤魂野鬼,想盡辦法快樂,看它能開出什么樣的花兒········”
話說了一般,楚文才趕緊打住。
我靠,我在說些什么?直接讓人放棄治療?不應(yīng)該是鼓勵她對生活重新燃起希望嗎?
沈玥突然抓住了楚文才的胳膊,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的眼睛,“直接放棄治療嗎?”
楚文才被沈玥捏的生痛,真不知道這小身板哪里來這么大的力氣。
聽到沈玥的話,楚文才硬著頭皮繼續(xù)說道,
“你千方百計的躲在一座危房里避雨,可這房子隨時都要塌了,為什么不走出來,淋淋雨,說不定淋著淋著就習(xí)慣了?”
沈玥遲疑了一會仿佛在下什么決心,而楚文才正頭疼這個陳海賢到底多不靠譜。
沈玥猛地灌自己一口酒,強迫自己咽下,啤酒中的二氧化碳翻涌,嗆的沈玥劇烈的咳嗽起來,“真難喝啊?!?p> 楚文才將燒烤架上的幾串食物拿下,有玉米,五花肉,韭菜和雞翅。
撒上混合好的調(diào)料遞給沈玥,“我們打個賭,信不信你能一口氣把這些都吃完?賭注是一百塊,我輸了我就給你一百塊,相反你輸了你就給我一百塊,怎么樣?”
緩過勁來的沈玥帶著迷惑的表情,“意思就是,我吃完了,你就給我錢?”
“是啊,怎么樣,敢不敢賭一下?”
看著面前的食物,沈玥仍帶疑惑的表情,不過看楚文才一臉篤定的樣子,她決定試一下,“那好吧?!?p> 接過一把食物,沈玥開始深呼吸。
楚文才笑著擺手,“不急,沒有時間限制,你今天晚上能吃完就算你贏?!?p> 沈玥開始從沒那么油膩的素食下手,輕輕咬住玉米然后用力,金黃的玉米粒就落入口中。
咀嚼了兩下,胃部一陣酸楚涌動,沈玥隨即捂住了嘴。
楚文才哈哈一笑,“慢慢來,慢慢來。”
接下來的五花肉,韭菜和雞翅不出意料,沈玥都只是輕嘗一口就吃不下去了。
沈玥松了一口氣,似乎有些沮喪,可這沮喪中也有一絲釋然,哪怕自己從一開始就知道了結(jié)果,不過賭贏了總是讓人開心的事情。
楚文才看著沈玥手中的食材,愿賭服輸?shù)膹目诖心贸鲥X來。
沈玥沒想到楚文才真的會給她錢,楞在那里不知道是接還是不接。
楚文才拿過沈玥手中的食材有滋有味的吃了起來,“你就收著,我有一句很重要的話要說,你只有收下了,我才能說出來?!?p> 沈玥接過錢,攥在手心,等這楚文才接下來的話。
“慢慢的不要再給你貼上厭食癥患者的標(biāo)簽,每當(dāng)你艱難的吃下食物的時候,你可以告訴自己,我曾經(jīng)用吃東西贏過錢。”
“?。俊鄙颢h顯然沒有想到,這次驚訝過后直接笑出聲來。
楚文才從沈玥抬起的面龐上第一次看到了生氣,而沈玥濃墨般的眼睛也因為映著火苗的原因,明亮了些許。
沈玥重新拿過一串雞翅,用手一點一點撕下肉絲,送入嘴中開始慢慢咀嚼,“謝謝。”
端起啤酒一飲而盡,楚文才將空易拉罐捏匾,發(fā)出一陣噼里啪啦聲,
“你看,再走幾步,老天爺總是會給路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