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記憶

　　最后一聲更鼓敲響，遠(yuǎn)處雞鳴此起彼伏。

　　城東，丹桂坊，顧家。

　　狄春蘭緩緩蘇醒，刺目的亮光照在眼上，她抬手擋住亮光，適應(yīng)了片刻，才徹底睜開眼。只見房中燭光明亮，花桌，繡凳，長桌，靠椅，一應(yīng)擺設(shè)再熟悉不過，不是顧府的臨水閣的小廳又是哪里？

　　“狄姐姐，你醒了！”

　　狄春蘭順著聲音看去，顧青青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回來：“青青？”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顧青青將茶盞遞給狄春蘭，問：“狄姐姐你怎會突然昏倒在外面？”

　　“我中了暗算。當(dāng)時我發(fā)現(xiàn)樓頂有異響，便上去查看，結(jié)果什么也沒有?？晌覝?zhǔn)備下去的時候，突然有人從后面攻擊。”狄春蘭回想著中招時候所見的景象：“來人武功很高，我根本沒有來得及反應(yīng)，只看見他的衣角，灰衣，衣角織著云紋。”

　　顧青青微微蹙眉，灰衣和云紋都十分常見，無法據(jù)此推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方才我已讓海伯帶著人去其他房間查了一遍，沒有發(fā)現(xiàn)可疑痕跡，也沒有財物丟失。大哥院子里的房間房門和窗都緊閉著，沒有被破壞的痕跡。”顧青青說到這兒，微微蹙眉：“不為財，也沒有到大哥那里去……”

　　這人來得太怪，簡直就像是什么目的也沒有。難不成只是簡單地過個路，結(jié)果鬧出了動靜，怕被人看見，就把人給弄暈了？

　　真的會是這么簡單嗎？

　　“青青！”一記飽含思念的響亮呼喚聲打斷了顧青青的思緒，剛回首就被一個高大的人影抱了滿懷。

　　“喂！你做什么！”狄春蘭也顧不上脖子疼了，從榻上一骨碌跳起來，伸手去攔不知道什么時候找過來的趙允誠?！翱焖墒?！”

　　趙允誠根本理都不理她，抱著顧青青，把頭埋在她肩膀上。

　　“快放開！你個登徒子！”狄春蘭也不管人家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shù)臏?zhǔn)夫妻了，只覺得自己腦殼疼。

　　都是什么事兒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眼前這個最該忙活的可倒好，只需要兩眼一閉一躺。醒了還盡給人添麻煩！這會兒下人們都起來了，看到了該成什么樣？！

　　趙允誠手抓著榻角護(hù)著顧青青把她擋在里面，任憑狄春蘭拉扯他的衣領(lǐng)和衣袖，身體卻是紋絲不動，嘴里還嘀嘀咕咕地反駁：

　　“憑什么！我跟青青是夫妻。我是青青的相公，青青是我的娘子。我想怎么抱就怎么抱！”

　　顧青青板著臉，權(quán)當(dāng)自己自己是塊木頭，把湊過來的帶著蠢笑的俊臉一把推開。趙允誠又鍥而不舍地粘過來，問：“青青，你去哪兒了？醒來又沒看見你，我好想你啊……”

　　狄春蘭正好湊近聽見了他這句話，差點雞皮疙瘩沒掉在地上。

　　“快起開！說什么呢！你跟青青還什么都不算呢！定了婚而已，又不是不能變！”

　　仗著趙允誠癡傻，狄春蘭也不怕他了。說實在的，雖然平日里趙允誠笑容溫和，對著顧青青更是脾氣好的沒邊?？稍绞沁@么著，狄春蘭反而平日里對著他說話不敢大大咧咧的。

　　唯一一回對他造次，還是幾個時辰之前，以為他非禮顧青青，怒火上頭，把他當(dāng)?shù)峭阶哟蛄恕?p>　　誰知道傻王爺趙允誠這會兒不傻了：“才不會，我和青青是父皇定的，父皇金口玉言，誰都改不了！”

　　他一邊說，表情里還帶著一副看傻子似的表情，看得狄春蘭那叫一個氣。關(guān)鍵完事兒，人家還蹭到顧青青臉跟前，討好道：“青青，我說的對不對？”

　　“不對！”還沒等顧青青回答，狄春蘭先給了他答案：“陛下金口玉言不錯，金口玉言也不是說一成不變。沒準(zhǔn)兒，明天陛下就覺著不行，給改了！”

　　“父皇才不會！”趙允誠氣呼呼地反駁：“父皇說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駟馬難追，那就八匹馬唄！”狄春蘭也跟趙允誠較上勁了，打定主意，拉不開人，也要不讓他如意。

　　“笨蛋！”誰知趙允誠沒被騙住，鄙視道：“駟馬又不是真的是四匹馬！”

　　“說誰笨蛋呢？！”狄春蘭簡直要被他氣死，又不能罵回去，轉(zhuǎn)向顧青青，數(shù)落道：“你看看他，好心救他，結(jié)果他還罵人？真是豈有此理！”

　　趙允誠不樂意了：“我沒有罵人。駟馬都不知道，不是笨蛋是什么?！?p>　　把狄春蘭又氣了一回，他抬頭看向顧青青，眼神晶亮：“青青，她說你救我，你真好?！?p>　　“青青，你怎么這么好，又救了我?！?p>　　“你總是在救我?！?p>　　“我也想保護(hù)你?！睖?zé)岬哪X袋貼到手背上，炙熱的溫度順著指尖滲入。

　　“青青，以后換我保護(hù)你。你不要保護(hù)我，我來保護(hù)你?！?p>　　“我會一直一直保護(hù)你?！?p>　　“趙允誠?！鳖櫱嗲鄬ι纤碀M燭光，恍如盛了星海的真摯眼眸，第一次喊了他的名字。

　　“嗯？”

　　“我什么時候救過你？”她眉間微蹙，眼中是全然的疑慮。

　　“青青，你不記得了嗎？小時候，上林苑啊?！壁w允誠有些疑惑地說道：“我貪玩，差點掉進(jìn)花池，是你拉住了我啊?！?p>　　“還有，葉城的時候……”

　　“葉城？”顧青青呼吸微滯：“你……去過葉城？”

　　“青青，你怎么了？”趙允誠不明所以：“就是還是小時候啊……”

　　“什么時候？”顧青青死死盯著他的眼睛，試圖從中找到一絲欺騙。

　　“十三歲那年春天?！壁w允誠雖然疑惑，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了。

　　“怎么了？青青。”狄春蘭聽著兩人對話，也有些糊涂了。

　　十三歲……趙允誠比她大三歲……也就是說，那年她十歲。

　　狄春蘭是在她十歲冬天來顧家的，十歲春天……

　　如果趙允誠說的是真的，為什么她沒有任何記憶？

　　還有上林苑……

　　到底出了什么差錯？

　　是她記錯了，還是趙允誠腦子出問題，出現(xiàn)的幻覺？

　　為什么這一世的趙允誠會變成這樣？

　　為什么他會說那些話？

　　究竟發(fā)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