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你怎么來了
蟬鳴陣陣。
夏日將到,姒煙塵伏在窗臺上,一邊吹著涼風(fēng),面上幾分散不去的倦色。
桃枝戴著大籬邊帽,陰影遮擋住大半個小臉,已經(jīng)日漸褪卻稚嫩的臉龐,滿眼都是認(rèn)真神色。
此時她正手里拿著一根長長的竹竿,竹竿頂部纏了她從各處小巷子角落卷來的蛛絲網(wǎng),因為十分的粘性,正用它來粘樹上的知了。
并且十分有效果的是一粘一個準(zhǔn),十分可喜。
姒煙塵就在檐下窗戶上伏著,閑著無事,又不想看什么勞什子經(jīng)書典故,就只好想現(xiàn)在這樣一邊看桃枝在粘知了,或半瞇著眼睛打瞌睡,腦袋一點一點的,幾次險些撞到窗沿木棱上。
一手撐在臉頰一側(cè),纖細(xì)白嫩的手指一根根搭在一起,好似上好的玉石。
今天她梳了一個懶散的雙髻,發(fā)髻兩邊只取巧的插了幾根小小的珍珠小簪,并上兩支對稱的紅玉石小珠花,都綴了一排小小的墜子,隨著她腦袋上下一點一點的,左右晃動搖擺。
不一會兒,似是覺得這個姿勢有些難受,清秀的眉頭皺了皺,然后動了動身子,左右手換了一邊變成左手撐在臉頰下邊。
蟬聲不絕,姒煙塵半瞇著眼瞧著,只覺得今年的蟬實在的多。
也不是一般的噪聲。
柳鶴年掀袍抬步進(jìn)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她本人極其懶散的一幕。
院子里桃枝已經(jīng)漸高的身影在院子里的幾棵樹下?lián)]擺著長竹竿不知道在做什么,也沒注意到他的落在。
柳鶴年搖頭輕笑了一聲,將從街上過來,路過北城街的玉芝閣買來的姒煙塵喜歡吃的芙蓉酥的油紙包背向身后。
然后腳下步子不停,略放輕了些步子走到姒煙塵待的那處檐下窗臺前。
檐下這個位置,既能吹到?jīng)鲲L(fēng),還有需要遮擋下灼灼的太陽,聽著耳邊傳來的夏天的聲響,實在是打盹安眠的風(fēng)水寶地。
只不過瞇著瞇著,就覺得眼前的光線陡然一暗,分明就是有什么將光線全都遮擋住了。
已經(jīng)變成瞇著眼打盹的姒煙塵察覺到幾分異樣,白凈的眼皮子動了幾下,連帶著濃黑翹起的長長睫毛也微微顫動了幾下。
右邊還沒有半個巴掌大的小臉上,是一塊十分明顯的小塊紅印子,看這瞇眼打瞌睡的架勢,一看就是之前手撐出來的。
估計一時半會兒是絕對消不下去。
額前零散的碎發(fā)被清風(fēng)閑閑一吹,輕微的飄動著。
柳鶴年也不出聲,就負(fù)手保持原有的姿勢站在檐下,等著姒煙塵回過神,確保睜開眼第一眼就會看到他。
果不其然。
面前的陰影幾乎擋走所有的光線,姒煙塵有些不適的皺眉,又皺了幾下,身子跟沒有骨頭似的軟軟的趴在窗臺上。
不一會兒,長長的眼睫顫動的更加厲害,白凈的小臉不知是因為熱度還是舒適的睡眠,顯得幾分紅撲撲。
跟身上穿著的輕薄的鵝黃小衣和搭配的淺桃色的褶皺長裙,更顯得人年紀(jì)嬌小,青春玲瓏。
就連耳邊遮掩在碎發(fā)下的白皙耳珠都顯得格外可愛。
“……你怎么來了?”
姒煙塵睜開眼睛,眼里水潤之色一閃而過,極漂亮好看的桃花眼眸眨了眨。
好半天才認(rèn)出這個忽然出現(xiàn)在她家檐下窗臺前,頂著滿身的艷陽金光,遮擋住了大半光線的穿著一身已經(jīng)是花紋更加繁復(fù)的深綠色官服的人,更是她那個有幾天不曾見的未婚夫。
柳鶴年狹長漆黑的眼睛將此時尚且有些迷糊的姒煙塵緊緊頂著,薄唇勾起一個溫和的笑意,“我從宮中出來,辦事正好路過北街,想著距離你這邊近,就過來看看?!?p> “哦?!?p> 姒煙塵已經(jīng)徹底清醒了,“進(jìn)來坐會兒吧?!?p> 現(xiàn)在院子里這么大太陽,就算是姒煙塵想叫柳鶴年就坐在那里,她自己一個陪客的也定然受不住。
說著,她想起了什么,夠頭越過還沒挪動步子的柳鶴年去看他身后。
烈日灼灼,被踩實鋪上碎石子的院子幾乎被灑下一片金芒。
桃枝特意戴了大籬邊帽,穿成長襯和舊衣裙的身影還在院中一棵樹下,正手里拿著竹竿左右撲騰著。
耐心十足的好,精力也是十足的好。
因為同樣只是大了兩三歲數(shù)的姒煙塵卻是覺得渾身都懶懶散散,還真不能像桃枝這樣做什么精力充沛的模樣。
也不知道跟巷子里那群整天瘋來瘋?cè)サ男『⒆觽儗W(xué)的如何了,姒煙塵沒看到桃枝的成果。
不過看她不停在院子中幾棵樹下轉(zhuǎn)悠,還這么有精神,應(yīng)該是收貨還不錯。
“桃枝?!辨焿m輕提聲喊道,“進(jìn)來給你家未來姑爺沏杯茶水。”
不知為何,一開始桃枝就對這個柳鶴年十分有好感,從她還沒說柳鶴年就是自己的未婚夫的時候,桃枝似乎就已經(jīng)確定及肯定自己將來的未婚夫一定是他。
早早的就叫了柳鶴年姑爺。
剛開始她還記得糾正一番,但糾了幾次,前頭剛說的話后頭她照錯不誤,時間久了也就隨她去。
若無意外的話,她這聲姑爺也沒叫錯。
桃枝轉(zhuǎn)頭過來看,雖然沒直接曬到,但籬帽沿下的小臉還是熱的幾分紅撲撲,汗珠子順著幾分圓嘟嘟的小臉滑下去,眼里亮閃閃的。
“哎,曉得嘞!”
