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霜本以為被商衍如此危險地盤著,自己少不了會心浮氣躁不易入睡,但或許是太疲意了,她竟然就這么在他冰冷的懷抱中睡著了。
商衍低頭,鼻尖蹭了蹭她烏黑的發(fā),在她看不見的時候,眼中才流露出沉重的憂慮。
他伸手過去,將自己的五指穿進她纖細的手指中扣緊。
冰冷的溫度傳遞過來,千霜被他驚動到,翻了個身,整張臉都埋在了他的懷里。
或許是商衍的歸來讓千霜心下微定,今晚的夢里沒有亂象出現(xiàn),平靜如一潭死水。
……
翌日清晨,千霜被商衍喚醒。
千霜睜眼看了看窗外透進來的湛藍光芒,半瞇起眼,想睡又強撐著的模樣,眼神還有點迷茫:“做什么?”
商衍把她攔腰抱起來:“跟我去藏書閣?!?p> “?”去那干嘛?
千霜無奈,只能抱住他脖子,困倦地打了個哈欠,就菁蒿地趴在了他的肩上。新長的尾巴墜在下面,看上去軟趴趴的,隨著他的動作晃了晃。
千霜側(cè)首試著動了動尾巴尖,那是與人腿完全不同的感覺,整條魚尾渾然一體,動起來時又靈活又輕巧。
千霜就拿尾巴去盤商衍的腰,因為不太熟練,盤了好幾次才成功。
她尾巴不長,堪堪繞著他的腰纏了一圈,半透明的白色尾巴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掃著他的腰側(cè),宛如某種勾引。
商衍帶著她往外游,神情有點異樣:“……霜霜,別鬧?!?p> 千霜湊到他耳邊,好整以暇地問:“很癢嗎?”
“……還好。”
“那我再撓你一會兒。”
商衍又被她在脖子上聞了一聞,之后還捏了耳尖,環(huán)著她腰的手頓時收緊許多,他無奈得很:“霜霜……”
千霜又揪著他幾縷頭發(fā)打辨子,挑眉道:“怎么,還不許人有起床氣?”
千霜頓了一下,瞇起眼語氣莫測:“哦,我現(xiàn)在是條魚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是不是該叫你王上了,嗯?”
她尾音危險地揚起,透露出十分濃重的不爽,這絕非是起床氣這么簡單,商衍尾巴頓時繃緊,拿無措的目光瞄她。
他察覺到,她在生氣。
他不知道是因為什么,聲音軟了下來:“霜霜,你不用這么叫我。”
他知道她喜歡他軟一點的模樣,猶豫了一下,湊過去主動親了親千霜的臉,低聲說:“你喜歡叫什么,就叫什么?!?p> 千霜沒被他迷惑,挑了一下唇角:“叫你壞魚,你也敢答應(yīng)?”
“……”
商衍雖然傻白甜,但也不算太傻,心念一轉(zhuǎn),就知道了千霜為什么生氣。
千霜道:“前幾天聽別的小姑娘說,誰摸她們尾巴,不是變態(tài),就是流氓……商衍,你很壞啊,嘴巴上下一碰就讓我給你摸尾巴,嗯?我不是小姑娘了?
剛有條尾巴就要被你欺負?你現(xiàn)在挺橫啊,欺負我不知道海底城的規(guī)矩?你的地盤你做主是吧?”
家養(yǎng)人魚七天不調(diào)11教1,都敢在她身上造次了,這種事情她能讓它再次發(fā)生?
千霜扳過來商衍寫滿心虛的漂亮臉蛋,捏住他下巴:“你怎么說?”
商衍是有話要說的:“你之前在陸地也……亂摸我的尾巴?!?p> 千霜淡然一笑:“我本來就是變態(tài)、流氓,怎么啦,你難道也是?”
商衍被帶歪了思路:“我……不是?!?p> “況且,我是真的不知道海底城的規(guī)矩,你難道也不知道?”
商衍作為人魚一族的王,自然是知道的,法規(guī)三百條,他每條都記得,結(jié)果昨晚還是犯了錯,亂摸她尾巴……還不知羞恥地去纏著她。
他有些羞愧:“我知道?!?p> “現(xiàn)在怎么說?”
