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 輾轉(zhuǎn)難眠

　　皇上知道了淑妃有了孩子，愣了一息，仍是一貫的冷然。

　　“幾個月了？”

　　“回皇上，太醫(yī)說兩個多月了，本來我們娘娘很少有不適的時候，平日里平安脈也請得少，今日午膳娘娘用了鍋子，那羊肉的膻味一沖，一下便吐了個干凈，忙請了太醫(yī)，才知道是有了身孕，娘娘顧不得自己，忙派了奴婢來給皇上報喜?！?p>　　皇上不怎么召幸后宮，兩個多月，他也忘記了是何時的事情，索性敬事房彤史記得清楚，皇上便不再想這些。

　　“回去告訴淑妃，好好養(yǎng)著，等皇子落地，朕這里有賞。若是有什么缺的，直接去找貴妃，若是貴妃解決不了，可以來告訴朕?！?p>　　皇上并不見多高興，仍是以往威嚴的模樣，吩咐這些，如同交代朝堂上的政事。

　　小宮女領了賞賜出了乾清宮，心里才松了一口氣，心里不免慨嘆，皇上就是皇上，這么大的喜事，都能憋在肚子里，這才是做大事的人。

　　萬安宮里，雖沒有人給她稟告，她照舊知道了消息，此時，她正在殿里來回地踱步，顯然心里也是開了鍋，萬分焦躁。

　　宮里除了皇后，就她們?nèi)宋涣绣唬F妃位列首位，本來稍有些優(yōu)勢的，然而淑妃卻有了孩子，她的父親也是一方總督，這以后保不齊便能越過自己去，貴妃感到了很大的威脅。

　　口干舌燥，心就要炸開了，貴妃看到榻幾上的茶盞，端起來一口便飲盡了，冰冷的茶水順喉而下，仍是止不了心里滾水沸騰。

　　她將手中的茶盞狠狠摔在地上，茶盞的碎片崩在腳面上，有些尖銳地疼。

　　“娘娘息怒，”寶扇忙跪在地上勸慰，“奴婢早喂飽了敬事房總管，他總會照應娘娘的?！?p>　　貴妃拿起榻幾上的點心碟子丟過去，正砸在寶扇的后背上，生疼。

　　“沒用的東西，喂飽他，有何用？他能做的了皇上的主，皇上不翻牌子不是白搭?！?p>　　寶扇心里委屈，要賄賂張總管也是您說的，如今倒成了奴婢的錯；再說，奴婢總不能去賄賂皇上，皇上不待見您，您拿著奴婢撒氣，有什么用？

　　寶扇不敢怒更不敢言，不再吭聲，只趴在地上等著貴妃發(fā)落。

　　這時候，萬安宮的總管太監(jiān)劉大山進來回話：“娘娘，淑妃有孕，皇上派了人來吩咐，若是淑妃有何需要，先緊著承乾宮用?！?p>　　貴妃一聽這話更是不忿，“這算什么，懷個孩子罷了——”

　　“娘娘，皇上的旨意，咱們照著做就是了?！眲⒖偣芗皶r制止了貴妃的話。

　　貴妃知道自己沖動了，差點對皇上口出不敬，也就住了口，又看到寶扇跪在地上，便吩咐她起來。

　　劉大山知道貴妃心里不痛快，弓著身子進言，“娘娘，您甭著急，這孩子的事誰也說不準，懷孩子算什么，到底孩子落了地才算；再說，娘娘不是沒有機會?！?p>　　劉大山說得隱晦，也不知道這機會是說懷孩子，還是孩子能不能落地，貴妃聽了這話，倒是慢慢地冷靜下來。

　　良久，才慢慢地說：“到底是皇上的孩子，吩咐各處照顧好吧，有沒有機會單看老天吧?！?p>　　承乾宮，淑妃躺在榻上歇息，聽著宮女的回話，心里盼著皇上能來看看自己，只是她盼到了皇上的賞賜，皇后的賞賜，卻沒有盼到皇上來看一眼。

　　淑妃本就是一個直爽的性子，此時心里委屈了，就嗚嗚地哭起來，起身便要去乾清宮。

　　“娘娘，皇上吩咐了，要您好好養(yǎng)著，您這么晚了再去乾清宮，皇上有沒有歇息不說，若是路上有個閃失，豈不是違背了皇上的旨意，也對不住自己的孩子不是？”

　　淑妃身邊的大宮女玲瓏忙勸著，說話間便攙扶著娘娘重新回到床榻上。

　　淑妃含著滿眼的淚玲瓏，“皇上是不是不喜這個孩子？”女人是敏感的，尤其是懷孕的女人更是會生出很多的疑惑和不安。

　　“娘娘寬心，哪里有男人不喜孩子的？女人盼孩子是為了穩(wěn)固地位，男人盼孩子是為了后繼有人，尤其是皇家，子嗣何等重要，皇上定然高興地睡不好覺的?！绷岘嚳嗫谄判牡貏裰珏?。

　　“再說，皇上喜不喜的有什么重要，重要的是娘娘有了這個孩子，就什么都有了，所以，娘娘要好好顧念自己，顧念這個孩子。”

　　淑妃鬧了一陣子，一顆繃著的心總算松下來，很快也就睡著了，玲瓏看著淑妃，她也不明白皇上是如何想的，按說宮里孩子稀缺，淑妃有了孩子，今晚總要過來看看的。

　　玲瓏雖是弄不明白皇上是如何想的，不過有句話卻說對了，皇上今晚果真徹夜難眠。

　　皇上也想要孩子，但他著實不想要三個妃子生的孩子，不過，若真有了，也算不得什么，朝堂上的事情，他相信自己能把控好。

　　只是，他心里仍有種莫名的不安，正是這份不安讓他輾轉(zhuǎn)反側(cè)。

　　最后，他索性穿了衣服出來，站在丹陛上抬頭看，又是一彎殘月，慘淡地灑下昏黃的光，讓整個夜晚不至于黑得讓人絕望。

　　皇上在乾清宮闊大的院子里溜達了許久，仍是消弭不了心里的悵惘，轉(zhuǎn)身出了乾清宮。

　　王寶一路遠遠地跟著，嘴里噴出的熱氣，一團一團地在面前模糊，最后連睫毛上都結(jié)了冰花。王寶心里又開始嘀咕，這么冷的天，不好好在被窩里睡覺，出來瞎溜達什么呢？

　　皇上拐入了東一長街，王寶想著，看來是惦記孩子，要去看看淑妃娘娘了，只是半夜三經(jīng)的，這么折騰對孩子好嗎？

　　王寶內(nèi)心也甚是煎熬，做不得主，還省不了心。

　　眼看再走幾步便要拐到承乾宮的宮門去了，皇上卻停住了腳步，如同入定的老僧，就那樣凝立著，一動不動。

　　王寶也不敢前去催問，只好陪著皇上罰站，后來這腦子在凍糊涂之際，終于醒過味來，這承乾宮跟坤寧宮只隔著一條道啊。

　　哎呦，我的萬歲爺呀，您要想知道皇后娘娘是喜是哭，直接進坤寧宮不得了，這皇宮里哪里是您老去不了的？何必這么別扭，在這里聽墻角？再說，這坤寧宮院子這么大，人在屋子里，您能聽出個啥？

　　王寶屏住呼吸側(cè)耳傾聽了許久，果然——啥也沒有！

　　王寶心里翻個白眼，眼觀鼻，鼻觀心地遠遠地猴著，幾乎凍成一個巨大的冰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