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床很僵硬,不管是穿越前還是穿越后,這大概都是艾克躺過的最爛的床鋪。不過他絲毫沒有怨言,因為他知道許多偉大的計劃都是從懶惰開始流產的,一張不那么舒服的床有助于保持頭腦清醒,而頭腦,才是白狼生存的最大保障。
“咚咚咚”。
敲門聲傳來,一輕兩重,很有節(jié)奏,艾克摸向枕頭下匕首的右手略微停頓,高聲問道:
“誰呀?”
沒人說話,門又響了三下,還是同樣的順序。艾克這才站起身來,順手撥開面前的繩子,帶動臨時機關將門打開。
門外,一名彎腰駝背的老人正站在那里,對艾克不知何時拿在手中的勁弩熟視無睹,徑直從懷中取出一張紙,遞了過來,上面字跡潦草地寫著一行字:
“人到,速見?!?p> “那些士兵這么早就來了?”艾克有點驚訝,轉頭望向窗外,此時天才蒙蒙亮,根本沒到約定的中午,“出了什么事嗎?”
老人快速打了幾個手勢,艾克的臉色立刻嚴峻起來:“他們帶了家人?有多少?”
老人豎起兩根手指。
“二十人?”
他搖搖頭,這下艾克狠狠一拍腦袋:“兩倍的人數……那就是六十人上下。神吶,我上哪養(yǎng)得起這么多人來?!?p> 不過艾克很快冷靜下來,雖然不知道具體發(fā)生了什么事,但既然這些老兵把自己的家人都帶了來,說明他們是真的準備在陰影堡安家落戶了。而且,在昨天晚上必然發(fā)生了某些事情,讓這些士兵感受到了危險,這才不顧一切地轉移家人,哪怕艾克并沒有給他們任何承諾。
“您去安排一下吧,亞博先生?!卑藢@位絕對忠心與自己的老人輕聲說道,“最好別讓他們和原先的守衛(wèi)混在一起,單獨安排在一處塔樓里,其他事情等會再說?!?p> 亞博點頭,步伐穩(wěn)健地退出了房間,一轉眼就不見了蹤影。艾克則快速穿上衣服,這種事情他從來不用仆人,除了亞博也沒人能靠近他的房間,畢竟直到現在為止他也沒能看清自己的手下們。所以,送上門來的老兵很可能是他的第一波中堅力量,得用心收服下來,就是這食物有些短缺,部分計劃恐怕要提前上陣了。
樓下大廳內,三名老兵代表正坐在桌旁,神情有些憂慮。雖說是老兵,但其實他們都只是四十歲上下,也沒有什么明顯的殘疾,被軍團裁退只是為了避免本地人占據軍團的主要位置而已,這一點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
但這些人身上各自帶著傷,慘烈廝殺后的血腥氣也沒有散去,顯然他們剛剛經歷過激烈的戰(zhàn)斗。艾克在二樓的隱蔽處立刻注意到了這一點,同時注意到的還有他們眼神中的不甘和……畏懼。
“有意思,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如果說昨天還是他們占據主動的話,那今天恐怕就是我來待價而沽了。身經百戰(zhàn)的士兵居然會把主動權拱手相讓……看來他們遭遇的困難不算小?!?p> 想到這里,艾克覺得自己的方案有必要進行調整,至少在主動權這一塊,他要的該更多一些。于是在正式見面之前,他把自己的表情調整到略微傲慢的狀態(tài),刻意制造一定的對立情緒。
果不其然,艾克現身的瞬間,領頭的老兵神色未變,但他身旁的兩人卻不約而同地皺起眉頭,顯然對艾克的貴族風范很是反感。
“看來他們和某個貴族起了沖突,而且非常嚴重,就是不知道沖突的對象是誰,凱恩?曼迪斯?還是某個外來勢力?”
內心所想的絲毫沒有在艾克的表情中流露出來,很快他走到三位老兵身前,手上的長槍隨手遞給一旁的護衛(wèi),接著相當莊重地行了個禮:
“艾克雷斯·懷特·沃爾夫,陰影堡男爵,歡迎諸位的到來?!?p> 老兵們的神色頓時很古怪,大概是第一次見到率先對自己行禮的貴族,就連城府最深的領頭人都過了兩秒才反應過來,拉著自己的同伴快速鞠躬回禮。
“向您致敬,我的大人,同時原諒我們不遵守約定的提前拜訪?!?p> 艾克揮揮手,表情不屑一顧:“那無關緊要,誰都會經歷突然落雨的時候,關鍵是怎么去應對?!?p> 隱喻不算很深,三名老兵瞬間領會了艾克的言外之意,對視一眼便紛紛苦笑:“看來還是瞞不過您?!?p> “不,至少我不知道你們起沖突的對象?!卑撕谜韵镜刈?,順便伸手示意他們也落座,三人一陣扭捏只能勉強做了半個屁股,上身前傾仔細聆聽,“是凱恩、曼迪斯還是另有其人?”