“對不起。”商衍被她成功繞進去了,乖乖道歉,顏色略深一些的眼瞳里映著千霜的影子,顯得很歉,顏色略深一些的眼瞳里映著千霜的影子,顯得很澄澈:“我只是……忍不住?!?p> “怎么就忍不住了?”千霜就算心里樂開了花,語氣仍然咄咄逼魚。
“霜霜,你無法想象雌性人魚的尾巴對她的伴侶的吸引力。”商衍唇角抿成一條線,有點懊惱的模樣:“更何況你的尾巴這么漂亮,我忍不住就想……占有它……擁有你?!?p> 是占有欲在作崇。
人魚對愛情專一,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他們對于伴侶的強烈占11有欲,這讓他們對于伴侶終其一生都無法放手。
千霜摸摸他寫滿我是乖乖魚的臉,語氣緩和了些許:“還挺誠實,不怕我罵你變態(tài)魚?”
商衍握住她的手:“那我也認了……反正我本來就是一條壞魚。”
千霜看他綱著一張美人臉,一本正經(jīng)地說自己是條壞魚,忍了又忍,才沒在他面前笑出來。
他這么可愛,她都不忍心為難他了,千霜就直切主題:“摸我尾巴可以,我說不準摸,你就不能摸,知道沒有?!?p> 那可能有點難。
商衍想了想,還是說:“知道了?!?p> 成功把主動權(quán)握在了手里,千霜就慢條斯理地用尾巴尖撓他的腰:“那走吧?!?p> 商衍抱著她繼續(xù)往藏書閣游去。
眼看快到了,商衍卻忽然問:“霜霜,那些小姑娘為什么會對你說那些話?”
“什么話?”
商衍記得一清二楚,一字不漏地背了下來:“摸她們尾巴的,不是變態(tài),就是流氓……”
商衍瞥她,發(fā)出靈魂拷問:“你是不是,騙她們給你摸尾巴了?”
一道送命題!
千霜尾巴尖一卷,哪敢承認:“沒有,憋瞎說!”
“……”
商衍沒同她計較,海底城的姑娘在這方面挺保守,想來她也沒摸到。
他帶著千霜上了藏書閣的六樓,把她放在了水晶案幾旁同樣用白水晶雕琢的的美人榻上。
“霜霜,你等我一會兒?!?p> 商衍說著,擺動深藍色的魚尾往更高處游去,六樓之上,便是呈現(xiàn)半圓形的淺藍色穹頂,上面嵌有六扇水晶窗,湛藍光線從水晶窗穿過,所過之處留下六道明亮光束,直直穿過每層樓中間的天井,落在了一樓的正中。
千霜抬眼望去,就見商衍停在六樓與宮頂之間,沐浴在湛藍光束中,魚尾上每一塊深藍鱗片都折射出深邃而凌厲的耀目光華,使他好似立在了一片星辰之中。
商衍雙手掐訣,凝出一道冰藍光束,直直打向穹頂正中位置,眉心冰藍的印記似乎與之相呼應(yīng),顏色變得更為通徹,波紋似的光華讓它看起來如水一般,緩緩地流動了起來。
六道筆直的光束忽而改變了方向,射向藏書閣的六個不同方向,穹頂降下一道沒有實體的透明帷幕,一息過后,六道光線中央顯出了一朵雪白的蓮花。
千霜鼻尖掠過若有若無的香氣,那味道竟與商衍身上的冷香差不多。
這雪連周圍的靈氣已經(jīng)凝為了實質(zhì),絲絲縷縷地纏繞在周圍,看起來就十分珍貴。
商衍取了一片白色的花瓣,回到千霜身邊時,那道帷幕便自下而上地升起,那朵雪連悄無聲息地隱匿了起來。
商衍沒有解釋這是什么,直接將它遞給千霜:“吃了它?!?p> 千霜沒有接,看著他冰藍的眼眸:“做什么的?”
商衍垂下眼簾,壓下眼中徒然生出的難過:“霜霜,你生病了?!?p> 其實是命不久矣,如果不給她續(xù)命,不出幾天她就會死去。
“你想用它救我?”千霜沉默了一會兒,索性跟他挑明了說:“我活不了多久了,阿衍,等我……死了,我會回到我原來的地方?!鼻D了頓,一時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釋清楚。
商衍卻愣了一下:“帝都?”
千霜說:“是另一個世界?!?p> “我不信。”商衍毫不猶豫道,直直地與千霜對視。
他是十分執(zhí)拗的一條魚,不認同的事情,除非親自證實,否則無論別人怎么說,他都不會相信。
商衍放軟了語氣,幾乎是請求她:“霜霜,你就吃了吧……這瓣冰晶圣蓮能再延續(xù)你五六十年的壽命,你不想跟我在一起嗎?”
千霜第一次那么認真地看著他:“阿衍,我沒有同你開玩笑,我這具身體之所以衰敗的那么快,是因為這個世界的天道法則想讓我死,我不屬于這個世界,我得回到我原來的世界……原來的身體?!?p> “等我回去了,我再來找你好不好?”
