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生生不息
“遠(yuǎn)觀風(fēng)里起波濤,近看河面足濤濤……”
“或在香山靈鷲山,雪山深處路難攀……”
“受今孝眷虔誠情,月映禪譚……”
充滿懷念的禱告聲至遠(yuǎn)處山路傳遞而來,那是一條由碎石鋪制而成的道路。道路依山傍水,寬不足六尺。
天空上下著毛毛細(xì)雨,這條由新鮮碎石鋪制的道路上,人人皆是身著白衣,白色長巾纏繞頭頂。
這是老人過世,晚輩披麻戴孝。
隊伍最前沿的四人一身紅衣,為首那人手持長杖,哀歌正是從手持長杖后方的中年男子嘴中傳出。
一路吹吹打打,伴著這充滿禱告的哀歌。
四位紅衣人身后披麻戴孝的中年人雙手捧著木板,木板上擺放著一個靈牌。
捧著木板的中年人雙眼略紅,他每走三步就會下拜一次,雙膝白色褲腿全是泥水。
浩浩蕩蕩的隊伍,三百零九人。在隊伍中央位子,是八人共抬的黑色棺木,棺木之后都是一些孩子,年紀(jì)大一點的十五六歲,小的不足五歲。
整個隊伍沒有一個婦孺,全是男子。
“一個村落都快要死絕老,不求好好修生養(yǎng)息,還這么求鋪張浪費,真是搞不懂牛角村這些人在想啥子!”
山峰頂端,瘋狼站在羌天端坐的木輪椅旁,兩人望著浩浩蕩蕩的白衣隊伍,瘋狼搖著頭,頗為不解。
幾百人的衣物,三叩九拜的禮節(jié),新修的碎石道路,都暗示著村落為此付出了巨大的財力、人力。對于這樣一個遭逢大劫的村落,安安靜靜修生養(yǎng)息,為村落存活保留力量,這才是關(guān)鍵,而不是浪費這么多財力與人力在這種無用之事上。
羌天端坐在木輪椅上,遙望著這支披麻戴孝的隊伍,眼中寧靜得沒有一絲情緒。
兩人就這般沉寂了一炷香,直到送葬隊伍尾巴消失在兩人的視野中,羌天才站了起來。
“王爺爺,一路走好。”
略微有點別扭的跪下,羌天對著隊伍消失得方位拜了三拜,額頭沾染了些泥土與碎葉,羌天就這么跪拜在山頭枯葉上,遙望著遠(yuǎn)處,既沒有回答瘋狼剛剛的話語,也沒有質(zhì)問什么。
他只是遙望著遠(yuǎn)處,眼中充滿了異樣得神采。
牛角村,從一個默默無聞的小村落,因為王虎這一個修魔者,硬生生的在這山脈村落之中成長了起來。它發(fā)展成為了一個不敢有其他村落欺辱的村落,其他村落都以能夠嫁入牛角村為榮。
此次事件,牛角村死傷超過六成,存活下來的不到千人,這其中大半都是孩童與婦孺。
當(dāng)羌天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里莫名一痛。
他王虎爺爺一手拉扯起來的村落,終究是要淹沒在這大山之中。也許要不了三載,牛角村就會被曾今臣服的村落吃盡,淪落到何村一個下場。
羌天其實早就明白這個道理,當(dāng)初他們何村何嘗不是這般走過來的,大的村落搶奪糧食,甚至搶奪女人。
這些羌天都經(jīng)歷過,這是狼山村落生存的法則,這里真的只能容下強者,弱者就如同山林的山羚、野兔,只能淪為猛獸的口糧。
羌天在來之前就想過很多,他想過幫助牛角村,他想過如何幫助牛角村度過這個難關(guān),甚至想過以他的名義,入駐牛角村。
只是當(dāng)眼前場景出現(xiàn)在他眼中的時候,他心里突然明白了一道理。
生存法則雖然是弱肉強食,可是弱者依舊堅強地活著,他們的生命不會因為強者一次次打擊就頹廢,就荒廢,他們依舊頑強的活,拼命的活。他們雖然是弱者,卻不曾有過絲毫退縮,不曾有過絲毫低頭。
如果非要用一個詞來形容,那便是生生不息。
再也聽不到隊伍絲毫聲音,羌天緩緩站了起來,他沒有再去慰問這個村落的打算,也沒有想要幫助村落的想法,他突然明白了,他如果盲然參與,只會讓這種生生不息的精神被磨滅。
此次牛角村經(jīng)歷這等磨難,羌天相信,只要村落還存在,必然會走出另外一個王虎。
腦海想著這些,心里一股莫名的力量在游走,這股力量從羌天心頭滋長,一直延續(xù)到了四肢。羌天感覺到這股力量在不停產(chǎn)生,在不停游走,同時他體內(nèi)的斷骨在生長,在愈合,血肉也在生產(chǎn),也在愈合。
這難道才是古修之法的奧秘嗎?
