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在世，原該如此。
安皇后眉眼間帶了幾分哀傷，“母親……對不住你許多?！?p> 顧昭琮低聲道：“母親待我，已是再用心不過了?！?p> “兒子并非無心，我與幾位皇弟年紀(jì)相差不大。與他們比起來，我年幼那會，已然是過得舒心極了。”
“母親有母親的無奈之處，兒子亦明白自己肩上的責(zé)任。”顧昭琮笑了笑，介于青年和少年間的溫潤眉眼不帶分毫的怨憤，“我讀了這些年的圣賢書，總不能是還半點道理不明白。”
“我這些年來偏寵蘅兒，對你虧欠頗多。便是你心有怨懟，也不算稀奇?！卑不屎鬁厝岬赝櫿宴@也是她十月懷胎，從小教養(yǎng)的孩子，她又怎會不為他打算？
可到底，有心無力。
顧昭琮卻搖了搖頭，頗為詫異地看向她：“母親何出此言？”
“我做兄長的，合該照顧阿蘅。她又是個嬌氣的小丫頭，誰又能不寵她？”
顧昭琮心中明鏡兒似的，阿蘅雖為嫡公主，較之尋常女子已是好了許多，可卻遠(yuǎn)不及他平日所受條條框框少。
莫說父皇母后，連他自己，都恨不能替顧昭蘅多撐起一片天來。
這世道于女子多有偏頗，他也只能盡力的讓妹妹活得肆意幾分。畢竟……他的妹妹是個嬌嬌女，生來便長在錦繡叢里，怎能吃苦呢。
“那位余家姑娘……”安皇后垂了垂眸，狠了狠心才道：“便放下吧?！?p> 趁著還未沉溺其中再也脫不得身。
顧昭琮應(yīng)了聲，卻反倒勸解起了安皇后：“我與她僅一面之緣，哪里就到了放不下的地步了。原也是兒子唐突，母親可切莫因此憂心郁結(jié)?！?p> 他言辭懇切，眉眼間又滿是認(rèn)真，讓安皇后恍然間發(fā)覺，從前那個要靠她來護(hù)著的小小年紀(jì)的孩子，已是成長為了能夠獨當(dāng)一面的人了。
想來也是，這些年的歷練，總也不是表面功夫。
“只是有一事，萬望母親應(yīng)允。”顧昭琮抬眸，“我自不會平白再去招惹那位姑娘，也不會生出些齷齪念頭來。可娶親成家一事……”
安皇后輕笑，重重地彈了一下顧昭琮的額頭，又在他錯愕的目光中輕聲道：“你想得美?！?p> “此事徹底了結(jié)前，你便是想要娶妻，我也絕不會應(yīng)允。與其到那時候湊出來一對怨偶，彼此相看兩厭，鬧的不安穩(wěn)，還不如把此事放一放?！?p> “現(xiàn)下倒還好說，再過上一二年……”安皇后為難道：“如今我尚且還能攔住陛下，可真真到了那會兒，你還能擋在那幾個小的前頭不成？”
她之所以會急著替顧昭琮相看，原也是因著皇上那頭催得緊。
其中緣由自也不必多言，一則是顧昭琮到了娶太子妃的年紀(jì)，二則……東宮之位若想更為穩(wěn)固，少不得要他膝下有嫡子。
且顧昭琮雖說年紀(jì)最長，可其余諸皇子也要快到出宮開府的年紀(jì)。倘若東宮不穩(wěn)，再有糊涂的一時起了往年，到時又要無故生出許多爭端來。
還不如從最初，便不給他們機(jī)會。畢竟……人心，最是經(jīng)不起試探。
顧昭琮亦是默然許久，“真到了那一步，兒臣……但憑父皇母后安排?！?p> 不論娶誰做太子妃，他也都會好好待人家。倘若當(dāng)真是命中有夫妻情分在，想來慢慢地也能處到一塊兒去。
“至于那位姑娘……”顧昭琮想了想才道，“也請母親不要過多干涉她的事，只當(dāng)如從前那般不知道這人便是?！?p> “真若說起來，兒子此刻也不知那位姑娘到底是不是兒子所尋之人，便也不需打攪她的安穩(wěn)日子了。”
安皇后應(yīng)了聲，“你去吧?！?p> “此事我會同你父皇來說，你只需做好平日政務(wù)。”
“那兒子晚些時候再來向母親請安?！?p> 顧昭琮正正走到門口時，又聽安皇后喚他：“且回來且回來，我忽然想起了一事要問你?！?p> 顧昭琮聞言心下不解，卻還是又轉(zhuǎn)身走了回去。
“母后還有何事要交代？”
安皇后嘆氣，幽幽道：“近來原是要安排你的那些事，如今既是不成了，我便也空了下來?！?p> “您正好歇息一二。”顧昭琮摸不清去自家母后要做什么，頗為謹(jǐn)慎的回了一句。
安皇后卻不接他的話，只一味道：“我自然是要留蘅兒在身邊多幾年的，可這人家倒是可以先選一選?！?p> “你同蘅兒親近，她平日也是很愿意與你這個長兄說些悄悄話?！卑不屎筝p咳了一聲，仿佛是不大習(xí)慣同兒子說這些，“她可曾對你透露過她偏愛誰家的少年郎不成？”
顧昭琮：“……”
太子殿下如今心情頗為復(fù)雜。
昨日，安皇后才在顧昭蘅那兒得了他傾心一位姑娘的事兒，今個卻反倒來問他了。
好在，他大人不計小人過，哪怕昨日顧昭蘅“出賣”了他，他也不會說出去。且顧昭蘅這些日子當(dāng)真是不曾瞧上過誰，他便是想要胡言亂語，都不知道要挑上誰呢。
“母親又不是不知道阿蘅的性子。這樣的事，你應(yīng)當(dāng)問阿蘅才是?！鳖櫿宴嗔巳囝~角，頗為認(rèn)真的道。
“蘅兒還太小，自然是得我先挑出幾家人來，不能讓她叫人哄騙了去?！卑不屎笳f的認(rèn)真，又仔細(xì)問道：“那平日里，與你來往之人當(dāng)中，瞧著可有好的？”
安皇后這般問了起來，顧昭琮便也悄悄的琢磨了片刻——他可頂不住安皇后那殷切的目光。
“若只讓兒臣來說，兒臣身邊幾人品行皆不錯?？扇羰菗癯鲎钭詈玫摹匀皇前㈣??！?p> 安皇后若有所思，“定北候府的那位？說起來倒是不錯?！?p> 定北候府累世功勛，家風(fēng)清正，倘若她家蘅兒嫁過去，想來既是不算辱沒了她的身份，又不會讓她受委屈。
且顧昭琮所說之人，安皇后是有印象的，她恍然記得那是個極好的孩子。
那畢竟是與顧昭琮往來密集的，她自然要清楚那人的脾氣秉性。
“他可有婚約在身？可是有傾心之人？”安皇后忙道。
顧昭琮自覺虧欠了鐘遠(yuǎn)琛，只得含糊道：“待兒子去問過阿琛，再來回母后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