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笑的眼睛
我第一次見到她，是在初中。
穿著干干凈凈的白色校服，綁著的馬尾辮，身上帶著茉莉花的香味。
請原諒，記憶太久遠，我不太記得當初的模樣。
只記得，她有一雙靈動的眼睛，笑起來的時候，彎彎的像月牙，模樣很是俏皮。
高中，許久不見。
某次的見面是在排球場上，我拿著單詞本急匆匆地走過。
她向我打招呼，興奮地揮了揮手。
一如既往的干凈校服，馬尾辮換成了披肩長發(fā)，烏黑又濃密。
可能由于學業(yè)壓力，皮膚相較以往，粗糙了些。眼睛有些血絲，有著淡淡的黑眼圈。
卻還是很靈動，
那雙眼睛會笑。
我推了推眼鏡，向她笑了笑。以示回應。
她攥著拳頭，一蹦一跳來到我面前。
眨了眨眼睛。
像是小孩子分享秘密一般，
張開手掌，手心里，是一朵剛剛摘到的木錦花。
“給你，我剛摘的。”
我晃了晃神，回過神來她已經(jīng)走遠了。
那朵木棉花被我做成了書簽，至今還在我的單詞本上。
大學。
我們在不同的城市。
有時候，在深夜里飲茶看文獻，
會看到她發(fā)一些傾述內(nèi)心煩悶的說說，
這些一般在三分鐘內(nèi)就被刪除。
節(jié)假日的時候，能看到她和朋友們出去的狀況，偶爾還有她的自拍。
從大一到大四，
她的形象妝容不斷改變，
剛軍訓那會，還有高中的影子，只是消瘦了些，黑了些。
兩個月后，已經(jīng)看不到之前的影子了。姣好的妝容，棕褐色的波浪卷，時尚的穿搭，自信又不失魅力的擺拍。
與當年青澀可愛的她，完全是兩個模樣。
唯一不變的，大概是那雙俏皮會笑的眼睛了吧。
當然，隨著時間的變化，歲月的痕跡也將她磨滅了。
應該說，將我記憶中的她磨滅了。
大二時候，她與她男朋友在一起，然后分手。那雙眼睛從甜蜜，轉(zhuǎn)向灰落。仿佛蒙上了一層淺淺的紗。
大三，課業(yè)增多了。她的眼睛愈來愈疲憊。
大四，我已經(jīng)看不懂她的眼睛了。蒙上了一層玻璃。
后來，又過了幾年。
我從家鄉(xiāng)的動車站下車，拖著行李箱，想著接下來的路該何去何從。
恍惚間，好像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我上去叫住了她，
她轉(zhuǎn)過頭來，似乎有些詫異。眼神像是在審視陌生人。我?guī)е唤z緊張，跟她說了我的名字。
“噢噢，是你呀。天啊，現(xiàn)在好帥，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在哪工作呀？”她換上了一幅自來熟的笑臉，眼神里，卻依舊是看著陌生人的樣子。
我張了張口，原本準備好的話語不知為何卻說不出來。盛夏，排球場，木錦花。
想什么呢，我自嘲地笑了笑。而后換上一幅工作中鍛煉出來的口吻。
我用輕松幽默又不失詼諧的語氣，向她聊了聊，這幾年的北漂，以及創(chuàng)業(yè)失敗，打算回老家度過。逗得她一直笑。我們像兩個一見如故的朋友。只不過，談論的話題也越來越客套。
“接我的車來了，我先走了。以后有空再見。”
我佇立著，目送她遠去的身影，
也送去我的，天真。
我們互換了微信，卻從未發(fā)過消息。
多年后，我已邁入中年。明白了當年的青澀和不可靠。
她也早已嫁為人婦。
有天黃昏，我再次在路上碰見了她。
“嘿！”我再次叫住了她。
她的容貌已經(jīng)不再，皮膚轉(zhuǎn)向枯黃，眼角也長出了魚尾紋。她認出了我，眼神里帶著一絲疑惑。
我摸了摸快禿頂?shù)哪X袋，不帶一絲偽裝地，和她聊了很多很多。
木錦花，排球場，大學的經(jīng)歷，工作的艱辛，家庭的負擔。
她眼睛上的灰霾逐漸解開，一點點的變明亮。笑聲也越來越清脆，不帶有一絲勉強。
回過神來，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兩三個小時，我朝她揮了揮手，開心地往回走，不留有一絲遺憾。
后來，我打開了常年不用的qq，看到她那天回去后，發(fā)給我的一條消息。
“回去后，我哭了好久好久，為什么我們要繞這么長的路，才能找回來原本的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