“不好?!鄙萄鼙荛_她的眼,眸中有水霧凝聚:“我只想要你,現(xiàn)在的你。”
他說:“你總是騙我,我只是海里的一條人魚,我怎么知道你走了以后,究竟是去了哪里?萬一你不回來了呢?萬一你回不來了呢?你怎么這么壞……總是想拋下我,總是不想跟我在一起……”
商衍掌心里雪白的花瓣已經(jīng)開始消散了,商衍垂眸看著它,最后問了一句:“你究竟吃還是不吃?”
千霜睫毛微微顫了一下:“阿衍……”
她還沒說完,商衍就懂了。
她一心求死。
他救不了她了。
所有的不安與恐懼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他心中有什么在崩裂,撕裂一般的疼痛席卷而來。
他還保持著那個伸出手的姿勢,目光定在虛空的
某一處,卻已是失魂落魄。
相遇以來的一幅幅畫面在腦海中劃過,她為救他
受了重傷,又因為他執(zhí)意把她帶來海底城,覺醒了人
魚血脈,才傷了根本。
是他害死了她。
一顆晶瑩剔透的珍珠落了下來。
他哭了。
商衍連哭都是安安靜靜的,他不跟千霜吵,也不跟她鬧,他沉默地表示出自己的難過。
千霜簡直猝不及防。
商衍一向是清冷內(nèi)斂的,只有遇到極其傷心的事才會掉眼淚,第一次是為了那些被殺死的人魚們,第二次,是她為了救他……那兩次,千霜都沒有真正看到他掉眼淚。
因而這一次,美人垂淚,在一瞬間給千霜造成了無比震撼的視覺沖擊。
千霜幾乎想也未想,抓起他手心還沒完全消散的破花瓣就塞進了嘴里:“我吃!我吃還不成嗎?你這條魚哭什么?成心想讓我心疼嗎?”
商衍不說話,他這時才感到丟人,倉皇地轉(zhuǎn)身要游走。
千霜趕緊抱住他的腰,聲音放柔地哄他:“阿衍啊,我不丟下你,不哭了啊?!?p> 商衍垂著眼推她,推著推著,又掉了一顆珍珠,聲音完全啞了:“你走開!”
“我不走……我不走了……”千霜親吻他嫣紅的唇,被他偏頭躲開。
商衍約摸是剛剛給傷心狠了,這會兒鬧起了脾氣:“你走開,我不要你親!”
千霜就用力把他推在了美人榻上,抓住他的肩,壓著親他。
深藍色魚尾掃落了案幾上放著的三本書,尾鰭忽而一顫,搭在了案幾邊緣,勾下來一支筆。
漸漸地,繃緊的魚尾漸漸軟了下來,無力地拍了拍美人榻,就慢慢地纏上垂在一邊的白綾魚尾。
千霜壓著他,把身上外衫脫了,隨手扔在一旁,喘著氣問他:“怎么弄的,你們?nèi)唆~?”
商衍抓著她的里衣,眼簾半斂未斂,眼尾魅色流轉(zhuǎn),眸中流露出動人心弦的迷離之色。
這條魚在明晃晃地勾引她!
千霜低頭親他前,罵了一句什么。
商衍很低地悶哼了一聲,突然轉(zhuǎn)換了他們的位置。
那件外衫上,終于落下了另一件衣裳。
千霜看到商衍的眼眶泛著很可怕的紅,不知道是因為剛剛哭的,還是因為其他的什么。
總之,這條魚親她的時候,兇得好像要把她吞下去。的,慢慢地,越絞越緊。
千霜隱隱地明白了人魚之間不可描述的具體方式。
靠靠靠。
有點刺激。
還有點……疼。
千霜不可自制地哼了一聲,下意識地推他,商衍卻說:“霜霜,等會兒就好?!?p> 等會兒,一等就是好多會兒。
商衍最終還是放開了她,看到她掉在塌上的珍珠,陷入了沉默:“你……你幾歲?”
千霜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幾百?”
商衍幽幽盯著她:“是你……這具身體。”
“記不大清楚了,”千霜撐起身子:“可能二十左右吧?!?p> 商衍:“……”
“怎么了?”
商衍一張俊臉上終于浮現(xiàn)出莫大的羞愧:“你還是個未成年,我居然……”
千霜:“?”
千霜懵逼了:“你們這里的人魚幾歲成年的?”
“五十?!?p> “……”怪不得他倆搞不了這個。
這就尷尬了。
“阿衍,那你幾歲?”
“我也……幾百了?!?p> “……”兩條幾百歲的魚對視著,共同陷入了巨大的沉默。
最終還是商衍打破了沉默:“有人魚來王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