羌天不知道這股力量是什么,可是卻明白它的強大。它可以催生他血肉、骨骼,這是一種什么能力羌天不知道,可是卻又仿佛在這一刻有突然明了。
生生不息。
羌天拿起自己右手,雙目凝視著手掌,有緩緩抬起左手,雙眼在雙掌間來回游走,略微遲疑了片刻,他有跪拜下,對著剛剛跪拜的方位拜了三拜。
“兄弟,你這身體骨頭還沒長弄,長時間的跪拜怕是不得行啊,還是坐會回輪椅,我?guī)慊厝ダ稀!?p> 瘋狼看著羌天拜了一次又拜一次,提醒道。斷骨骨頭雖然被泰華接好了,可是并沒有完全愈合,再加上血肉還纏著繃帶,這要是長時間跪拜,他的傷怕是要留下暗疾了。
“也好,只能在勞煩瘋狼兄帶我回去了?!?p> 對著瘋狼抱了抱拳,臉上依舊平靜,看不出其他絲毫異樣。
“瘋狼兄,今日之事多謝了?!?p> 坐在輪椅上,羌天由衷感激到。今日要不是瘋狼告知他,他連王虎最后的送別也做不到,更加不會領(lǐng)悟到體內(nèi)這生生不息之力。
生者對逝者的尊敬,生者對生的渴望,就好比是大自然春風(fēng)吹來,枯木發(fā)芽,泥地長出青草,這是逝者對生者的饋贈,也是生者心中不屈的信念。
古修為練體之法,世上也并無人知曉如何修煉,這其中的道理只能他自己去感悟。
或許這生生不息才是古修的關(guān)鍵所在,有了這股力量,斷臂重生才有可能實現(xiàn)。
“師父說,修魔亦是心,果真如此?!?p> 端坐在木輪椅上,羌天望著遠(yuǎn)處,心里猶如明鏡。
一個時辰之后,狼城城北,羌天看著這寥寥幾人的城門口,眼中掠過一絲疑惑。狼城以狼山山脈為生,城北更是占據(jù)了狼城一半人口,此刻城口盡然只有寥寥十五六人。
這太不尋常了。
“瘋狼兄,對了,你是如何向獵手堂交代墓穴之事的???”
城門口極其不尋常,羌天心里略有憂慮??墒巧碥|經(jīng)過幾個時辰,傷口已經(jīng)好了八成。
實力在,他絲毫不懼,如今心里唯一擔(dān)憂的是如何向獵手堂交代任務(wù)。二人跟隨錢狼入墓穴,卻并無幫助錢狼做什么。如今回到狼城,他作為獵手堂獵手,理應(yīng)向獵手堂做一個交代。
“這是七顆九品靈力丹,我上次給錢馗堂主說,你我皆被拉扯到了一個存放丹藥的洞穴,里面有很多王者,我們兩個只搶到了一瓶靈力丹,我上繳了八顆,你這里還有七顆?!?p> 瘋狼會心一笑,從胸口拿出一個白色瓷瓶遞給羌天??粗继禳c著頭,臉上顯得有點不放心,再次囑托道:
“你可莫球說漏嘴了啊。”
羌天笑了笑,重重點了點頭,嘴不動,鼻中蹦出一個‘嗯’字。凝視右手瓷瓶片刻,抬頭看向瘋狼,笑呵呵的道:
“擇日不如撞日,只能在勞煩瘋狼兄陪我去一趟獵手堂,今日我便交接了此任務(wù)。”
羌天沒有絲毫扭捏,把瓷瓶揣進(jìn)懷中,再次點了點頭。
“要的!就今天去?!?p> 瘋狼右手輕拍了一下馬車前方黑馬的后臀,馬匹腳步往前挪動,帶著馬車緩緩向著獵手堂方向走去。
傍晚時分,獵手堂大門云集了一大批人,這些人站在獵手堂大門口三十丈外,遙遙地望著獵手堂破碎的大門口,竊竊私語討論著。
“這趙玉的確是獵手堂的人,我在獵手堂干過打雜,見過此人來獵手堂領(lǐng)取任務(wù)。只是我怎么也沒有想到,此人這般喪盡天良,竟然強搶少女?!?p> “你還不知道啊,聽說獵手堂有一門魔修之法,這魔修之法就是需要少女的處子之血方可修煉?!?p> “是啊,被擄去的少女會被抽出心頭之血,獵手堂為了掩蓋魔修之事,那些少女都被殺死了。”
“真是沒想到,獵手堂為了這魔修之法,盡然這般殘忍?!?p> “沒看見現(xiàn)在獵手堂前任堂主錢馗都出來了嗎,這件事怕還是要就此揭過。錢馗堂主可是狼城三大皇者之一,就算獵手堂有魔修存在,誰有能夠把手伸進(jìn)獵手堂啊。抓住趙玉這個少年可是有點魯莽,他可能還不知道,獵手堂背后可是城主府的六爺啊?!?p> “是啊,這少年今日怕是走不出狼城了?!?p> 獵手堂大門三丈一尺處,少年出手擊傷獵手堂四大門衛(wèi),震碎獵手堂入口處大門,巨大的靈力波動驚動了狼城大半修魔者。眾多的修魔者前來,看著獵手堂門口這個少年,七嘴八舌地議論紛紛。
他們并不看好這個少年,畢竟少年看上去太年輕了,不過二十五六,這歲數(shù)與錢馗這等強者相比,差距太大了。
“你就是獵手堂管事的吧,閑話不多說,這個人渣被我當(dāng)場抓獲強搶民女,而且他自己還交代,他干過很多次這樣的事,我希望你們交出那名魔修者,并且把擊殺洪明的人交出來,我對你們獵手堂可沒有一點興趣?!?p> 少年右腳踩在趙玉后背,雙手背在身后,眼神注視著錢馗,話語不響亮,可是語氣極其不善。
“洪明?”
錢馗皺了皺眉,他腦海中并沒有洪明這個人物。
“忘了告訴你,洪明原名叫賀明,賀家賀之汕兒子。我想賀之汕這個名字,你們應(yīng)該很熟悉了吧?!?p> “黑風(fēng)谷的人。”
錢馗眉頭緊鎖,瞳孔收縮了半分。
對于賀家嚴(yán)查賀明一死之事,錢狼少爺已經(jīng)給予了交代,他本以為此事賀家不在追問,此事以了。
此刻看著這個少年,他腦海中唯一蹦出的話語就是黑風(fēng)谷插手了此事。
“難怪賀家能接受那個答案,原來后手在這里?!?p> 黑風(fēng)谷插手,此事可大可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