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姐妹
起初的幾天,小白的確是病了一場,每天只能躺在床上,由兩個小丫鬟照顧。每天傍晚的時候老鴇都打發(fā)個女傭來看她,前兩天小白整天整天地睡覺,那女傭沒和她說上話,到了第三天小白清醒了過來,但是她還沒想好對策,到了傍晚那個女傭又照例來了,情急之下小白便跟身邊伺候的兩個小丫頭道:“告訴她我病得很重,還想睡,讓她快走,我不想見她?!闭f完便躺在床上翻身向里。
跟著門口輕輕的腳步聲響起,女傭進(jìn)了屋子。
那兩個小丫頭上前去見了個禮,稱呼道:“吳媽媽?!蹦瞧抛拥?“姑娘今天還是沒醒嗎?”一個小姑娘低聲道:“姑娘只醒了片刻,說難受得緊,故此奴婢又服侍姑娘睡下了。”
吳媽媽“哼”了一聲道:“真是奇了怪了,張大夫說她身子虛弱需要調(diào)理,可我瞧她詐尸那天力氣倒也不小,精神比那小伙子都好,如今都將養(yǎng)了兩三日了,怎么還醒不過來?”她說話聲越來越嚴(yán)厲,小白心里“咯噔”一下,暗想:“這裝病看來也不是長久之計啊,得盡快想辦法!”
這時候另一個小丫頭道:“張大夫還說了句話吳媽媽怕是忘了,張大夫說姑娘得的是心病,心病又豈是尋常藥物可以醫(yī)的好的?姑娘從小生活安逸,陡然遭此大難,一時接受不了也是人之常情?。 ?p> 吳媽媽冷“哼”了一聲,咬牙切齒斥道:“你個小丫頭嘴皮子倒是利索,你們要是敢耍什么花樣,仔細(xì)你們的皮!”
“媽媽小點聲吧,吵著姑娘了可不好?!蹦切⊙绢^低聲下氣地說話,看著好像是在懇求,其實是警告。
“哼,還當(dāng)自己是千金小姐呢?來了這種地方,聽話才能有好日子,不聽話就得被教訓(xùn),今兒她聽得見也好,聽不見也罷,我代媽媽來說幾句話,她趁早想清楚才是。這么耗著可不是辦法,左右她這頭牌的名字都已經(jīng)掛出去了,她死也是靜茗院的鬼,這輩子都別想清清白白了!”那婆子惡毒地詛咒著,說完便“噔噔地”狠狠踏著地板走出了屋子。
小白聽得心驚膽寒:“名字都掛出去了,那得有多少人知道了?。〔恍?,得快點想辦法從這兒逃出去?!毙“紫肫鹪诰瓢衫镉鲆姷哪切┤?,讓她白小白向這樣的人低三下四地去討好,想都別想,誰敢碾壓她的尊嚴(yán),她就用拳頭去碾壓誰的臉!
可關(guān)鍵是,被碾壓了的尊嚴(yán)往往是不會得到賠償?shù)模淮驂牡哪槄s價值連城,這場對決,小白注定自始至終都討不到好處,所以——打不過還躲不過嗎,她躲著點走還不行嗎?
小白緩緩翻過身來,看著眼前的那兩個小丫頭悄悄問道:“走了?”
“走了!”一個個子稍高些,丹鳳眼吊梢眉,看著很機靈的小姑娘答道。
小白松了口氣道:“走了好……”她看了看那兩個女孩,問道:“你們兩個叫什么名字?”那個高個子的女孩先說道:“奴婢叫竹風(fēng),綠竹的竹,風(fēng)雅的風(fēng)?!绷硪粋€年紀(jì)稍小些的怯生生地道:“奴婢叫苔痕,取自‘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的‘苔痕’二字。”
小白點頭道:“這名字倒是清新脫俗,文藝又不酸腐。這些天我都沒來得及跟你們打聲招呼,還麻煩你們兩個照顧我這么多天,還有剛才的事,謝謝你們啦!”
