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杜安的實驗有可能比康普頓的實驗更早啟動，而康普頓的工作效率高于杜安，所以康普頓率先得到實驗結(jié)果。
康普頓的遭遇引發(fā)了李康平的危機感。
李康平寄完信之后來到哥大伍德蓋特實驗室。
伍德蓋特教授、艾倫、馬克三人皆在實驗室里，他們正在調(diào)試高能電子實驗的設備。
“嘿，李，好久不見，我們都很想念你?！蔽榈律w特教授熱情的說道。
“教授，你知道嗎，亞瑟遇到了麻煩?！崩羁灯缴裆氐恼f。
李康平先認識的康普頓，后認識的伍德蓋特，是康普頓介紹李康平給伍德蓋特認識，然后就發(fā)生了后續(xù)的一系列事情。
伍德蓋特是康普頓的好友，但在康普頓效應這篇論文上，伍德蓋特并不了解具體情況。
李康平以簡練的語言陳述了他所知道的信息。
伍德蓋特立即表明立場：“毫無疑問，正義與公理屬于亞瑟，我支持亞瑟。”
伍德蓋特教授只能代表他自己，他代表不了整個哥倫比亞大學。
口頭上的支持當然是很好的，在實質(zhì)性的行動方面，伍德蓋特教授又能做些什么來支持他的老友亞瑟？貌似也做不了什么。
“我們還是聊聊高能電子衍射實驗吧。”伍德蓋特教授說道。
“好的?！崩羁灯秸J真觀察伍德蓋特團隊的高能電子衍射實驗設備。
伍德蓋特教授解釋道：“電子束經(jīng)過高達上萬伏的電壓加速，能量相當于10-40keV，電子有可能穿透固體薄箔，直接產(chǎn)生衍射花紋。這與我們的低能電子衍射實驗的區(qū)別是，不必靠反射的方法逐點進行觀測，而且衍射物質(zhì)也不必用單晶材料，可以用多晶體代替?！?p> “因為多晶體是由大量隨機取向的微小晶體組成，沿各種方向的平面都有可能滿足布拉格條件，所以能夠從各個方向同時觀察到衍射。理論上來說，高能電子衍射實驗的衍射花紋會組成一個個同心圓環(huán)，大概與X射線德拜粉末法所得衍射圖案類似?！苯淌谥v完了實驗的核心設計思路，他又道：“李，你在去年夏季給我的提示，催生了我的實驗靈感，最近幾個月，我和艾倫、馬克一直在完善設計方案，然后就有了你眼前的這套實驗設備?！?p> “不錯，相當不錯。”據(jù)李康平目測，這套實驗設備應該靠譜。
從康普頓、杜安之間的明爭暗斗上可以看出，科研保密工作是多么的重要。
大多數(shù)學者從事重要的科研實驗時，絕不會向外界透露任何信息，甚至，有人故意傳播假信息，以干擾競爭對手。
李康平不再是哥大的學生、伍德蓋特實驗室的助理，但他擁有特權(quán)，他可以隨意進出伍德蓋特實驗室。
在高能電子衍射實驗方面，伍德蓋特教授對李康平不設防，也沒必要設防。
“李，談談你的看法?！苯淌谠儐柕馈?p> 李康平撫摸50厘米長的主體真空玻璃管，他發(fā)現(xiàn)里面并沒有靶子，他說：“制備厚度只有10的負6次方厘米的薄膜靶子，我覺得十分困難，或許要用到濺鍍技術(shù)，而伍德蓋特實驗室不具備這種加工技術(shù)，看來又需要西電公司幫忙了。另外，更重要的是，為了說明觀察到的現(xiàn)象是電子衍射，而非高速電子碰撞產(chǎn)生的X射線衍射，磁場必須將電子束偏向一方……”
和RCA打交道，李康平以擠牙膏的方式，一次擠出一點點核心科技。
與伍德蓋特教授打交道，李康平也是擠牙膏，他一次性擠出了大半管牙膏。
除了保密性之外，科研的另一個重點是時效性，做科研要快，越快出成果越好。
高能電子衍射實驗是低能電子衍射實驗的強力補充，是物質(zhì)波的另一種證據(jù)。
雖然李康平已非伍德蓋特團隊的成員，但他希望伍德蓋特團隊盡快得到高能電子衍射實驗的證據(jù)。
“濺鍍技術(shù)？磁場調(diào)整？”教授思考了一會兒，隨即與李康平握手：“李，感謝你的建議，請原諒我無法繼續(xù)奉陪，我現(xiàn)在該去西電公司了?！?p> 說罷，教授風風火火的離開。李康平與艾倫、馬克聊了幾分鐘，這便告辭，去往國王大廈。
總裁辦公桌上擱著一堆文件、信件、報紙、雜志，李康平一一翻閱。
詹妮弗很細心，她知道李總裁肯定關(guān)心中國的消息，所以來自中國的信件被詹妮弗放在了最上面。
李康平逐字逐句閱讀這封中文信。
“康平：我已任職南開大學物理系主任，系內(nèi)教授及教員僅我一人，有學生三人。草莽初辟，諸事待興，伯苓校長鼎力支持南開物理系建設，撥款五千余元，助物理系初建。然我自德國帶回之文獻，不適合中國物理之教育、研究，望康平購置美國教材、文獻，發(fā)運至國內(nèi)。附清單。凡此書籍，懇請康平預先墊付書資，再由南開如數(shù)匯款至你處。拜謝！祝好！饒毓泰寄自天津，1922年11月25日?！?p> 毓泰兄寥寥百來字，透露了許多信息。
去年毓泰兄歸國，是李康平在紐約港送毓泰兄上的船。
毓泰兄先抵荷蘭，再赴德國，趁德國馬克大幅貶值之際，毓泰兄用美金購買了滿滿兩大箱子的德文文獻。
然而回國之后，毓泰兄發(fā)現(xiàn)德國的物理書籍不適合中國的國情啊。
就說德國的大學物理教材，它是德國大學物理教育體系的具體呈現(xiàn)。
德國的物理教育體系對中國本土的大學生而言難度太高。
故而毓泰兄希望李康平將美國的大學物理教育體系發(fā)送到中國。
和德國相比，美國大學的物理教育體系要簡單一點，可能更適合推廣至中國。
早知如此，毓泰兄去年就不該去德國，他帶著兩大箱子美國書籍回國不就完事了嗎？
毓泰兄帶著德國文獻回到中國，一方面是毓泰兄想省錢，另一方面是毓泰兄沒教過學生，他沒經(jīng)驗。
在南開物理系收了三個本科生之后，毓泰兄發(fā)現(xiàn)用德國教材教學，他的三位學生難以理解其中的知識理論體系。
德國這個國家極其重視教育，并且教育水平極高。德國的物理本科教材相當于美國的碩士教材，德國碩士生學習的那些文獻相當于美國博士研究生的程度。
在物理及數(shù)學領(lǐng)域，此時的美國并不認為自己是物理、數(shù)學強國。
在德國的數(shù)理體系面前，美國人不但不自豪驕傲，反而有點自卑。
很多美國的數(shù)理博士畢業(yè)了，還得去德國進修幾年博士后，才算是學有所成、功德圓滿。
所以，毓泰兄以德國的本科物理教材來教中國的本科學生，確實不太合適。
現(xiàn)在，毓泰兄請李康平幫忙解決問題，康平自然不會拒絕。
美國的教材、專業(yè)文獻挺貴的。
李康平算了算，毓泰兄所列書籍清單之金額，差不多是1700美金。
算上海運費用，伯苓校長下?lián)芙o南開物理系的五千多元大洋，一下子就被毓泰兄花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