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七年五月初十日，涼州。
許愛財在家里剛吃完早飯，許宅門房進來稟報：“老爺，門外有個叫關智霖的求見。”
“讓他進來。”
門房于是帶關智霖來到中堂。
“關老弟，這么早來，有何貴干??？”
“許老爺，實不相瞞，前日跟著您去人間仙境玩耍，昨日被我?guī)煾抵乐笾刂刎熈P并且逼婚，我實難從命，于是便退出了紫霞門。
我想，許老爺身邊定然需要既武功高強又熟知江湖路數(shù)的幫手，所以想來投靠許老爺?！?p> “我知道你是個人才，但是你也知道，我和紫霞師太一直有生意上的往來，尤其是目前九龍寶盒這筆買賣正準備交割。
不是我不想收留你，實在是不方便啊?！?p> “既然如此，也不必勉強。不過，我們之間也可以做買賣的，就從九龍寶盒這一筆做起，您肯定有用得著我的地方?！?p> “你能為我做什么？”
“我可以暗中保護您的安全。”
“這相當于保鏢。我常年從各大鏢局聘請鏢師作護衛(wèi)，為這個事情還特地多請了五個高手。你沒必要搶他們的生意。要不，我把你推薦給鏢局如何？”
“要是想做鏢師，我就用不著來找許老爺了。我與鏢師不同，能其所不能之處甚多。
要不，這樣好不好，許老爺暫且留我在宅內，有活隨時找我，按紫霞門的價格打五折付我酬勞？
如果直到九龍寶盒這筆買賣終結都沒有用得著我的地方，算我運氣不好，我自行離去便是，等將來自立門戶再來找許老爺做生意?！?p> “這倒是個好主意，不過你可千萬不能讓紫霞師太知道。我是個純粹的生意人，只做買賣，不想卷入你們武林的任何恩怨情仇?！?p> “這是當然?！?p> 許愛財叫管家?guī)шP智霖去西廂房暫且住下，隨后叫人去紫霞園請紫霞師太去醉仙樓酒家吃午飯。
紫霞師太正好要找許愛財落實交貨收款的事宜，便乘馬車前往醉仙樓，吳嘉明、宋蓉、郝丹生騎馬跟隨。
臨行前，紫霞師太再三叮囑嘎達盯緊許愛財。
到了醉仙樓，掌柜請紫霞師太到二樓最東邊的廂房，把吳嘉明、宋蓉、郝丹生請到樓下雅座。
許愛財和阿拉塔都已經到了。見紫霞師太進來，許愛財叫人上酒菜。阿拉塔換了一身中原的衣著打扮，顯得有點疲憊，見到紫霞師太，拱手施禮。
紫霞師太坐下。許愛財揮手讓下人們都退去。紫霞師太舉起酒杯。
“兩位老爺，我的活干得差不多了，貨已經在涼州，放在一個安全的地方。最后一步，不知兩位老爺如何安排？”
“阿拉塔老爺，師太真是盡心盡力，貨初六到涼州，她就一直催著我，所以，昨晚您一回來，我就跟您約了今日。我怕她心急啊?！?p> “師太，實在抱歉，我回了趟韃靼，安排些事情，昨晚才剛回到涼州，我聽說事情有點周折，是嗎？”
“確實不太順利，在朔州遇上六百土匪，又被三千錦衣衛(wèi)追殺。我死了四個人，傷了兩個，沒了一間客棧。
看來您要的這批貨不簡單啊，這筆生意的價格有點低了。
不過，我是個守信如命的人，貨隨時可以交。但是，尾款我要收現(xiàn)銀?！?p> “有我許愛財做擔保，您也不放心嗎？”
“無所謂放不放心的，這些天兵荒馬亂，收現(xiàn)銀心里踏實一點?！?p> “現(xiàn)銀就現(xiàn)銀，師太您放心，我照付給您便是了。寧夏那邊的局面確實有點緊，但涼州這邊不會有事。我剛從韃靼來，我知道。”
“不如就明日在涼州城交割吧？早點完事，我好趕去成都談筆生意。但是不宜在這里，我們在這里出入次數(shù)太多，怕被盯上。另找個無關的地方吧?！?p> “師太意下如何？”
“我可以，早交貨早收錢。不過，我記得阿拉塔老爺說過交貨地十有八九是會變更的，對嗎？”
“既然你們買賣雙方都在此地，貨也在此地，我看就不要多生枝節(jié)了吧，免得夜長夢多?！?p> “許老爺，那句話我確實說過。而且我真心想讓師太多賺一萬兩銀子，算是對她的損失的補償?！?p> “這就不對了，買賣不是這樣做的，那不是她的損失，是她本該付出的本錢?！?p> “許老爺這話倒是沒毛病。做生意最講一個‘信’字，坐地起價的事情我是不會做的。
