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章 藥渣童子
這世間詭異之地數(shù)不勝數(shù),“養(yǎng)尸地”便是其中一。
附近的村莊內一直流傳著這山洞內埋藏著沉睡千年的僵尸“王將臣”。
“竊天道窟的混蛋,給我等著!我閻淚早晚有一天回來報仇!你們得不了好死!”
一道瘦弱的身影步伐沉重,舉著一塊瑩瑩發(fā)光的石塊,從養(yǎng)尸地內緩緩走出。
身影一邊走,口中一邊喋喋不休的咒罵著。
似乎只有以此為驅動,才能讓這具殘破的身體前行。
閻淚走出了養(yǎng)尸地的洞口,月光灑下,映照出單薄修長的剪影。
抬起頭,看向那一輪明月,原本披在頭上形似兜帽的破布隨之滑落。
露出了一張毫無血色的蒼白臉龐。
這張臉,三分陰柔,三分冷厲,剩下九十四分都寫滿了好看。
潤如玉,白如瓷,美得不像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只精美絕倫巧奪天工的人偶。
閻淚的手中拄著一根不知是什么動物的骨棒,足有一米多長。
消瘦的肩膀,背負著一個對閻淚來說有些沉重的包裹。
一陣清風拂過,將閻淚的身體吹的左右搖擺。
閻淚用盡全身的力量死死的抓緊骨棒以防自己摔倒。
這孱弱的仿佛紙糊一般的軀體根本經不起這一摔。
因為這一摔,很可能就是閻淚短暫一生的終點。
“居然敢讓我做藥渣童子!早晚讓你們百倍償還回來!練邪道沒有好下場!”
所謂藥渣童子,便是邪道之人用以修煉邪術的祭品。
藥渣童子多半本是凡俗之人,被邪道之人擄掠,以秘術消除其自主意識,成為沒有智力只剩本能的活死人。
閻淚也曾是其中之一,而且是藥渣童子中被折磨到無法繼續(xù)使用的渣中之渣。
但命運有的時候就是一個愛開玩笑的瘋子,這個渣中極品,在幾個月前“醒了”...
醒來后的閻淚腦中幾乎不剩什么記憶,只是還朦朧記得自己叫閻淚。
為了生存,閻淚不得不繼續(xù)扮演著藥渣童子的角色,與其他的藥渣童子一起四處游蕩,找尋機會,直至今日,終于逃出生天。
風停了,閻淚的腳步再次堅定不移但蹣跚著漸行漸遠...
轉眼五年過去,仙靈神州一片人跡罕至的荒山之中,傳出了一陣張狂的怪笑。
“桀桀桀!今日乃是百年一遇的黃道吉日!正適合我閻淚煉制第一件法寶,正式踏上修仙之路!”
壯志凌云的閻淚心情極好,雙眼緊緊地盯著面前有些粗陋的煉寶臺。
“只要這陰魂劍大成,以我堪比結丹期的陰煞之力,足以在這片肆意妄為了...妄為了...為了...了...”
閻淚此時看上去身體比之前略好了幾分,至少不再是皮包骨頭。
精神狀態(tài)也提高了不少,但明顯心理健康出了點問題...
“其他都已齊備,只差三顆完整的人心。唔,上次我特意留了三顆,應該還在井底封存?!?p> 常年一個人生活的閻淚或許是因為寂寞,養(yǎng)成了自言自語的習慣,一邊念叨著,一邊走到井邊。
麻繩一節(jié)一節(jié)的被閻淚從井底提出井外,露出了一個封著泥頭的黑瓷壇子。
然而閻淚的表情卻陰沉了下去,因為那泥封之上竟然有一個破洞,看大小應該是耗子所為。
拍開泥頭一看,三顆人心不僅因為密封被打破導致有些變質,上面還被老鼠啃的殘缺了幾塊。
“該死的耗子!你們得不了好死!”
閻淚怒罵一句,掄起手中的瓷壇丟出籬笆墻之外。
“未時之前必須要再弄三顆人心,否則就要錯過吉時了,這荒郊野嶺,上哪找人去,晦氣!”
