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花正茂
容茵的病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飲食起居都已無大礙。六皇子終于耐不住容茵的嘮叨,答應(yīng)每日進(jìn)學(xué)半日,后晌便回來。
這日,六皇子剛剛離開,花其婉便又來看望容茵了,這次跟她一起來的還有她的大哥花正茂。
花正茂乃武安侯府長房嫡孫,花其婉大伯父的兒子。他十九歲便已進(jìn)士出身,在翰林院觀政三年,二十二外放巴蜀,政績卓著,三年期滿便調(diào)回朝廷,在大理寺任職,初為正六品的大理寺寺正,由于審理了幾起陳年的老案,被皇上賞識,一路升遷,如今已經(jīng)升任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了。
花正茂今日修沐,特意邀了花其婉帶其來桃花塢探望皇后娘娘。
“大哥哥要去探望皇后娘娘?”花其婉很是驚訝。
因為自來大伯母便不喜歡茵表姐,后來茵表姐一躍成為皇后,雖不敢得罪,但也沒有顯得很熱絡(luò)。
畢竟她的女兒花其姝(齊王妃),因為助楚王奪位不成,現(xiàn)如今還圈禁在皇陵看祖墳?zāi)兀患又?,其妹妹即先帝的麗貴妃和其母族,都在那場宮變里灰飛煙滅,大伯母心里就更過不去這個坎兒。
大哥哥一項孝順,大伯母不喜的事情從來不做,讀書、成婚、升官等等,都是依著大伯母的要求行事,是以,大哥哥一直是大伯母心里的驕傲,多少能彌補(bǔ)因花其姝和母族之禍而受到的打擊。
“哦,三妹妹別驚訝,皇后娘娘是三妹妹的親表姐,自然便是咱們家的至親,如今皇后娘娘鳳體違和,祖母心里甚是掛念,但她老人家年紀(jì)高邁,行動不便,去了難免讓皇后娘娘勞神,所以,我走一趟也是應(yīng)該的?!?p> 一番話說得合情合理,花其婉便不做他想,跟府里交代了一聲便帶著花正茂去了桃花塢。
到了桃花塢,二人并沒有見到容茵,春桃說是佩芳姑姑陪著到林子里散步去了。春桃本打算前去尋了娘娘回來,花其婉卻阻止了,二人將帶來的補(bǔ)品交給春桃便親自到林子中去了。
花其婉大概能猜到茵表姐的位置,便帶著花正茂直奔那里而去。
果然找到了,容茵正在當(dāng)年與皇上相遇的地方,對著一顆落光了葉子的桃樹,凝然不動。她身上披著一件天水色纏枝菊花紋的披風(fēng),緞子一樣的烏發(fā)披垂而下,陽光灑在其上,微風(fēng)吹拂,發(fā)上似乎金光點點。
佩芳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看到花其婉身后跟著個男人,心中有些驚異。
不過宮里的老人兒,早就磨煉了處變不驚的本領(lǐng),佩芳只打量了男子一眼,并不曾詢問,韋閣老夫人帶來的人,能夠面見皇后娘娘,不外乎是親人。
“姑姑,這是我大哥哥花正茂,替我祖母來探望娘娘,娘娘近來如何?”
“花大人安好。”
佩芳先向花正茂行了一禮,她知道此人,因為皇后娘娘的親姑母乃武安侯府的二夫人,花大人是武安侯府長房嫡孫,算起來也是娘娘的表哥。
花大人的父親和三叔在朝廷任職不高,二叔早已經(jīng)調(diào)任地方,其時任大理寺少卿,正四品,如今是他支應(yīng)武安侯府的門庭。
花正茂還了禮,佩芳又轉(zhuǎn)身對著花其婉回話。
“多謝夫人掛心,娘娘已經(jīng)大安,只是整日里說不了幾乎話,不見喜怒,似乎什么事情都到不了心上,卻每天到這林子里看桃樹,一看就是半天也不煩悶,奴婢有些擔(dān)心,娘娘是不是在這寺院里待久了,有些禪心了?”