阿拉塔老爺，您不必這樣做。我剛才也就是開玩笑，隨口說說，您當我沒說好了?！?p> “有言在先，最終交貨地由我定，我就樂意讓師太賺這筆錢，你們都聽我的便是了。
我在永昌有一間古月樓酒家，我們明日申時一刻在那里驗收結賬，就這么定了。干杯！”
“干杯！”
三人又邊吃邊閑聊了一會，各自散去。
許愛財回到家中，研好蘭香歙墨，蘸墨提筆寫了兩張紙條，分別裝進兩個小竹筒，叫家丁來，吩咐他：“你馬上去一趟摩羅寺，把這交給白云法師?！?p> 家丁得令，騎馬飛奔到摩羅寺，下馬跑了進去。
一炷香左右的時間之后，一只灰鴿、一只白鴿先后從羅漢殿飛出，分別向西、南方向飛去。
在紫霞園里一棵參天的紅杉樹頂上，嘎達透過紫霞百里鏡把這過程看得一清二楚。
他振動右肩，右肩上的花雕騰空而起，追趕灰鴿而去，振動左肩，左肩上的金雕騰空而起，追趕白鴿而去。
嘎達從樹上滑下來，敏捷得像只猴子一般。
不到一刻鐘，花雕飛回來，降落在紫霞園圍墻望樓里的木架上，右爪抓著灰鴿。
嘎達給花雕一塊牛肉，取了灰鴿，取下灰鴿腿上的小竹筒，把灰鴿放進鳥籠里關好，拿一張小紙片，在上面寫上“灰鴿”兩字，用線把小紙片捆在小竹筒上。
接著，金雕也飛回來，抓著白鴿。嘎達如法炮制。
紫霞師太剛好回來。嘎達拿著兩個小竹筒一躍而下，遞給紫霞師太。
紫霞師太接過小竹筒，抽出里面的紙條，先聞了聞再看，見一張上面寫著：“老牛：貨將于明日申時一刻永昌衛(wèi)古月樓酒家交接。見字請速依約付清余款白銀一千兩，遲付一日，罰息一分。老貓。弘治七年五月初十日”。
另一張紙條是老貓寫給老馬的，內容一樣。
紫霞師太回到書房，拿出蘭香歙墨，磨好，蘸墨提筆，分別在兩張紙條的“古月”二字上各加了個部首，變成了“故朋”二字。
古月樓酒家和故朋樓酒家是永昌城內兩個大的食府，分處城北和城南。
等墨跡干透，紫霞師太把紙條分別裝回竹筒，交還給嘎達。
嘎達跑上望樓，把灰鴿、白鴿從籠子里抓出來，把兩個小竹筒分別綁好在它們腿上，去掉小紙片，放飛了它們。
紫霞師太目送兩只鴿子漸漸消失在天際，冷冷一笑。
她叫嘎達和宋蓉過來，吩咐他們一番。
嘎達和宋蓉邊聽邊笑，頻頻點頭，隨后帶了八個人先行啟程前往永昌。
過了約摸一個時辰，人間仙境的賬房先生急急忙忙趕來許宅稟報許愛財：“老爺，馬老爺?shù)囊磺摄y子和牛老爺?shù)囊磺摄y子都收到了?！?p> “好，知道了，回去吧。”
許愛財用手指在太師椅的扶手上敲打著歡快的節(jié)拍，慢條斯理地喝茶，邊喝邊尋思，喝完一杯之后，叫人請關智霖來中堂。
關智霖興奮不已地來了。許愛財叫賬房拿了五十兩銀子給他。
“關老弟，明日九龍寶盒就交割了。我還不知道需要你做什么，但是我先給你五十兩銀子。
明日你覺得自己該做什么就做什么，做對了我再給你五十兩。你也可以什么都不做，這五十兩還是你的。
但是你不能做錯，做錯了你就倒賠我五十兩，沒錢賠就寫借條，當作向我借錢。你看這樣行不行？”
“行！我敢肯定我能為您做點有用的事情?！?p> “你別急著答應，你千萬別以為我不會武功就追不到債，老實說還從來沒有我許某人追不到的債，除非債戶絕了戶。您明白我的意思吧？”
“行！我本是做賊的，做賊一旦失手就可能死。您這活，失了手不過是欠債嘛，對于我來說，沒什么大不了的。
不過您得把最新情況告訴我，并且如實回答我的問題?！?p> “好。情況很簡單，明日申時一刻在永昌城古月樓酒家交割。事關機密，你只能問一個問題。”
“除了您、我、紫霞門、買家，還有誰知道？”
“錦衣衛(wèi)和黑巾軍?！?p> “好，得了。這就足夠我再掙您五十兩銀子了?！?p> “需不需要馬和兵器？”
“要馬、刀、弓箭和幾把人間仙境的綾羅團扇?！?p> “團扇要來何用？”
“尚不知道，權當我喜歡，贈予我留念如何？”
“好吧。本來就是用來贈予客人的。”
許愛財叫管家給關智霖備好了這些東西，關智霖即刻出發(fā)前往永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