望著頭頂?shù)牧胰眨儆邪雮€時辰,午時就要過去了,不得不說閻淚是個人才。
明明是修煉至陰至邪的法寶,非要選一個陽氣最足的時辰動手。
閻淚認為這叫陰陽倒克,五行逆長,拼的是一個否極泰來,先破后立的路數(shù)。
就像考試,一個人如果能考八十分,肯定是想著往一百分努力。
可如果一個人辛辛苦苦寫滿試卷,最后只能考個三四分,那他很可能想試試我能不能把分數(shù)變成個負數(shù)。
至于這個理論在修仙一途是否管用,看閻淚現(xiàn)在混的這個德行就知道了。
仙魔界也稱修仙界,求仙問道之人總體而言也不算少。
大部分隱居名門大派的山門之中,少量在野散修也多半有個洞府仙山。
最不濟也有個庵觀寺廟,但閻淚現(xiàn)在卻住著三間小破茅草屋。
就這,還是閻淚因為最近有所突破,耗費了極大地精力,自己動手修建的住所。
畢竟都結丹期的人了,在地上刨坑睡覺實在有點對不起這修為境界。
與此同時,幾十里外,葉星昂一家三口正駕著騾子車趕往天松城。
“爹,我真的能成為仙人么?”
葉星昂看上去也就十四五歲,眉分八彩,目若朗星,小臉粉雕玉琢,吹彈得破。
印堂正中位置有一個像火炬又像鯉魚紅色胎記。
給葉星昂見者生憐的相貌,增添了一份若有若無的威嚴。
“那是自然,我家星兒以后必然能成為大羅金仙。”
葉父說這話可不單單是為了鼓勵兒子而夸大其詞。
葉星昂生來天資聰穎,自幼悟性極高,學什么都比其他孩子快。
更重要的是,葉父幼時的老師崔老夫子最近來信,送給了葉星昂一份天大的機緣造化。
信上說,崔成近日結識了青蓮宗的寒蓮真人,兩人一見如故,相談甚歡。
遂寒蓮真人給他了一個引薦后輩去青蓮宗學習修道的名額。
崔老夫子一生無兒無女,一直將自己的得意弟子視如己出。
這個名額自然也就落在了葉星昂頭上。
“說起來,當初我還有些不滿你老是貼補崔老,現(xiàn)在看來,人果然還是得多做好事?!?p> 葉母笑逐顏開,畢竟這寒蓮真人乃是青蓮宗里正值當年的翹楚。
近百年來,在天松城一帶,寒蓮真人可以說是最有威望的上仙。
葉父一聽這話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點了點頭。
此時他大可以表現(xiàn)自己的高瞻遠矚,甚至譏諷葉母幾句。
但夫妻相處還是要給對方留些顏面的。
“站??!都下車!”
駕著車轅的葉父原本有些走神,突然被一聲暴喝驚醒。
小路兩邊的山林里竄出三個彪形大漢。
一個個以黑布蒙臉,手中的鋼刀被烈日灼耀的爍爍放光。
無論在什么地方,什么階層,從來就不缺想要不勞而獲的人。
民間有盜賊土匪,修仙界也有邪魔外道。
“幾位好漢,有話好說,銀錢你們拿走便是,繞過我們一家性命?!?p> 葉父心中暗道倒霉,陪著笑臉十分配合的下了車。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這種時候不能沖動,保證自己和家人的安全才是重中之重。
然而為首大漢根本沒聽葉父說的什么,大刀揚起來就砍向了葉父。
這三人乃是流竄至此的江洋大盜,手中人命數(shù)不勝數(shù),真正的是殺人如麻。
當一個人可以隨意剝奪他人性命的感覺,最易成癮。
這種為了自己的快樂而殺人的兇徒,有時候比邪道之人更加可怕。
至少邪道中人為禍百姓只是為了修煉,而并非以此為樂。
剛剛讓葉父下車,無非是順口一說,防止葉父直接駕車強闖。
其實這三人壓根就沒打算留下活口,一旦有活口走脫,很容易引來官兵追捕。
尤其是他們這種已經惡行累累的慣犯,甚至有可能引來修士的追捕。
大刀快如疾風,葉父一個生意人哪里反應的過來。
血光崩現(xiàn),葉父的左肩到右肋被刀鋒劃開一道大斜茬,鮮血噴了為首的大漢一身。
“噗呃!還真脆生,你們倆看戲呢?抓緊動手!”
