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太醫(yī)過來,問花容隱是否要處理背上的傷口,花容隱拒了,就在旁邊直愣愣杵著,好像要看到女皇無礙后才能安心治傷。
太醫(yī)們紛紛在心里感慨天家亦有真情,但其實(shí)并沒有,花容隱只是想等她們這些人把女皇抬走后,回去把池子里的銀川暗搓搓偷走。
還不走,還不走,還不走!
她都失血過多要暈了!
花容隱冒著冷汗,只感覺背上火辣辣的疼,花玄月砍的那兩下完全沒有留一分情面。
花容隱當(dāng)時居然還有閑心感覺了一下……好像是交叉著砍的。
她現(xiàn)在背上肯定是一個血紅的叉叉。
花容隱袖子擦了擦額角,聽到池子里傳來一聲輕微的水聲,頓時神經(jīng)都繃緊了,不過還好,其他人沒有聽到。
女皇被太醫(yī)抬走,禁衛(wèi)軍四散開來進(jìn)行排查,花容隱喝退要上來給她看傷的太醫(yī),把人趕了出去。
無關(guān)人士一走完,花容隱趕緊到池邊叫銀川。
銀川從水里露出頭,吸了吸鼻子,軟聲說:“容姐姐,你快去治傷吧,我在這里等你。”
“等什么等,就現(xiàn)在!”花容隱吃力地彎下腰,張開手臂催促他:“快點(diǎn),我撐得??!”
銀川尾巴擺了擺,猶豫著上前,慌張地看她幾乎全被鮮血染紅的白色衣角:“容姐姐,流、流了好多血!”
“什么……流水?”花容隱聲音越來越低,她身體晃了晃,忽而往前栽倒。
她面前就是水池,這一栽就是整個人掉進(jìn)水里,銀川哪能看著她栽下去,趕緊在下面頂?。?p> ——但他只是一條小人魚,哪里頂?shù)米』ㄈ蓦[壓下來的身體,整條銀川像枚釘子,被花容隱這個錘子一點(diǎn)點(diǎn)錘進(jìn)了水里。
銀川急得不行,正在努力想別的辦法,壓在身上的重量卻忽然一輕。
銀川還保持著雙手高舉起來的頂山姿勢,看到那個攬著花容隱的人,又是驚喜又是委屈:“霜姐姐!”
“嗯?!鼻戳诉@么久的戲,吃瓜吃得歡快,這時候出來,面色還有點(diǎn)不自然,好在銀川傻傻的沒看出來,扒著岸邊急切地說:“霜姐姐你快救容姐姐?!?p> “好好,別急啊?!鼻p咳一聲,正想把花容隱抱起來,但面對背上被砍了個血淋淋大叉的人,又不知該何從下手。
只能背著了。
千霜背著花容隱正要離開,忽然聽銀川求她說:“霜姐姐,你能不能……能不能把我也帶過去,我想看著容姐姐?!?p> 他好怕花容隱就這么……
要是平時,千霜或許能不帶猶豫地同意,但現(xiàn)在……她目光隱晦地掃過某個角落,不知為何有點(diǎn)心虛。
正搖擺不定,千霜就看見商衍從簾后繞出來,鎮(zhèn)定自若地拂去衣袖上的灰塵,一張美人臉上神情似冰,眸光微斂:“我?guī)^去?!?p> 千霜目光在商衍和銀川之間來回掃,有心想看看兩條人魚會面的場面,被商衍冷眼一瞪,忙不迭滾蛋了。
艸啊艸,簡直抓心撓肺!
商衍這廝連銀川的名字都不準(zhǔn)她叫,現(xiàn)在見到正主,指不定對人家銀川做出什么事來。
千霜走到半路實(shí)在好奇,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結(jié)果她看到什么,銀川正抱著商衍的脖子興奮地扒扒個不停?
……銀川真是個傻孩子,沒看到商衍他表情冷得多凍人嗎?
