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賭約
此時青草茵茵四下寂寥,春風(fēng)吹在清澈的水面上,蕩起陣陣漣漪。
楚清寧背上被驚嚇出來的冷汗極是粘人,有些涼意的風(fēng)一下灌進了脖子,她冷得捂住嘴打了個哆嗦。
她攏了攏身上的斗篷,眼前忽然一黑,原來是面前的人伸手幫她把兜帽給戴上了,
下意識退了兩步,她連聲道謝,“王爺,我們快些回去吧,我的丫鬟受傷了,還有我的馬夫……”
“自有云濟會護她們周全,你不必緊張?!?p> 蕭譽璟一開口便打斷了她的話,星眸低垂,眼前的小丫頭所有的表現(xiàn)都是瑟縮害怕……害怕?她這是在怕他嗎?
他雙手抱胸,劍眉微挑,說道:“你怕本王?不過,之前派人調(diào)查本王的行蹤,又女扮男裝潛入雅旭閣,種種跡象看來,你的膽子理應(yīng)頗大才對?!?p> 此刻又是一陣涼風(fēng)襲來,楚清寧只覺面上一涼,心頭更是驟冷。
但她很快便調(diào)整好面部神情,她輕聲道:“上陵城百姓皆傳王爺是戰(zhàn)神,是天將,清寧對您的是敬畏之情,調(diào)查您的行蹤許是誤會,至于雅旭閣那次……確實是清寧糊涂了?!?p> “是嗎?也許?!彼凵穸ǘǖ劓i住她的小臉,嘴角的弧度卻越來越大,他也不想戳穿她了,畢竟說多了怕嚇到她,就不好玩了。
他話頭一轉(zhuǎn),“巳寅那老頭給了你什么?”
“只是師傅親自撰寫的書籍,內(nèi)容大抵是指從醫(yī)者應(yīng)遵循的一些規(guī)矩及基本的用藥方子?!背鍖幝牭剿脑挷畔肫饋恚瑤煾到o的兩部典籍還在馬車上呢,若沒什么大事應(yīng)該還完好的,另外的……藥蠱花種!
她忙摸了摸袖袋,血玉夜明珠和花種都還在,這才舒了一口氣。
蕭譽璟將她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沒有再問她,而是從馬頸另一側(cè)取下一個水囊,遞給她道:“喝?!?p> “多謝王爺?!背鍖幧焓纸舆^水囊,她確實很口渴了,特別是之前經(jīng)歷了那場可怕的廝殺。
水囊拿在手中沉甸甸的,她忙遞還回去,抬起頭瞄到他干澀的唇瓣,道:“王爺用吧,清寧可以舀一些溪水喝便可。”
他當(dāng)下沒有接。
她半舉著,直到她手臂有些發(fā)酸了,他才接回去。
狂飲了幾口后,他垂下頭便見她已經(jīng)提著裙角小心地往溪邊走去了。
瞧著這小小的背影,她也不過是個未及笄的姑娘。
蕭譽璟對她越來越感興趣,方才目睹了那樣血色飛舞的場景,她沒有害怕的躲起來,反而就為了一個丫鬟,拼了命跑回去。
只是對上他的視線時,她就這副千方百計躲避的態(tài)度!可明明太傅府前臨街一眼,她的眼神是那么堅定,即使有懼意卻不是此刻的這種感覺。
“喂!”蕭譽璟高喝一聲,星眸中帶著幾分晦色,久久才說道:“你知道巳寅的過去嗎?”
楚清寧雙手浸在溪水中,她看著水中的倒影,細微的水紋一層層地波動,只見倒影中的人嘴唇輕啟:“師傅的過去不是現(xiàn)在的我該管的,師傅不說,我便不問?!?p> 這是起碼得尊重,不是嗎?
她用雙手舀起些許溪水,送入口中,清涼微甜的溪水滑入喉間,她似乎覺得平靜了許多。
蕭譽璟將手中的水囊掛回馬頸處,也不管楚清寧是否愿不愿意聽,自個兒說道:“他四十年前本是御辰國的太子,為了一個叫煥兒的女子,毅然拋棄了太子之位……”
雖然裝作不在意,但楚清寧還是豎著耳朵細心聽著,但只是開頭她便吃驚不已。
誰也不會相信,雖然瞎了雙眼但蠱毒冠絕江湖的毒宗,竟曾經(jīng)是御辰國的太子,這放在誰的耳中怕都不會信的。
那位叫煥兒的女子是苗蠱的圣女,她身負原生蠱,渾身上下皆是毒,與巳寅的相遇時她是從苗疆逃出來的。
他救了她,二人一見鐘情,巳寅便用太子的身份將她藏在御辰國的皇宮之中,本以為這樣就能相守一生。
不幸的是,煥兒的蠱毒發(fā)作了,沒有苗蠱的藥蠱為她鎮(zhèn)壓,她不到半年就會死去,而且會死的極為痛苦。
巳寅自是不會讓她這么死去,于是便偷偷研制藥蠱,那時他抓了好幾個宮人來試蠱,結(jié)果都失敗了。
很快,這件事被御辰國的皇帝知道了,他強制派人把奄奄一息的煥兒送回苗疆,之后廢黜了巳寅的太子之位,將他關(guān)在了宮外的一座華麗的牢籠之中。
巳寅一直在打聽煥兒的生死,但皇帝有命,所有的守衛(wèi)只會告訴他,煥兒在回苗疆的路上便蠱毒發(fā)作身亡了。
這對他來說無疑最痛的懲罰。
不能救所愛之人,他意識到自己的無能,然后的十多年他都在那座牢籠之中癡迷于藥蠱的研制。
后來,他從那里逃跑了,輾轉(zhuǎn)來到了荊川國。
他拋棄了南宮姓,改姓莊,隨后拜師于藥王門之下,學(xué)到了很多醫(yī)理,但他仍醉心于研制藥蠱。
當(dāng)時他的師兄傅歸海發(fā)現(xiàn)了他的秘密,卻沒有告發(fā)他,只不過這世上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
因為研習(xí)旁門蠱術(shù),他被趕出了藥王門。
之后便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只知道十多年后他瞎了雙眼,但卻成為了誰也惹不起的蠱醫(yī)毒宗。
楚清寧聽完之后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師傅會有血玉夜明珠,他本就是御辰國的皇室,自可以血溫養(yǎng)夜明珠。
“所以,你看他的樣子就該知道,他的毒功遠比醫(yī)術(shù)厲害得多,若你想學(xué),本王大可讓傅叔教你。”蕭譽璟也走到溪邊,他站在面色凝重的楚清寧邊上,像是在為她打算。
楚清寧沉默了片刻,站了起來用巾帕壓了壓有水漬的唇瓣,“恕清寧無禮,王爺說錯了兩處。第一,我并非只為了學(xué)醫(yī)而愿意拜師傅為師的,第二,促使師傅收我為徒之人,不正是王爺嗎?”
她講完后,兩人便陷入了一片安靜之中。
“你的敏銳度確實不錯!”蕭譽璟之后開口,并沒有生氣,反而笑了,道:“打個賭吧,就賭你能不能完成我心中所愿?!?p> 楚清寧的裙擺一角被洇濕了,她忙提起來,心中也是沉穩(wěn)頗多,她笑道:“好?!?p> 前世的毒宗巳寅最后為蕭譽璟所用,這是注定了的事。
這個賭約,她贏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