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黑貓
西市，北街。
子夜已過，長街卻依舊喧鬧。
顧青青護送狄春蘭兩人回顧府后，一路直奔醫(yī)館。此時距離林青云灑下追蹤粉剛過兩個時辰，顧青青到醫(yī)館門口時，門檻外赫然有半個泛著淺熒光色的足印。
足印順著門前的廊檐沒入濕潤的地面，消失不見。顧青青觀察四周，這醫(yī)館位于北街盡頭，坐東朝西，南北兩面幾步開外都是巷子，東西南北都能通達。這也意味著，那蠱師從哪個方向走都有可能。
顧青青又在周圍細細尋找，試圖發(fā)現(xiàn)那蠱師在四周留下的追蹤粉痕跡。地面雖然仍是濕的，但墻壁卻已經(jīng)半干，倘若那人挨過墻壁，也許會留下些許痕跡。
將四周通往其他街巷的短巷查看了一遍，她才在通往西面的巷口的拐角墻壁處找到幾處痕跡。
西面，南面。
顧青青站在巷口朝南面望去，這條巷子向南是條死路，只在盡頭處向西有通路。顧青青也不猶豫，當即追了上去。果然在拐彎處的墻壁又見到一處印記，而相隔幾步的轉(zhuǎn)角處又是一處印記。
顧青青一路追蹤印記，不知為何，那人在地面上幾乎沒有留下蹤跡，但每逢轉(zhuǎn)彎過角，總有蹤跡。就好像是，他一到轉(zhuǎn)角便要挨著墻角才能走路似的。
印記最終消失在一處低矮民居門前。那民居前后左右俱是相似的房屋，一間一院，幾所小院連成一排，擁擠又簡陋。
顧青青飛身從側(cè)角圍墻上了一處房頂，小心靠近印記最終消失的那所民居。
月已西斜，時間不等人，林青云那里不知進展如何，她必須盡快確定此地是否是那蠱師落腳之處。
夜風(fēng)乍起，拂動瓦上青蒿，顧青青足尖輕點，于院墻處借力，飄上屋脊。就在那時，忽然耳畔疾風(fēng)掠過，顧青青反身避過，回手拔劍。
“喵！”
貓？顧青青松了一口氣，松開握劍的手。所幸方才躲避的瞬間并沒有發(fā)出聲音，腳下房中依然一片安靜。
那只黑色的短毛貓不知是從何處突然跳出，此刻卻并不急著離開，而是懶洋洋地趴在房頂上，一雙碧色的貓瞳大爺似的掃了顧青青一眼，便自顧自地趴著不動了。
而好巧不巧，它所趴的地方正是顧青青想要探查的地方。那處瓦片略有破損，稍微挪動便能將瓦片移開，看到房中景象。若是從其他處入手，只怕瓦還沒有揭開就要驚動房里的人。
黑貓一動不動，顧青青既不能隨意上手去抓，也不能用劍驅(qū)趕它，一時間一人一貓僵持在小小的房頂上。
月光灑在這小小的房頂之上，碎影輕移。顧青青咬了咬牙，一不做二不休，抽出劍鞘，對著那肥貓的屁股作勢抽了過去。那肥貓“喵嗚”了一聲，一躍竄出。顧青青同時躍起，翻身的瞬間，劍鞘落在瓦片上，輕輕一挑。
“當啷”一聲，瓦片徹底碎裂，被挑起的瓦片碎片落地，顧青青也已然落在了數(shù)丈之外，隨即隱入圍墻暗影。
民居之中，暗影微光下，一雙深灰色的眸子猛地睜開。黑色的貓從窗口“蹭”地躍入，扭著身子朝地上盤坐著的人走去。纖長的手指撫上柔軟的皮毛，溫和的唇角露出一絲笑意。
西寧坊，大理寺。
黑衣和青衣隔空相對，一人隱在重重槐影之中，一人站在皎皎月下。
“青云?！蓖矍芭f友，諸般感慨最終都只化作一聲輕喚。
林青云則像是有些牙酸似的，咕咕嘰嘰道：“怎么好好的人做了官，就跟掉進酸缸似的。”
再抬頭一看，不得了，笑容比說得話還讓人牙酸。林青云抖了抖自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道：“還是蟲子那事兒，我可以告訴你，不過，你要拿東西來交換。”
“可以?！倍庞窈膺€是一臉笑容，答應(yīng)得十分利索，問道：“什么東西？”
林青云向來不愛拐彎抹角，直接道：“連環(huán)案的線索。”
“可以?！倍庞窈飧纱帱c頭，又道：“就算你不告訴我蟲子是什么，你問我線索，我也會給你?！?p> 他如此干脆貼心，林青云卻像是見了什么怪物似的，直想問他，是不是被什么給附身了？既沒有針鋒相對，也沒有甩著張木臉，反而如此知情知性？這還是學(xué)堂里連姑娘意思都看不出來的杜木頭嗎？
不過這會兒也不是想這個的時候，杜玉衡爽快答應(yīng)，最好不過。于是他也不藏著掖著，把能說的都說了出來：
“那蟲子如果我沒有猜錯，應(yīng)當是南疆特有的蠱蟲，極難對付。月棘草可以對其克制一二，不過效用有限。蠱蟲一般都由蠱師操縱，蠱師越厲害，能操縱的蠱蟲也越厲害。而且，除了蠱蟲，一些蠱師還能驅(qū)動蛇鼠蟲蟻，甚至獸類。具體再多的，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出?？傊痪湓?，盡量別讓蠱蟲和蠱師近身?！?p> 杜玉衡點頭，表示知道，而后問道：“今天晚上，是否有人找你購過月棘草？”
林青云沒想到他居然還知道這個，當即問：“你怎么知道？”
“你的房間里，也有月棘草的味道。而且藥柜上有個抽屜沒有關(guān)嚴，還有一些草藥在外露著。這不是你的風(fēng)格，說明你是匆忙之中關(guān)了柜子?！倍庞窈馔茰y道：“是我見到的那個黑衣人嗎？”
林青云松了口氣，還以為他真的神算猜到了，沒想到，木頭還是木頭。正無語著，沒想到杜玉衡又問：
“你認識他？那人購月棘草做什么？”
林青云更加無語了，糊弄他道：“顧安你知道吧？你既然能找到我住的地方，應(yīng)該知道我與他認識。那是他家的人，給他妹妹拿些月棘做香囊和枕頭?！?p> “顧安的妹妹？溫霖縣主？為何是深夜？”杜玉衡似乎有些不信。
林青云沒想到杜木頭沒有以前好糊弄了，只好又找補道：“縣主有些頭疼，來開藥，順便拿的月棘?！?p> “那為何……”杜玉衡還沒問完，就被林青云打斷了：“喂，你還有完沒完？說好了，我告訴你蟲子的事兒，你說連環(huán)案的線索，你怎么沒完了？！”
杜玉衡只好無奈道：“最后一個問題，最后一個。”
“說?！?p> “那他們?yōu)槭裁床徽埬闵祥T？堂堂縣主有恙，竟然深夜派人遠到城西來尋你……”雖然林青云說的并無什么破綻，杜玉衡直覺什么地方不對。誰料，這回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林青云惱怒地打斷：
“杜玉衡，你是真不知道假不知道？！我為何不去顧家？你真不清楚？還有，你到底在瞧不起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