千霜心想以小仙魚的修養(yǎng)還不至于把一條小人魚扔地上,就放心地回過頭。
她身后,銀川坐在商衍的臂彎間,銀色小尾巴親昵地圈住了商衍的腰,他贊嘆地仰頭看那張絕頂漂亮的俊臉,只感到目眩神迷,不由傻乎乎地說:“你好美啊。”
簡直比他見過的所有人魚加起來都要美!
銀川還記得娘親跟他說過,住在水晶宮里的王上是海底城最好看的人魚。
可他被壞人抓走得太早,還沒來得及見到傳說中最好看的王上。
銀川想,比商哥哥還好看的王上,那該美成什么樣子啊。
銀川很久沒見到同族了,雖然不知道對方是不是也屬于他所在的族群,但這并不妨礙他對商衍的親昵。
人魚向來是種視覺生物,外貌協(xié)會專業(yè)戶,誰長得好看誰就能獲得尊敬與喜愛,是以商衍對于銀川的吸引力無疑是無比強(qiáng)烈的。
銀川先大著膽子摸摸商衍光彩照人的美人臉,見商衍木著臉沒反應(yīng),又把自己的臉蹭在商衍的脖子上嗅了嗅,抽了抽小鼻子,輕嘆了一口氣,軟乎乎地說:“商哥哥,你好香啊……”
商衍:“……”
商衍以前從來沒跟族里的幼魚打過交道,沒想到小人魚居然是這么個蠢萌樣子。
……他小時候從來不這樣。
他擰起眉,不知道這樣該怎么回話,禮貌道謝?還是夸回去?
正想著,商衍就看到前面的千霜肩膀一抖一抖,似乎正在無聲狂笑——然后“咚”地一聲直直撞上了朱紅色柱子。
“!”銀川都懵了,緊張地環(huán)緊商衍的脖子,腦袋探向千霜那邊:“霜姐姐,你沒事吧!”
“……”千霜腦門還帶著點(diǎn)紅,回過頭就是一個古怪的笑:“好的很?!?p> 商衍于是跟傻愣愣的銀川說:“她臉皮厚,撞不壞腦子的,不用擔(dān)心?!?p> 千霜:“……”
*
千霜把花容隱安置在了宮里,叫了太醫(yī)來給花容隱看傷,銀川在偏殿等著,坐在椅子上,捧著茶水卻不喝。;
商衍垂著眸坐在一邊,安靜地陪了他一會兒,手指微動,拿起桌上一個杯子。
商衍眉頭輕蹙,忽而低聲問:“銀川,你是怎么從海底城出來的?”
銀川怔愣了一下,認(rèn)真地回憶,抿唇說:“是海底城上面破了一個小窟窿,有一天我出門玩,那個小窟窿突然就開始吸我……我就被它卷出去了?!彼f著,低垂的眸子漸漸蓄了淚:“我找不到回海底城的路,到處都是黑黑的,而且水很冷,我不知道往哪游,就朝有光的地方游,沒想到離海底城越來越遠(yuǎn),直接游到了海面上?!?p> 商衍頓了頓,伸手摸了摸銀川的小腦袋,又問:“那你是怎么被人類抓到的?”
這個銀川想了很久。
他隱約記得好像看到了什么人,那個人漂亮很漂亮,他不受控制就游了過去,再醒過來就被關(guān)在籠子里了。
銀川努力地回想,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訴了商衍。
很漂亮的人……不受控制……
商衍目光一凝,忽而問銀川:“那個人有尾巴嗎?”
“尾巴?”銀川忽然想起更多的畫面,小臉微微發(fā)白:“好像……是有,不過她尾巴好奇怪,細(xì)細(xì)的一條,魚鱗都沒有,光光的好可怕?!?p> 聞言,商衍眸光一冷。
居然是魅妖。
魅妖,人身蛇尾,善于蠱惑,喜愛生吞人類。
但有的魅妖會跟某些心術(shù)不正的人合作,那些人為它提供許多活人,供魅妖吞食,而魅妖則會幫助那些人引誘獵物。
厲害的魅妖甚至只需一聲令下,就可使人自殺。
商衍沒想到,人魚被大量誘捕,居然跟魅妖有關(guān),而且這也從側(cè)面反應(yīng)一件事,各地鎮(zhèn)壓的妖物原來早已從封印中逃逸出些許,封印的碎裂并不是一夕之間的事。
他出來的時間還是太遲了。
銀川見商衍愣神,問他:“商哥哥,你又是怎么到這里的?也是被抓來的嗎?”
