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顧和蕙不常與顧昭蘅往來的,至多是來給安皇后請安時,會同她說上幾句面子上的話,因而身為顧昭蘅貼身侍女的清竹,從不知道三公主其實也很難纏。
畢竟這位三公主,在宮人們口中很是有個好名聲,什么溫婉賢淑、與人和善,待她們這些做奴婢的很是用心。
清竹那會子也曾暗自同清云不忿地說起過這些,分明她家公主待宮人也極好,不大愛為難人,可怎的落到那起子小人口中,全是道她家公主驕縱任性不講理?
那時她便私以為傳言不可信,如今同三公主接觸起來,更是坐實了這想法。
瞧瞧,傳言里善解人意的三公主,做的都是什么逼著人去死的事。
方才還道想要討了她去,若非清竹知曉自家公主根本不會放在心上,這會兒都該擔心起自己的小命來了。
顧和蕙顯然不知道眼前生的便一臉機靈相的小宮女再想些什么,在清竹取來棋盤后,便擺擺手示意她下去。
清竹如蒙大赦,行禮后便快步退下了。
她只盼著清云快些回來,把這尊“大佛”從這兒給請出去。畢竟……有三公主在,她們公主也不舒服的很。
好在,清云沒讓她等上太久。
顧和蕙正自己同自己對弈,興頭最好時,嬋娟笑盈盈地進來了。
“奴婢給三公主請安,”嬋娟福了福身,輕聲細語道:“娘娘方從外頭回來,知曉三公主在,便差奴婢來請您去一趟。”
顧和蕙揚了揚眉,不疾不徐地放下蔥白指尖執(zhí)著的黑棋,淺笑道:“勞煩嬋娟姐姐走這一趟了。只是……我原是來尋四妹妹的,來時不巧母后不在,這才沒去向母后請安?!?p> “娘娘自然知道您的脾性,亦不曾誤會過三公主?!眿染晷σ獠蛔儯罢侵滥莵韺の覀児鞯?,又猜測這會子我們公主大約睡著,皇后娘娘只怕怠慢了您,才叫奴婢來請您的?!?p> 事已至此,顧和蕙自然不可能死纏爛打下去。雖說沒能達成目的,讓她頗覺遺憾,可誰讓她那四妹妹是安皇后的心尖尖呢,一有什么風吹草動,定然是會驚動到安皇后。
顧昭蘅這樣好的運道,可還真是、讓人妒忌的很呢。
分明是血濃于水的親姐妹,顧昭蘅卻擁有些那樣多的關懷與縱容,被人如珠如寶的小心守護著,全然不似她,生來便是母妃手里的棋子。
“嬋娟姐姐說的哪里話,四妹妹雖還睡著,可她宮里的人很是穩(wěn)妥。”顧和蕙起身,又笑著道:“方還在四妹妹這兒用了不少茶點,那我便只好厚顏再去叨擾母后了?!?p> “您肯來,皇后娘娘定是會高興的?!眿染暌馕渡铋L道。畢竟,三公主離開了這兒,她們公主的氣才能順,她們公主的氣順了,皇后娘娘自然便能高興起來了。
顧和蕙眼底卻劃過幾分諷刺。
皇后與淑妃合不來,她這個淑妃之女倘若很是親近皇后,豈不是在打淑妃的臉?皇后自然會高興。
只是她看得分明又如何?前路捏在人家手里,便是前方是無解的死路,她也只能是咬著牙撐下去。
更遑論……不過是叫淑妃難過些許罷了,還算不得無解之路。左不過母妃也不是真心疼愛她的,如此她也算不得對不起母妃。
“我也有日子沒同母后一起說說話了。嬋娟姐姐前頭帶路吧。”顧和蕙起身,又故作遺憾道,“只是沒能等著四妹妹,真是可惜?!?p> 嬋娟笑道:“這有何難?改日挑個空閑時候,您想何時來都可以?!?p> 顧和蕙不可置否的笑笑,今日搬出來了安皇后,那改日……她倒是很好奇顧昭蘅又會怎樣打發(fā)她走。
_
顧昭蘅慢悠悠地抬眼看了一眼輕手輕腳進來的清云,嗓音里透著一股子慵懶:“打發(fā)走了?”
清云點點頭,放下了手里的托盤,解釋道:“這是方才皇后娘娘讓奴婢給公主拿回來的。”
顧昭蘅應了聲,又慢吞吞道:“且倒一杯來嘗嘗?!?p> 清云猶豫了片刻,到底是拿顧昭蘅沒法子,只好順著她的意思來。
顧昭蘅坐直了身子,瞧著清云的動作頗感興趣:“母后讓你拿來的是什么?”
“娘娘說是她偶然得來的甜酒,她嘗著很是喜歡,因而讓奴婢帶回來給公主也嘗嘗鮮。”
“哦?”顧昭蘅揚眉,這回是真真切切地勾出了幾分好奇來,“母后竟也有嘗著好的酒?”
安皇后從來不喜酒,不論種類。
“入口酸甜,半點酒味都沒有,怪不得母后喜歡?!鳖櫿艳拷舆^清云端來的小巧酒杯,眼底劃過了幾分無奈,“不過……當真是好喝得緊?!?p> “這是什么酒?”顧昭蘅好奇道。
“奴婢聽嬋娟姐姐說,這仿佛是哪家的夫人進宮時進獻給皇后娘娘的,說是蜜果釀成的?!鼻逶谱屑毣氐?。
顧昭蘅若有所思,瞇著眼睛道:“那位夫人還當真是有意思,分明知道我母后不愛酒,竟還要送上酒來?!?p> 清云微愣,她原還以為自家公主會對那位夫人心存善意,卻不想顧昭蘅反倒有些疑心。
“公主可是想要查一查?”清云猶疑了片刻問道。
顧昭蘅詫異道:“我為何要查她?”
“倘若她頭腦還算清醒,便不會在進獻給母后的東西里明目張膽的動手腳。且那東西喝來很是順口,我自然是要央母后賞賜一二。”
清云:“……”明著打聽,與暗里查探,仿佛差很多似的。
顧昭蘅不理她。
清云嘆氣,無奈道:“公主,奴婢瞧著三公主的模樣,仿佛是不大容易放棄的。您今日便請出了安皇后,改日又當如何?”
“母后改日便沒時間來幫我了?”顧昭蘅打了個哈欠,懶懶地揮了揮手,“你且下去罷,我得歇息片刻?!?p> 清云是奈何不得自家公主,只好收拾了酒盞,又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顧昭蘅抬眼瞧著,眉眼間劃過了幾分笑意。
她雖不知道是哪位夫人,可既是能被她母后承認的,自然不會出錯。
安皇后穩(wěn)坐中宮,可不是吃素的。