為首大漢抹了一把臉上的鮮血,絡腮胡子上沾滿了猩紅,宛如惡魔降臨。
隨著大漢的催促,身后兩人也獰笑著逼近馬車。
“當家的?。?!”
“爹?。。 ?p> 母子二人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一幕,沒想到方才還談笑風生的葉父,此時已經天人永隔。
危難時刻,葉母急中生智,一把抱起葉星昂,跳上了騾子的后背。
三把兩把拽開了拉車的繩子,連抽身下的牲口,打算強闖。
騾子吃痛撒開蹄子就要沖出,其中一個土匪猛沖幾步,攔在了騾子身前。
這家里的牲口比不得軍中戰(zhàn)馬,看到這滿臉橫絲肉的大漢竟然嚇得兩腿一屈,跪在了地上。
葉母懷抱著葉星昂滾落在地,眼看母子二人就要命喪當場。
母性的光輝再次爆發(fā),平日里溫良賢淑的葉母一把推開了懷中的葉星昂。
“星兒!快跑!”
嬌弱的母親張開了藕臂,宛如螳臂當車一般攔住了兩個兇徒的去路。
這一幕雖然悲壯凄美,可現(xiàn)實往往殘酷的難以直視,兩個兇徒沒有絲毫猶豫,刀光閃過
葉星昂呆立當場,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母親胸前和脖子綻放出兩朵鮮艷的死亡之花。
葉母仰面倒在血泊之中,頸部被斬斷,只連著些許皮肉。
她的腦袋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望著葉星昂,雙眼的目光中充滿了絕望。
就在這一秒,被嚇的不住顫抖的葉星昂突然閉上了雙眼。
身體突兀的停止住了顫抖,臉上那涓涓涌出的淚水從透明,肉眼可見的變成了血紅。
印堂上的胎記突然開始變化,猶如鯉魚入水擺尾,又似火炬迎風搖動。
這詭異的一幕讓三個兇徒有些驚奇。
但事已至此,也不可能就此收手,為首之人鋼刀兜頭剁下。
“鏜啷啷”
葉星昂的頭頂出現(xiàn)一道金色光幕,刀刃劈上去猶如砍在了金石之上應聲而斷。
為首大漢的虎口震裂,鮮血四溢,勃然大怒的一把掐住了葉星昂的脖子。
葉星昂的雙眼中流露出憤恨的火光,好似焚盡天地的烈焰。
“我葉星昂對天起誓,誰能為我父母報仇,來世我便是當牛做馬也要報答恩情!”
年幼的葉星昂雙眼含淚,虔誠的在心中向著這片天地鄭重起誓。
若是有人能替他報仇,就算是取走他的性命也毫無怨言。
“哎?今日果然是大吉之日,這荒山野嶺居然還有三個人!桀桀桀!”
囂張的狂笑從三個大漢背后傳來,三人聞聲正要回頭。
“呲!”
一聲詭異的響動,三人只覺后心一麻,身體隨之軟了下去。
葉星昂根本沒看清發(fā)生了什么,眼前一花,三個大漢的胸口各自出現(xiàn)了一個透明窟窿。
三人背后多出了一個身披黑袍之人,手里捏著三顆血淋淋的人心。
換做尋常之人看到這一幕恐怕會嚇得抹頭就跑。
可對與葉星昂來說,這個看上去就不像好人的家伙,明顯是上天派來替他報仇的救星。
“恩公!大恩大德沒齒難忘,小子甘愿為您當牛做馬?!?p> 葉星昂現(xiàn)在只感覺自己死而無憾,生為人子,父母之仇比天還高,比海還深。
既然眼前之人替自己報了血仇,那么他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報答這份恩情。
“當牛做馬?桀桀桀!說話當心點小子,信不信我把你煉成藥渣!”