竹風(fēng)和苔痕相互對視了一眼,又打量了小白一番,苔痕才說道:“姑娘為何忽然如此客套起來,我們是姑娘的女婢,照顧姑娘是應(yīng)該的啊?!?p> 小白卻道:“你們兩個年紀(jì)比我小,讓你照顧我多不好意思啊,我這么大的年齡,該我多照顧你們才是,以后在外人面前該怎樣就怎樣,只有咱們?nèi)齻€的時候你們就隨便一點好了!”
苔痕更加驚訝地望著她,那眼神像是看著什么奇怪的東西,小白問道:“你怎么了?”
竹風(fēng)卻搶先道:“沒事,姑娘說怎樣就怎樣,一切都聽姑娘的?!?p> 小白瞧著竹風(fēng)這個丫頭,見她伶俐異常,反應(yīng)極快,有什么不該問的話就憋在心里,倒覺得她比自己還圓滑機警些,暗想:“這丫頭不知是不是老鴇派來監(jiān)視我的,老鴇能給她的溫飽,我卻給不了,我要是想逃,還要先試探一下她們的心再做打算?!?p> 小白想起她剛一睜眼的時候,竹風(fēng)和苔痕還在因白瑩玉的死而被打,她招手讓兩人在床邊坐下,苔痕怯生生地連連搖頭,竹風(fēng)謹(jǐn)慎地盯著她一動不動,小白只好一再要求,苔痕這才偷眼瞥向竹風(fēng),竹風(fēng)暗暗咬了咬牙,仿佛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上前一步坐在了床邊,苔痕坐在了竹風(fēng)的身后。
竹風(fēng)的眼神就像是一只被人抓住的小野獸,警惕而驚恐,專注地盯著小白的神情,疑惑中透出一絲銳利,仿佛是在暗示小白:“我不會讓你欺負(fù)的,我不怕?!笨吹剿@樣緊張,小白不禁覺得有些好笑,但是又從心底里產(chǎn)生了一種憐憫,不知道她到底經(jīng)歷過什么,才會像現(xiàn)在這樣渾身長刺似的想要保護自己。
小白心里一軟,看著她心疼地問道:“我那天被撈上來之后,看到你們兩個因為我落水的事被打,這幾天也沒來得及問,你們的傷恢復(fù)的怎樣了?”
竹風(fēng)道:“媽媽要我們兩個還有用,只是嚇唬一下,他們也不會打重了。”她仍然回答的很小心,小白卻忍不住心里一酸,歉疚地道:“對不起,是我任性,害得你們還要因為我的事受委屈,對不起!”竹風(fēng)頓了一頓道:“沒有照顧好姑娘,我們確實該受罰,姑娘何須自責(zé)?”
小白繼續(xù)問道:“你們兩個是哪里人,家里還有誰,來這里多久了?”一問到這里,看似剛強耿直的竹風(fēng)突然眼圈一紅,半天說不出話來,小白看到她的一只手緊緊攥著自己的衣袖,渾身輕輕顫抖著。
小白突然想了起來,大多被賣到這里的女孩子,“家”永遠(yuǎn)都是最敏感的話題。見竹風(fēng)神情激動,小白先開口道:“我已經(jīng)沒有家人了,我想我們的身世應(yīng)該都差不多的,所以希望能和你們成為一家人,以后咱們?nèi)齻€就相依為命?!?p> 竹風(fēng)這才放下了一切,看了她一眼哽咽道:“我已經(jīng)不記得家鄉(xiāng)到底是哪里了,更不記得父母的名姓,只記得自己一直被賣來賣去,都是買去做丫鬟的,可是嫌我太小什么都做不了,還要吃他們糧食,也有主人嫌我不夠溫順,說我眼睛看人太利害看不順眼的,這一次被賣到這里是因為當(dāng)家主母不喜歡,總說我勾引大老爺,所以才想把我賣給了當(dāng)?shù)匾粋€姓黃的婆子,那個姓黃的婆子是做那種勾當(dāng)?shù)?,養(yǎng)了兩個干女兒在家為妓,我偷跑不成被抓回去打了一頓,打得渾身是傷,留了疤,不值錢了,所以他們給我灌了藥又給賣了,我才知道我這次被賣到了靜茗院,老鴇劉媽媽要買幾個專門端茶送水伺候姑娘的丫頭,也不在乎身上是否有傷有疤,所以便低價買了我,我便來到了這里,姑娘是我來到這兒的第一個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