桃枝一轉(zhuǎn)頭,正瞧見不知何時就進(jìn)了院子的未來姑爺正負(fù)著手,一身深青色官服,跟伏在窗臺上的小姐一樣,一樣的眼含笑意的看著自己。
見的多了,竟然覺得兩人嘴角翹起的弧度都有幾分相似。
她應(yīng)了聲,連忙拋下手中的竹竿跑過來,反正也粘知了粘了不少時間,蛛絲已經(jīng)沒有太多粘性,留不留著都一樣。
等飛撲到姒煙塵所在的窗前,柳鶴年也在一旁微側(cè)了側(cè)身子給她讓個好位置。
“姑爺安好?!彼贿^來,就快速福身給未來的姑爺行了一禮,還有幾分小機靈。
起碼柳鶴年聽到這聲姑爺,他轉(zhuǎn)頭看向還趴在窗沿的姒煙塵,狹長的眼眸眼尾輕輕勾起,眼里勾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總的來說,看起來心情極好。
在桃枝看不到的位置,姒煙塵沒好氣的斜了他一眼。
眼神警告他安分一些。
不過很顯然沒有用,柳鶴年笑的怡然自得,她定是不知剛才她沖自己瞧過來的那一眼,不直覺中是怎樣的風(fēng)情萬種媚眼如絲。
他只覺心口一滯。
等稍稍冷靜下來,忽然開始思考:他們公開的將來的婚期是在明年五月份,不冷不熱,是個吉日。
但是這樣一來,是不是就有點晚了些?
柳鶴年對此十分的懷疑。
等他悠悠進(jìn)了屋,將手里細(xì)繩提著的整包芙蓉酥的油紙包放在桌子上時,桃枝已經(jīng)沏好了一杯溫溫涼涼,里面應(yīng)該是加了甘葉的涼茶。
正在跟姒煙塵講著她一上午的成果。
見他過來,眼神略過桌子上她最近愛吃的芙蓉酥,聞著味道還是熱的,姒煙塵搖了幾下手中的扇子,“翰林院不忙?”
“就算柳大人如今升官了,也不代表可以偷懶了吧?”
“這有什么問題,”他翩翩一掀衣擺坐下來,執(zhí)起桌子上的涼茶飲了一口,溫溫涼涼的茶水很是解暑,連在外頭行走一圈帶的一身熱度都仿佛隨之消散,“現(xiàn)在正是院中各自休息的時間,旁人愿意來小憩,我愿意過來這里看一看罷?!?p> 所以應(yīng)該是互不相干。
柳鶴年升職也是湊巧,若要深入的來說,單純就是老皇帝和膝下幾個皇子的人爭鋒,而若說最沒有背景的人卻只有柳鶴年一個。
再者自從兩方放出了消息,加上有張府,甚至明府的不少人證實,當(dāng)年姒家還在時,還在世的姒家老爺子早就親自為剛出生不久的孫女定了一門親事。
雙方還早已交換了定親信物。
只不過誰也沒想到,就連柳鶴年找上門來,姒煙塵才隱約記起自己確實有一門親事。
特別是張家夫人,出在宴會時,確保這件事絕對是真真的。
柳鶴年過來,跟姒煙塵分析過這一件事。
他用手指在茶水中點了一下,蘸了些水,然后根據(jù)這么久在永安得到的各家的消息,在桌面上畫出了一個簡單你關(guān)系圖,“姒家如今這樣,背后不知多少人盯著,定也有許多人同你一樣在想些當(dāng)年的姒家抄家,背后到底隱藏了什么秘密?!?p> “那么作為被圣上金口玉言保下的你,定然是他們打聽的唯一方向,但問題是,他們都想自己打聽,又要防著其他人知曉,與其讓你變成沒用的廢牌,倒不如幾個人合力,將你置于誰都碰不了的最中間,然后各自維持著這種詭異的平衡?!?p> 姒煙塵看著被畫在正中間,代表著自己的那一圈,一點就通。
“所以就像是你這次意外拿了這個位置一樣,他們每個人都想把自己一派的人推上這個位置,但其他派系都會反對,到最后持同樣態(tài)度,與其斗都在爭,不如留著后路,將這個位置空出來,留給一個背后誰都不靠的新人?!?p> 而新科探花柳鶴年,恰恰就是一個最合適的人。
并且所有的人雖然不否認(rèn)他的才學(xué),只因他的年紀(jì)實在年輕,大多并不怎么看得上他。
“這樣一來,幾方又會維持那一個平衡點,更重要的是,他們——”
“他們大概會覺得一個年輕的,滿腦子只有之乎者也的空有才學(xué)有沒有背景的人更好拿捏?!绷Q年含笑的補充了后面半句。
可惜,他們都該失策了。
撐舟渡水呀
不太會權(quán)謀,不太會宮斗呀,感覺主旨甜哦~ 第二天酌情補字~ 已補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