閻淚此時才注意到這還有個小孩。
“上仙是詭道之人?那星昂心甘情愿做您的藥渣童子,以報答您的恩情?!?p> 這世上修道之人不計其數(shù),大致可分為三類。
正道之人憑借頓悟天地蘊養(yǎng)體內真氣。
魔道之人依賴生死相斗淬煉肉身魔體。
這兩種雖然理念不同,但都是憑借自身努力提升修為。
但第三種名為詭道之人,也稱邪道之人,憑借乃是一個“偷”字。
偷天地造化,偷陽壽真元,偷癡念怨靈。
所以詭道之人所到之處,往往都伴隨著生靈涂炭,正魔兩道皆十分排斥。
只有詭道之人才會需要藥渣童子,葉星昂既然打算求仙問道,自然對此有些涉獵。
葉星昂明白藥渣童子的含義,但仍舊無怨無悔。
父母已故,前途無望,能夠以身報答對方的恩情,也算無愧于天地,無愧于良心。
“無知小兒,信口雌黃!你以為藥渣童子是這么好當?shù)拿??哼!?p> 閻淚作為藥渣童子中的佼佼者,覺得葉星昂這是無知而無畏。
“居然這么隨意的就說出要當藥渣童子這種話,而且感覺這小子隱隱的還有點期待,真是病的不輕?!?p> 話雖這么說,但閻淚還是黑袍大袖一卷帶著葉星昂破空而去...
畢竟已經是結丹期的邪修,就算沒有法寶輔助,袖吞活人,踏空而行也不在話下。
回到了煉寶臺處,閻淚把葉星昂隨手丟到一旁,手中的三顆人心緩緩飄向了煉寶臺。
此時正是正午,今日陽氣最強盛的時刻,閻淚唯恐錯過了良辰,立馬就著手煉制陰魂劍。
煉寶臺上亮起陣陣的微光,幾件稀奇古怪的材料紛紛懸于半空圍繞著中心的劍胚緩緩旋轉。
“縱使氣運最盛之時也只有這等微弱的寶光么?如果現(xiàn)在噴一口心頭血上去,應該會有所提升?!?p> 閻淚嘴里低聲念叨著,但他這個枯竭的身體,又低聲嘆了口氣。
雖然五年的時間讓閻淚比當初強壯了幾分,但心頭血可不是尋常之物,一個正常人一輩子也沒有幾口。
就閻淚這半死不活的身子,估計全身榨干也不夠一口。
葉星昂看著散發(fā)著微光的煉寶臺眸光閃動。
對于俗世之人來說,這閻淚不入法眼的寶光便是仙家神跡了。
“爹!娘!孩兒真的見到神仙,二老在九泉也可以瞑目了?!?p> 閻淚扭頭看了一眼在一旁心中默念的葉星昂,靈機一動,臉上露出獰笑。
“臭小子,不是想做藥渣童子么?先讓你嘗嘗這個!桀桀桀!”
心中想著,閻淚運起兩成功力猛然拍在了葉星昂后心。
葉星昂感覺背后一震,嗓子眼發(fā)甜,心口窩發(fā)咸。
一口心血噗的一聲從葉星昂嘴中噴灑而出,化作一蓬紅霧飄向煉寶臺。
原本有些微弱的寶光與紅霧一接觸便產生了變化。
瑩白的光芒閃耀間竟帶上了一絲金色,兩種顏色眨眼間變換數(shù)十次。
這種變化看上去十分怪異,好似正在發(fā)出預警的信號。
“不好!法寶反噬了!”
所謂法寶反噬是煉制法寶時一種極罕見的情況,很多修士一生都沒遇到過。
絕大部分法寶反噬的結果都是法寶崩碎,材料白費。
但也有傳聞說,法寶反噬后有微乎其微的可能性會直接發(fā)生蛻變,從而突破材質本身的限制強行晉升品級。
但連法寶反噬都十分罕見,蛻變之說到底是真是假沒人能說的清。
劍胚上閃爍出密集的流光,將劍胚包裹在了其中。
葉星昂呆呆的看著眼前的一切,臉上露出了震驚。
就在此時,流光內傳出一聲爆響,一道鋒銳的流光直奔葉星昂射去!
“不好!”
閻淚趕忙阻攔,卻還是晚了一步!
BG一瀾
新書《且觀江湖風雨蕩》傳武+懸疑,已經三萬字,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