佩芳這些話不敢問皇后娘娘,今日看到花其婉,似乎得遇救星,眼里充滿憂慮。
花其婉知道,佩芳的言外之意是擔(dān)心娘娘看破紅塵要出家的意思。
“姑姑多慮了,這里是皇上與娘娘初次邂逅之地。”
花其婉雖安慰著佩芳,然看到茵表姐的身影,心里也甚是難過。容茵如抽離了魂魄般,對周圍的一切皆無知無覺,眼里只有眼前的那株桃樹。
相思最是熬人,花其婉知道那種感覺,那是一種想要忘卻卻又不舍忘卻的痛,牽絲一樣地疼在心頭。
“姑姑,可否容花某跟娘娘單獨談?wù)??”花正茂微微向佩芳姑姑施禮問。
一個外男如此請求實屬唐突,可他是花其婉帶來的人,又是朝廷命官,佩芳不敢貿(mào)然拒絕,臉色卻分明寫著不妥。
花其婉眼下也倍感詫異,看著花正茂一時竟至語塞。
花正茂忙解釋說:“姑姑不必?fù)?dān)憂,花某乃大理寺少卿,有些事情正想向娘娘陳情,也好轉(zhuǎn)轉(zhuǎn)娘娘的心思,興許娘娘能釋懷一二?!?p> 前朝和后宮息息相關(guān),娘娘如今的身份,無限榮光伴隨著無限的危機(jī),加之如今的處境……也好,籠絡(luò)些朝廷命官,娘娘也好多些助力,想到此,佩芳福身一禮,“花大人,拜托了!”
花其婉看看花正茂,又看看遠(yuǎn)處的容茵,滿臉狐疑卻不好相問,只好隨著佩芳退出去了些。
花正茂看到二人走遠(yuǎn)了,這才轉(zhuǎn)身向著皇后娘娘走去,到了距離皇后娘娘只有幾步的地方,突然踩到一根枯枝,“咔嚓”一聲,在這靜謐的桃樹林里顯得分外地響。
容茵聽到這腳步聲,猝然轉(zhuǎn)回頭來,滿目芳華,襯得一張絕美的臉更加生動婉媚,如空谷幽蘭,花姿畹畹。
花正茂暗暗深吸一口氣,行禮問安:“微臣叩見皇后娘娘,娘娘萬安?!?p> 容茵眼中的光華慢慢退卻,看著眼前的人有些疑惑,“你是茂表哥?”
容茵自從十三歲之后便再沒有見過花正茂,好在此人容貌沒什么變化,還是那么君子如玉,溫文爾雅。
“娘娘的這聲茂表哥,微臣愧不敢當(dāng)……”
“茂表哥不必拘禮,你是皇上的臣子,于我卻不是,咱們總還是親戚,叫你表哥自然理所應(yīng)當(dāng)?!?p> “多謝娘娘?!?p> “茂表哥此來……”
“皇后娘娘鳳體違和,家長的長輩甚是掛念,然祖母年邁,行動不便,我這個孫兒自該替祖母走一趟,來看望娘娘,希望娘娘身體康健?!?p> “多謝,回頭替我謝謝表祖母她老人家,就說我已經(jīng)大安,請她老人家放心。我久沒去府上了,不知道表祖父和表祖母身子可好?”
“勞娘娘記掛,祖父祖母身子還好?!?p> 一番你來我往的寒暄說完,二人陷入了沉默,一時竟然不知道說些什么?;ㄕ療o論是面君奏對,還是審理案件,都不曾如現(xiàn)在這樣,心里充滿了慌張不安,手心里竟然有些微微的汗意。
“茂表哥——”
“娘娘——”
二人不約而同出聲,又同時停住,等著對方說話。
“茂表哥,此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還是容茵先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