領頭人嘆氣:“其實,我們同時招惹了他們雙方。”
此言一出,他身后的同伴頓時驚訝地看過去,好像不敢相信他這么輕易地說出了實話。艾克同樣有點意外,他本以為對方會在這些情報上做點文章,哪想到他吐露得這么快,確實是出乎預料。
但下一句話就讓艾克明白對方坦誠的原因:“是這樣的,我們本想投靠他們雙方中的隨機一邊,誰出的錢高就和誰干活。然而,在短暫的談判之后,他們竟然一同給出了遠遠低于第一次承諾時的價格。那時我立刻意識到他們其實已經串通好了來對付我們,這種莫名其妙的心有靈犀就是最好的證明?!?p> 艾克緩緩點頭,說實話這個情況可不算太好,之前他推測過凱恩與曼迪斯的關系,也想到暗地里這兩方必然有所聯系。但是,他從來沒想過對方會把合作關系這么赤裸裸地擺在明面上,而且還不是商業(yè)上的合作,卻是軍事上的聯合,這絕對是一個近在咫尺的巨大威脅。
“這可不算是什么好消息,說實話,任何一名貴族都不會喜歡首鼠兩端以及在背后耍小動作的合作者。更何況,如果我沒猜錯,他們其實想從你們身上弄到某種秘密,所以才如此不顧一切地想要把你們收攏起來,無論是臣服還是尸體,他們都會滿意?!?p> 艾克一直在觀察他們的臉,提到“秘密”的瞬間,他注意到三人的表情同時有點不夠自然,于是更加堅信了自己的猜測。
“別擔心,我對你們的秘密沒有任何興趣,”艾克率先做出保證,“至少在我眼里,掌握一個秘密不如掌握一片真正的領地實在。當然,前提是你們的這個秘密不會對我的領地造成威脅。”
老兵黯然地搖搖頭:“不必了,經過昨天的遭遇,我已經明白這個秘密不是我們能夠承擔得起的。它牽涉到了太多的事情,只有您這樣擁有力量的領主才能保住它?!?p> 艾克注意到對方的心理防線逐漸出現破綻,趁著另外兩人也陷入某種哀傷的情緒,他突然發(fā)問:“昨天晚上發(fā)生了什么事?”
老兵下意識地回答:“我們的駐地被突襲……啊……”
他剎住了嘴,可當他看到艾克嘴角揚起的笑容時,就明白自己還是說漏了:“這個……我……”
艾克擺擺手:“不必多說,駐地這個詞就足夠了,看來你們的秘密確實很大,連帝國軍團都不再保證你們的安全。我想,光憑兩個領主還做不到讓帝國軍團忌憚,所以真正讓你們開始絕望的,恐怕是軍團內部的某些高官吧?他們對你們身上的秘密有了興趣?”
老兵面色慘然,胡子拉碴的臉埋在一雙巨掌中:“是的,正如您所說,我們被自己的兄弟從背后襲擊了,損失相當慘重。”
艾克點點頭,從系統(tǒng)的回報來看,連老兵帶家屬,來到陰影堡的只有五十多人,和本應到場的九十多人比起來,減員了快要一半。而且隊伍里幾乎沒有老年人或者行動不便的孕婦,看來昨天晚上的強行軍讓這些人全都掉隊了,幸存者也沒時間把他們找回來。
艾克摩挲著下巴,仔細揣摩著老兵的心情,他突然發(fā)現現在很可能是個絕佳的機會,如果自己可以把握住,說不定能夠直接成為他們的領導者。不是領主與士兵的關系,而是隊長與屬下的關系。
“你還能戰(zhàn)斗嗎?這位……抱歉,我忘了問你的名字?!?p> “我叫棕熊,至于戰(zhàn)斗,我絕對沒問題?!崩媳⒖掏ζ鹦靥牛f到老本行他可是當仁不讓,“請您下令吧,需要我們做什么?”
“不是需要,伙計。”艾克說著,慢慢站起身,“我準備‘帶領’你們?!?p> 此言一出,三名老兵同時露出意外和不滿的表情,艾克絲毫沒覺得這是冒犯,有血性和脾氣對戰(zhàn)士來說是好事。
“沒錯,就是帶領。換句話說,我認為作為一名戰(zhàn)士,我比你們更優(yōu)秀?!?p> 棕熊“騰”地起身,艾克身旁的侍衛(wèi)剛要上前,就被艾克揮手制止:“沒關系,我們應該按照帝國軍團的規(guī)則來,在這種事情上,強者為尊,是吧?”
“對。”棕熊很干脆地應下話頭,“但想讓我們承認,您必須——”
“一對一地戰(zhàn)勝你們中的某個人?你,還是后面這兩位中的一個。”
三人對視一眼,顯然艾克自信滿滿的神態(tài)對他們多少造成了影響,但最后棕熊還是咬牙承認下來:
“一對一,您和我一對一。如果您贏了,那從今天開始您就是我們的絕對首腦。”
艾克微笑著點頭,儀態(tài)無懈可擊:“那么,請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