商衍搖頭,眸光飄忽:“我是被你霜姐姐撿來的?!?p> 銀川張大嘴:“……哦?!?p> 他霜姐姐好厲害哦,這么美的人魚都撿得到!
……也不知道在哪撿的。
銀川他不好意思問。
另一個房間,被銀川崇拜了一波的千霜正翹著腿看侍女給花容隱換衣服。
“叮叮叮叮——”
侍女不知做了什么,掉出來一大堆珠子,千霜眉頭一挑,驚奇地看過去,恰好就看到一顆珠子從……蹦了出來。
咳,這位姐姐的胸也挺大。
就是有點(diǎn)……嗯,怪癖。
胸口藏珠是什么操作?
千霜撣了撣衣服上的灰,憂郁地想,她難道是因?yàn)椴粔蜃儜B(tài)才總感覺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嗎?
等花容隱這邊弄好,千霜去偏殿叫兩條貌似相談甚歡的人魚。
銀川不愿意走,堅持要陪著花容隱,千霜無奈,受不了銀川濕漉漉的眼神,點(diǎn)頭同意。
外面下了暴雨,千霜與商衍一人撐了一把傘,頂風(fēng)冒雨地前行。
商衍似乎在想什么事情,蹙著眉沒怎么注意腳下,結(jié)果差點(diǎn)滑倒。
千霜就擠到他的傘下,淡定地把自己的傘合上,然后一只手霸道地勾住他的腰。
商衍撐著傘,低下頭看她,眼神迷茫:“?”
千霜忽而埋首在他胸口猛吸一口氣,然后意味不明地發(fā)出一聲浮夸的贊嘆:“商哥哥,你好香~”
商衍:“……”
你才三歲嗎!
幼稚!
商衍一手抵住她的腦袋,正要往外推開,千霜卻壞兮兮問他:“我香不香?”
“……”明白眼前這人又開始作妖,商衍面無表情,十分不想回答。
千霜環(huán)住他的腰,十分不要臉地說:“你不回答,我就不放你走了,一起在這里喝西北風(fēng)吧?!?p> 天上烏云彌漫,風(fēng)推著雨刮進(jìn)傘下,千霜的衣角本來就濕了一大片,這會兒她睫毛也微微濕潤,更襯她眸光明亮如星。
商衍無可奈何。
他在千霜這里總是毫無辦法。
他想了想,嘆氣似的低聲說:“還好?!?p> 千霜嘴角勾起來,使著壞漫天胡扯:“可是你醉酒那一晚不是這么說的?!?p> “我……說什么了?”商衍心下一驚,防備又警惕看向千霜。
千霜瞎說:“你說我很香,說想讓自己也沾上我的味道?!?p> 商衍氣急敗壞地打斷她:“胡說八道!”他耳根紅了,聲音很嚴(yán)肅,卻是外強(qiáng)中干。
商衍眼神心虛地亂飄!
他怎么可能說出這種不知羞恥的話!
……不,他有可能說出這種話。
沒錯,在那個名為酒的毒藥的操控下,他已經(jīng)做出……那種事,再說出那種話……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千霜看出他的不確定,繼續(xù)歪曲事實(shí):“口不對心啊商哥哥,你真是一條不誠實(shí)的魚,想要就直說——唔!”
商衍干脆果斷地捂住她嗶嗶的嘴,斷絕她作妖的根本途經(jīng),幾乎是挾持著她往前走。
千霜唔唔唔地扒他捂著她嘴的手,沒扒開,生無可戀地被他推著走。
商衍冷冷想,就算他說了又怎么樣。
只要裝作沒說過,她又能拿出什么證據(jù)證明!
今天魚變壞了嗎?
沒錯,壞了!
壞得理直氣壯,壞得毫無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